沈砚淮继续道:“如今这染谱也已初具规模,待有几个染方再经试验,就可正式开缸了。
“所以沈家染谱,我不会抢,你且安心。”
“是我娘的染谱。”
沈沅珠道:“不是沈家染谱,是我娘亲的染谱。”
沈砚淮闻言,淡淡一笑,未与她争辩。
当年《沈家染谱》的确是沈沅珠外祖记录,由沈父编写。
但那些染方,也是他们的父亲一遍遍重复试验,不断调整多年,才最终一一确定下来的。
所以的确是季知意的染谱,也是沈家染谱。
只是……
沈砚淮无意与她争辩。
他沉默着站起身,看着小孩子……
也的确还是个孩子的沈沅珠,缓缓点头。
“那就不叨扰沈东家了,我先走了。”
沈砚淮说完,转身要走。
只是一只手都落在了门上,忽然又道:“这些年我不在家,你嫂嫂是不是待你不好?”
至少应当不如他所想的那样好。
那日在谢家,他说要带沈沅珠和离回家,叶韵衣一口应下,随后便张口索要染谱,这让他对姑嫂二人的相处,有了些不同以往的想法。
沈沅珠直言:“很不好。”
难怪。
沈砚淮点头。
这也就不稀奇沈沅珠见他,为何如此冷淡了。
可沈砚淮也没说什么,只是动作一顿,随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沈沅珠站在厢房窗前,看着沈砚淮走向马车,随后驶出万宝街。
她就静静看着,直到罗氏和罗白进门。
“小姐,沈砚淮可说什么了?可是要你的染谱和撷翠坊?
“若他使什么手段……”
“没有。”
沈沅珠摇头:“什么都没有。”
她看着罗氏,语气淡淡,“他唤我沈东家。”
罗白不解:“那是何意?”
沈沅珠道:“不是沅珠,不是妹妹,也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
“沈东家,是一铺之主,是我二人日后再见,可与之一争高下的对手。”
沈砚淮的意思是,他二人本也没有的那点子兄妹之情,就此作罢。
第170章
沈砚淮离开,沈沅珠也盘了这几日账目,见账数没问题,便也准备回谢家。
只是刚出撷翠坊,就见谢歧走了过来。
她手中拎着帷帽,见谢歧面上神色微冷,不由眨眨眼。
“夫君……”
沈沅珠先发制人:“你怎么在这儿?”
谢歧闻言忍不住轻咳一声,随后有些尴尬道:“我有些事,你呢,怎么去了撷翠坊?”
“在家中无事,便想着来撷翠坊瞧瞧,看看这家还有什么好料子。”
这话谢歧倒也没怀疑。
集霞庄今儿也有不少去看热闹的,不过没有撷翠坊这般多就是。
“可有喜欢的?”
沈沅珠摇头:“随意瞧瞧,倒是你……”
她指着谢歧手里拎着的一串药包,疑惑道:“你身体不适?”
问道这个,谢歧面皮突然发热。
他这几天的确身体不适,今日去见了元煦,元煦说他眼下淡青,唇色偏红,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坦。
谢歧想了下,倒没觉得如何严重,但的确有时心燥口干,夜里难眠。
可先前他还当是炎热导致,便一直没放在心上。
被元煦这么一说,他走的时候,就拐到回春堂找燕大夫号脉去了。
燕大夫手指往他手腕上一搭,随即便睁眼瞧他,看得谢歧心头一跳
“二公子这段时间是否常常觉得心烦易怒,心绪难平?”
谢歧想了想,点点头。
其实他往日比如今更易心生戾气、时常暴怒。
不过与沅珠成婚后,已经好了许多,就是不知为何最近又有些坐立难安的焦躁。
燕大夫道:“你这脉象跳得急促,紧绷里带着三分虚浮,是典型的弦数脉。”
谢歧疑惑:“这是何意?”
“弦脉主肝郁、数脉主热证,你这是郁火内积之相。”
“欲火……内积?”
谢歧一张脸唰一下红了个通透。
眼见他有恼羞成怒的意思,燕大夫又道:“你这夜里,是否常辗转难眠、腰膝酸软……”
“没有的事!”
谢歧抿着一张唇,耳尖殷红如沁出血珠。
燕大夫也不管他,继续:“你这郁火焚心又不得纾解,若不疏泄恐有……”
“您老就别说笑了,完全没有这等症状!”
强撑着一股劲儿,谢歧嘴硬反驳:“你再胡言乱语,我可就掀你药案了。”
闻言,燕大夫眼中透出点揶揄,他看着谢歧好像在说你掀,任你能掀到哪去。
谢歧搓搓脸,将脸上红透了的地方搓得更加艳红。
燕大夫看着好玩,不免逗弄:“你说你没这症状,那我的方子是开还是不开啊?”
良久,谢歧紧绷着脸:“开你的。”
“那我就给你开个清心泻火的方子,黄连三钱,主要功效是清热燥湿,莲子心……”
“您老开方就开方,不必念出来。”
燕大夫闭了嘴,待药童把药包好后,燕大夫送到谢歧手里。
他抚着长须,又揶揄道:“是药三分毒,光以汤药泻之不是长久之计,谢二少爷还需想法子……”
谢歧喀啦一声推门离去,身后传来燕大夫缓缓一句,总比堵着夜夜难眠强……
他也不耐听,拎着药刚转进万宝街,就看见了沈沅珠。
如今听见沈沅珠问他是否身体不适,谢歧急忙摇头:“天热,开些药解解暑。”
既看到了自家妻子,谢歧自是也跟着上了马车。
只是今儿这辆马车逼仄窄小,二人一上车就紧贴在一起,让谢歧更是心浮气躁。
他低头缓缓抠着捆了油纸的粗麻绳,一路分心这才回到谢家。
二人在外忙碌一整日,回了茜香院时天色都暗了几分。
好在小枝在家已备了凉茶、热水,让他们可以一回屋就洗漱解乏。
小枝将新换的澡豆放进浴房,待又送了干净的软巾后,让沈沅珠先去洗漱。
“知晓了,你们也歇着去吧。”
沈沅珠坐在妆台前拆发,谢歧见状忙上前帮忙。
他动作小心,举止也细致,这几日常做这事,已是个熟手。
只是今儿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让沈沅珠都瞧了出来。
透过铜镜,她就见谢歧的目光时不时飘向桌上的药包,不知琢磨什么。
“你在想什么?”
谢歧一愣。
他看着铜镜中的沈沅珠,突然将手由她发顶滑落至颈边,轻轻在她耳垂上揉捏了一下。
谢歧低着头,眼中染了带着羞的欲色。
他语气轻缓,低声嗫嚅:“一会儿我们,一起沐浴可好?”
前日本就要圆房的,只是突然被打断,让谢歧心里跟生了根细羽似的,又羞又想。
只是他见沅珠这两日疲累,不想勉强。
但今儿,谢歧能明显感到沅珠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