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早躲着自己,谢敬元道:“今日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去耳房。”
说完,他站起身微微叹息。
虽是官家出身,但小门小户的女子实在是……
谢敬元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休息去了。
织云轩的丫鬟婆子不敢乱说话,谢家自然也无人知晓,新婚夜这对小夫妻发生了什么。
第二日朝见礼的时候,沈沅珠就见姜早眼下带着淡淡青黑,面上也没什么欢喜之色。
她抬头去看谢敬元,对方倒是一脸笑意,仿佛对新婚妻子十分满意。
谢三娘一见到姜早,就连忙道:“好姑娘,过来让母亲看看。”
她声音粗哑,说话时胸膛里好似风箱一般透着嗬嗬声,配上凹陷的面颊,和精亮到不寻常的眼神,让姜早心生惧意。
忍不住的,她向后躲了一下,却是贴在了谢敬元的掌心上。
谢敬元语气温柔:“去让母亲看看。”
姜早无法,只好忍着害怕走向谢三娘。
“好俊俏的丫头。”
谢三娘拉着姜早的手,细细摩挲,看着她的眉眼掩饰不住地欢喜。
官家女子,果真知书达理。
“这个送给你。”
从手上褪下一个赤金鸳鸯掐丝镯子,谢三娘郑重戴在姜早手腕上。
“这几日你多陪陪我,我时日不多了,想多看你两眼。”
粗糙枯槁的手抓在姜早的手腕上,谢三娘虽是病重,但却并不虚弱。她手上力气不小,抓得姜早红了眼。
她转头看向谢敬元,谢敬元笑着点头:“母亲喜欢你,这两日我陪你留在素雪斋,多陪陪母亲。”
姜早愣愣点头,答应下来。
谢三娘身体不好,谢泊玉与谢承志两人相对无言。
谢序川则被谢泊玉丢去织染园,实验谢家以前从别处搜罗来的染方。
看着似大喜的日子,谢家却颇为冷清。
谢敬元虽说是真心孝顺谢三娘,但到底是男子,许多事情做起来并不方便。
如今谢三娘重病未愈,照顾她的活计,便从花南枝落到了姜早身上。
姜早年岁小,哪里做过这等活儿?伺候了谢三娘两三日,归宁时候便忍不住与自家娘亲哭诉。
“母亲,孩儿日日做噩梦,梦里都是婆母一脸骇人的青色,和洗不完的巾帕,倒不完的药渣……”
虽然谢家有仆从,可她作为新妇,需要亲手做的事情也并不少。
周荷心疼地摸着姜早的发:“再忍忍,这苦日子没多少时候了。”
这话她是低着头贴在姜早耳边说的,自是不敢让正在外间的谢敬元听见。
周荷帮她擦去面上泪水:“这些先不说,你倒不如说说,女婿他待你如何?”
“他……”
只吐出一个字,姜早便微微摇头。
谢敬元待她如何?
应当是好的吧。
与她说话时从来轻声细语,谢家也无人为难她,吃穿用度比以往好上百倍,这或许……就是好的吧?
姜早怯生生点头,周荷见状放下心来。
二人自大婚后,谢三娘的精神便一日不如一日,谢家人心中已有了准备,便是谢泊玉也忍着悲伤,亲自找人打了寿材。
哪怕如谢承志,这几天也安安静静,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沈沅珠和谢歧一如往日,自从二人圆房后,谢歧便日日缠着她,恨不能时刻贴在沈沅珠身上,亦或是将自己挂在她腰间。
今儿沈沅珠正坐在院中乘凉,谢歧便趴在一旁一瞬不瞬盯着。
被盯得烦了,沈沅珠就推开他的脑袋,而再过片刻,谢歧又慢悠悠贴上来。
如此无聊幼稚的游戏,二人能这样重复一整日。
他们在院中困得昏昏欲睡,突然听见外面吵嚷起来。
罗氏拎着团扇,猛的惊醒。
“怎么了?怎么了?”
苓儿跑了进来:“好像是……大少爷。”
谢序川?
罗氏转头看了眼沈沅珠,又道:“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不知道,只听外院的丫头说,大少爷一身狼狈跑了回来。”
沈沅珠闻言,立刻睁开眼:“去瞧瞧?”
谢歧揽着人,心中不愿却也不敢多言。
生怕惹了她不高兴,晚上要被踹去睡小榻。
睡了小榻,还如何能跟沅珠日日“翻小册子”?
万般不情愿的,谢歧也站了起来,跟沈沅珠一起看热闹去了。
谢序川一路跌跌撞撞跑到璇玑院,不知是慌乱还是如何,一脚踩空摔进了院子……
第174章
这举动,将花南枝吓了一跳。
“母亲,父亲……父亲呢?”
谢序川脸上满是黑灰,就连身上衣服也被烧得狼狈不堪。
谢泊玉不在,最近不知忙什么神神秘秘的,花南枝无心管他,自然不知道他在何处。
此时见谢序川找他,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花南枝将人扶起,一脸惊骇:“你这是……你不应该在织染园吗?”
“母亲……”
谢序川尾音发颤:“织染园走水了,烧了大半……”
他趴在地上,面上黑灰被落下的汗水冲出一道道痕迹,让此时的谢序川显得格外滑稽。
他一路进门闹出的动静不小,谢承志虽然不在,但郑淑一直关注着大房动向,心里还想着为染谱的事扳回一城。
这会儿听见丫头声响,急忙忙跑出来等着抓大房的错处。
刚匆匆跑到璇玑院门口,就听谢序川说什么烧了大半。
郑淑啊一声:“什么,什么烧了?哪里烧了?”
谢序川踉跄起身,神色绝望。
花南枝转头让人去找谢泊玉,郑淑一双眼滴溜溜地转,不多会儿也派人寻谢承志去了。
见人都离开,谢序川道:“今日我到了织染园,机房和库房突然走水……”
“怎么会呢?”
花南枝一脸焦急:“织染园里不是有规矩不让携带火种吗?这会又不是数九寒天需要炭火,怎么会突然走水?”
“孩儿不知。”
谢序川也是一脸惊惶:“早上我与吴管事都在染园里,可机房和库房突然就烧了起来……”
“可及时扑灭了?可有人伤亡?”
“火势起的太猛,一转眼间火旺滔天,库房只剩下少量货物,花楼机也只抢出两架,其余的,全都成灰了,师傅们倒是安全。”
花南枝猛一个趔趄,口中喃喃:“怎么会这样……快,带我去织染园……”
沈沅珠和谢歧赶到的时候,谢家大部分人都去了织染园,沈沅珠还想去看热闹,谢歧却是摇头。
“在这等着吧,回来还有得吵闹。”
沈沅珠想了想,觉得谢歧说的有理。
她其实不知,便是二人去了,谢歧也进不去谢家的织染园。
这些年来,谢家如防贼一般防着他,在谢序川和谢敬元入机房、染坊学习时,他只能龟缩在九彩居。
若非谢山找来师傅给他开蒙,这会儿他怕是大字都不识一个。
谢歧低头,把玩着沈沅珠的腰带,过了会儿又觉得似乎不够,上瘾一般将头埋在沈沅珠颈间,去汲取那一股让他安心的味道。
沈沅珠费尽力气将人推开,从他手里抽出自己腰间绦带。
二人一直等到天色漆黑,谢家人都还未回来。
谢三娘一整日没看见花南枝,派了姜早出来询问。
只是她在家里问了一圈下人,也无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无奈之下,姜早只好奔着茜香院来了。
姜早刚到,就见谢歧揽着沈沅珠的腰,一个推搡一个躲,看得她小脸儿一红。
“三婶婶。”
怒瞪谢歧一眼,沈沅珠这才将人从自己身上撕扯下去。
“沅珠姐,你与夫婿感情真好。”
姜早叹息,沈沅珠抿唇一笑,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