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料想此番办完差回京,全京城人都该知晓国公爷将在中秋夜娶妻之事了。
眼前女子不会是萧王妃,而是国公夫人。
护卫如何惹得起她,只得弯着腰比了个请的手势,将薛兰漪迎了出去。
二楼回廊恰可俯瞰大堂。
此时风急雨骤,大堂的门被吹得不停开合,使臣们大多都回屋休息了。
堂中,只零散坐着一桌人。
“狗日的魏璋,本王的女人倒让他给护上了!本王当初玩那女人时,他还在抓泥巴呢!”
主座上萧丞啐了一口,愤愤然捏着怀里侧妃的肩头。
那侧妃比薛兰漪还要纤瘦,蜷缩在萧丞臂弯下,仿佛撑不起萧丞如熊掌般的臂膀,腰都要压断了似的。
她惶恐地眼神左右飘忽,最后看到了二楼楼梯口的薛兰漪,下意识投去求助的眼神。
一只熊掌骤然摁住侧妃的后脖颈,猛地将她的头往桌子上磕了两下,“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又在看哪个野男人?”
“我、我……”侧妃嘴边含含糊糊说不清话,可能是怕连累了薛兰漪,立刻收回视线。
萧丞见她不言不语,疑心更重,将她的脸狠狠摁在桌子上碾磨,“大庸有句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尽管在外四处勾引野男人,等回了西齐,老子非得把你戳烂了,倒叫那野男人感受感受什么叫做远在天边,束手无策!”
萧丞口中唾沫、酒水横飞。
分明是指桑骂槐。
薛兰漪若跟萧丞去了西齐,下场就在他口中。
柳婆婆光听着都觉胆战心惊,握住薛兰漪的手,“姑娘还是回去吧,回去吧。”
薛兰漪哪有不怕的,回握着柳婆婆的手安慰她,但其实自己也指尖发凉。
然此时的萧丞因为今日被魏璋羞辱几番,胸腔里的怒火就像涌动的火山,无处爆发。
一把将侧妃薅倒在地,“滚过来,伺候本王!”
侧妃脊背撞着桌腿,如一滩烂泥,却丝毫不敢耽搁,连跪带爬坐进了萧丞怀里。
这一幕,让楼上的人皆看得不适了。
护卫比了个请的手势,“姨娘你还是回吧。”
“好……好。”
薛兰漪喉头发僵,余光缓缓收回。
她没想到萧丞竟然恶劣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于一个弱女子。
这比薛兰漪想象的还要变态。
薛兰漪听着那男人刻意放大的粗喘声,心悸不已,捏着袖口的指尖时而蜷起,时而松开。
许久才下定了决心,趁着护卫在前引路,扯出了袖口丝帕。
彼时,楼下的萧丞正一边摁着侧妃的脑袋,一边仰靠在靠椅上闭眼深喘息。
一方粉色的丝帕飘飘摇摇落下来,盖住了萧丞的脸。
淡淡的沉香猝不及防钻进鼻息,萧丞喉头爽快地“嗯!”了一声。
赤裸的声音直叫人犯恶心。
薛兰漪忍不住走快几步,却又强忍着放慢步伐。
萧丞扯下丝帕时,正见红衣女子细腰如水蛇流转,莲步款款。
光一个曲线玲珑的背影,都如此勾人。
走进房门时,女子依稀回眸,侧颜明艳,嘴角微扬,狐狸精似的。
她倒比六年前更有滋味了。
萧丞颅内潮涌更甚,从腰间薅了一把药丸塞进嘴里。
然那股潮涌积压在体内许久,一个侧妃,十个侧妃都无法宣泄出来。
右侧坐着的心腹瞧王爷如此隐忍模样,谄媚道:“昭阳郡主本就是王爷的女人了,王爷若真想要,咱们也不是没办法支开那些护卫不是?”
萧丞神色一凝。
左侧的心腹摆了摆手,压低声音,“这里面可不止有魏国公的事,还有魏家大公子呢!”
说起来,十日前,西齐朝堂正因是否谈和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金銮殿里飞来一只雄鹰。
正是那魏家大公子魏宣传信而来,他请西齐出面将薛兰漪接回西境的。
作为交换,他以后得为西齐效力。
这可是当初战无不胜的渡辽将军,若归顺西齐,对西齐来说如虎添翼。
萧丞虽喜好女色,但这种家国利益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清醒的。
故而,不碰薛兰漪除了因为尚在魏璋势力范围内不方便,也是因为答应过魏宣绝不伤这女人,还要照料这女人。
萧丞给她吃给她喝,连衣食住行都按魏宣说的来,如此周到,自己反倒上不得手。
萧丞心里不甘呐。
心腹自是看出王爷心思,谄媚地猫腰,贴在萧丞耳边道:“王爷惦记了昭阳郡主六年,岂有拱手让人,完璧归赵之理?”
“那魏宣再厉害,现在不也是大庸一逃犯吗?王爷就算要了他的女人,他还不是得仰仗西齐避难?
再者说,听闻魏大公子对昭阳郡主一往情深,王爷即便要过了,再还给他,他能不要t了不成?
他若不要了,不也正好遂了王爷的意?”
这话叫萧丞骤然睁开了眼。
此话有理。
他都帮魏宣把人救出来了,他吃用一次,魏宣又能如何?
萧丞眼中精光越来越亮,猛地一把推开了侧妃,站了起来。
另一边,薛兰漪被护卫送回了房间。
“姨娘应该已经见识到外面的危险了,还是莫要再出门。”
护卫比了个请的手势,想了想又道:“此间贼匪颇多,一会儿若听到什么动静,姨娘切记莫要出门,有事就叫属下。”
“多谢。”
薛兰漪没有太仔细体味这话,进了门便坐在妆台前发呆。
方才萧丞那般低吼的畅快模样,宛如发青的兽,太吓人了。
薛兰漪余惊未定,面色苍白,欲要取胭脂遮盖,手抖得厉害。
刚上了妆,红艳艳的胭脂又扑簌簌落下,露出几无血色的面庞。
柳婆婆看着姑娘清瘦不堪一折的背影,担忧不已,“姑娘,你当真要与萧丞周旋?那萧丞他……”
“姑娘可能不知道,萧侧妃也是萧王爷数月前从大庸边境带走的女子,当时萧王爷说是对侧妃一见钟情,接人的时候好大的排场,连侧妃的兄弟爹娘都得了不少好处,好生风光,你看看现在……啧!”
“婆婆,莫要再说了。”薛兰漪不敢往下听。
既然已经决定从萧丞手里逃跑,不管发生什么,这条路都必须走下去。
“婆婆切记,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叫,不要惊动魏璋的人。”薛兰漪沉了口气。
缓了许久,指尖没那么抖了,才继续往脸上扑了厚厚的脂粉,让容色显得镇定些。
“你这骚狐狸,大晚上的,浓妆艳抹又想去勾哪个野男人?我的正妃……”
忽地,一股浓烈的酒意喷洒在薛兰漪脸侧。
妆台上,蜡烛骤然明灭一息。
铜镜中映出一张刀疤脸。
萧丞在薛兰漪肩头嗅了嗅,满口酒肉气的嘴去咬她的耳垂。
薛兰漪本能地避开,厚实的掌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当即用绢帕捂住了薛兰漪的口鼻。
“啊……”候在一旁的柳婆婆险些惊叫出声,可看到了薛兰漪暗自摇了摇头。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让外界听到。
柳婆婆捂住了嘴巴,惊恐地胸口起伏,本能的声音快要抑制不住。
薛兰漪也是一样。
她嗅到了绢帕上一股异香,身体开始渐渐乏力,思绪模糊。
周身充斥着那要将人生吞活剥的野性,还有深藏在骨子里多年的怨气。
她心悸不已,本能地想叫出声。
只要她叫一声,屋外立刻就会有人冲进来救她。
话在喉头滚了滚,指甲掐进掌心里,迫自己理智。
没关系的。
只要萧丞能带她逃离护卫的视线,哪怕受一次羞辱又如何?
受这一次屈辱,也比待在魏璋身边日日夜夜,无穷无尽的凌辱来得好。
她终究僵着嗓子将求救声咽了下去,目色渐渐涣散,倒在了萧丞臂弯间。
她依稀感觉到萧丞将她抱起,腾空往天窗上跃起。
她呼吸到了楼顶上肆意自由的空气。
有好久不曾站在如此开阔,不受束缚的地方了啊,心口竟有些澎湃。
四肢却渐渐无力,横躺在萧丞臂弯里,手脚耷拉下去,任由风雨浇淋。
最后的意识里,她感觉到萧丞带她远去。
驿站依稀传来打斗声,纷乱的声音中,有人在喊“薛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