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让我来问大嫂嫂去了哪里,可我找了大半日也没找到人,这会儿不知该怎么向婆母交代。”
沈沅珠看看天色道:“这个时辰,应当一会儿人就回来了,不如你先在我这里等着,等人回来,你直接去找母亲。”
姜早闻言,松口气似的坐了下来。
大约一炷香时间,沈沅珠就听谢家院内爆发出一阵争吵。
那争吵、叫骂声越来越近,三人听着,一起走了出去。
罗氏手中拎着团扇,见状朝苓儿和小枝直眨眼。
等走出茜香院,沈沅珠才隐隐听见外面在吵什么。
谢泊玉大声质问:“我看就是老二心有不平,才故意纵火。”
郑淑呸一声:“我家爷们多久没去织染园了?如今走水也能往我们身上赖?我看你们是拿我二房做替罪羊,做出好来了。
“真是什么东西都敢往我们头上扣……”
她掐着腰,声音尖锐:“要我说,还是你们家序川干的呢。”
谢序川心头火起:“我为什么要烧机房和库房?那是谢家根基,我怎会去动?”
谢承志哼一声:“谁知道你是有心还是无心?说不得人蠢脑袋笨,失手惹下祸事……”
谢敬元按着眉心,两头劝了一整日,此时声音已经嘶哑:“都别吵了,小心母亲听见。
“机房与库房的距离那么远,同时烧起,分明是有人故意纵火,不会是序川……”
“不是他,那就是在说我们二房了?三叔,你说话要负责任的。”
谢敬元又道:“我何曾说过与二房有关?”
谢承志哼一声:“若觉得是有人故意纵火,那就报官吧,交给官府处理。”
“不行。”
谢敬元摇头:“报官这事儿就闹大了,我不想母亲知道。”
“什么?”
郑淑伸开手臂,拦在众人面前:“不让母亲知道?那可不行。织染园子里烧毁的,可是谢家一半的产业,这么大的事,不让母亲知道怎么行?”
沈沅珠闻言,惊讶地看着谢歧。
谢歧也皱着眉,待见她看着自己,不由微微挑眉,凑到她耳边。
“你不会以为……是我做的吧?”
沈沅珠摇摇头。
应该……不是吧?
谢歧摸着下巴,也是十分困惑。
难不成,是老朱做的?
前头谢家人吵成一团,姜早听着漫天污言秽语,心下发寒。
这便是……商户人家?
她面色难看,却也强撑着一个笑容走到众人面前,怯怯开口:“嫂嫂,母亲一日没见您,让我出来找你……”
说完,她看向谢敬元,谢敬元道:“母亲一人在房中?”
“还有李妈妈。”
谢敬元按着眉心:“母亲那边无人照看不行,你先过去吧,我随后就到。”
两句话时间,谢泊玉和谢承志又吵了起来。
谢家上下吵得乱成一团,唯有一处安静得令人觉得诡异。
小佛堂内,一个满脸肃容的婆子道:“事成了。”
谢山微微抬眸,看着眼前袅袅轻烟,停下了拨动佛珠的手……
第175章
“别吵了。”
谢序川大呵一声。
“这事……”
他喉间一动,万分艰难地看向谢泊玉:“父亲,我相信今日事并非二叔所为,也绝非因我失误之故。
“今日火势不同寻常,两处着火的地方距离亦远,分明是有心之人故意纵火。
“可那样大的火,却无一人伤亡,可见对方未存害人之心。”
大家吵了一日,安抚了匠人一日,这会还能说出话来已十分不容易。
谢序川喉间一动,强忍干涩:“对方下手便是库房与织房,这说明他要的就是断我谢家商机,下手的人,八成与谢家有旧怨。
“我们此时不该再吵了,应当听三叔的话,找出真正对谢家恨之入骨的人才是。”
谢敬元疲惫点头。
说到这,谢序川面露为难:“恨谢家恨成这样的人……我实在想象不到,此事我们是不是应该问问祖母?”
“不行。”
谢泊玉摇头:“母亲的身体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库房与织机被毁,这是让谢家一夜之间退后十数年!这对已经接连经受打击的谢三娘来说,不啻于雷霆一击。
她的身子,根本撑不住。
谢承志没有说话,谢敬元也站在原地,心下为难。
许久,花南枝道:“还是问问母亲吧,有这样一个可以悄无声息进入织染园纵火的敌手在暗,不将他抓出来,我们永远不能安心。”
且谢三娘的身体,无非是用药吊着,只剩下几日的活头了。
倒不如……问些有用的。
她这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在场众人都听懂了她话中意思。
谢序川沉默着,似是认同母亲的说法。
谢家产业与大房息息相关,但谢敬元却不想因此事,而让母亲连故去前都不安生。
可他上头还有兄长,一时也不好反驳长嫂的话。
罕见的,谢承志竟然也没跳出来。
倒是郑淑点头道:“是了是了,快去问问母亲吧,在你们大房的接管下,织染园子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还想隐瞒母亲?”
就该让老太太知道,这谢家产业交到大房手里,早晚都得散!
“不行。”
谢泊玉神色凛然,态度坚决:“不行,这件事不能闹到母亲面前去,谁敢让母亲走之前也不得安宁,莫怪我翻脸无情。”
谢敬元道:“能如此针对谢家,与谢家有怨的,苏州府里也不多,我所能想到的,便是最近新冒出的两家。
“那撷翠坊与集霞庄好似一夜之间突然冒出,先前未曾听闻有什么动作。
“郡王府样布比拼,虽然谢家未曾拿出巅峰之作,但是落至第四也实在不该。
“撷翠坊的技艺是如何一夜之间飞跃的,那集霞庄又为何拿着我谢家织锦当做样布?
“或许是这两家背后有什么人,想要针对谢家、取缔谢家在苏州府的位置。”
谢敬元眉心微蹙:“集霞庄背靠元煦,是否元煦想要扶持谁,以替换谢家?
“毕竟私宴他不曾宴请我们,就可见其对谢家心怀恶意,哪怕这恶意来得莫名。”
谢泊玉闻言,也跟着沉思起来。
谢敬元又道:“还有这撷翠坊也着实可疑,能在苏州府同时压下谢、沈两家的技术,究竟是何时冒出来的?
“大哥,你那日去了织染署,可能看出什么?”
他这一问,将谢泊玉问得面色一黑,随即又怒瞪谢承志一眼。
只是天色太黑,谢承志不曾看见。
倒是沈沅珠和谢歧听了这话,双双沉默。
谢歧摸着鼻子,暗道他这三叔的确天资聪颖,只是这些年被上头两个兄长压着,甚少关注家中生意。
哪怕偶尔去铺中帮忙,也大都处理得很是妥善。
只是可惜……
“我觉得……应当不是撷翠坊。”
沈沅珠站在一旁,幽幽开口。
郑淑冷哼一声:“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
“这里没我说话的份儿,但二婶婶……”
沈沅珠语气甜腻:“撷翠坊在郡王府的样布比拼中,织、染技法都远超谢家,人家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对付一个灰头土脸的手下败将吗?
“让我说,这岂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
谢泊玉扫了一眼谢承志,也跟着开口:“不是撷翠坊。”
烧毁心心念念想要霸占的家产,这跟要老二的命有什么区别?
沈沅珠道:“父亲英明。”
说完,她微微眨眼,又开口:“但是三叔说得也十分有道理,这集霞庄行事的确太过奇怪。
“拿了谢家的织锦充做样布,本就匪夷所思,这会不会是……”
花南枝开口:“会不会是什么?”
“会不会是元公公,想要用集霞庄取代谢家的一种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