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兰漪的神色越来越决绝。
瘦小的身影将西齐最凶悍的飞虎将军堵在了石壁处。
自始至终,没有丝毫犹豫。
她不会,再让他伤害任何一个女子!
所有的力气汇聚于手掌,猛地将石头朝那最挺直的地方砸去。
“啊!”
山洞中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呼,有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
她心中畅快不已。
而萧丞在一声嚎叫后,血染红□□,汇成血泊,昏死过去了。
没有丝毫气息了。
薛兰漪才迟缓地意识到她杀人了。
一条活生生的命在她手里没了。
到底是怕的,趔趄了半步。
侧妃扶住了薛兰漪的腰,根本不敢看那被石头砸得血肉模糊的人,只掏了手帕给薛兰漪擦脸。
薛兰漪自己看不到,她脸上的血不比萧丞脸上少,滴滴从下巴流下,衣领都洇成了殷红色。
侧妃擦的时候,手抖得厉害。
薛兰漪触碰过到她寒凉的指尖,才回过神来,反握住她的手,“别慌,我们走吧!”
山洞之外百步,还有萧丞的护卫守着,只怕很快就会察觉异样。
薛兰漪没时间耽搁,拉着侧妃往山下去。
不幸中的万幸,萧丞竟将她带来了从前来过的山洞,薛兰漪识得路,知道怎么逃,所以脚步格外稳健。
反而被她拉着的侧妃腿脚发软,踉踉跄跄跟不上。
薛兰漪拉着她,一边在前拨开树枝探路,一边安慰她。
“你莫要担心,杀萧丞是我一个做的,即便将来有人追究,我也绝对不会牵累姑娘。”
“还有啊,我提前查过路线,等我们过了汜水关,你往西沿河道行,五六日就能回到枫叶村,回到家人身边了。”
枫叶村,是萧侧妃的家乡。
萧侧妃脚步一顿,“你……”
薛兰漪回过头来,对她弯起唇角笑,“安心吧,只要走过这段路,前面的路一片坦途,嗯?”
薛兰漪嘴角还残留着被萧丞打出来的淤青,可笑意温柔又坚定。
微笑的时候,前方一缕阳光正刺破乌云照过来。
温柔的光晕笼罩在她的身上,充满希望的。
萧侧妃终于也笑了笑,脸上厚重的脂粉剥落,露出最淳朴的模样。
两人拉着手,往山下去。
山脚下,柳婆婆见着姑娘回来,兴奋地招了招手。
早前,薛兰漪已与柳婆婆探讨过逃跑的路线,也跟她讲过在此岔路口等着。
姑娘还说:“若天亮时,还没等到我下山,婆婆就自个儿离开吧。”
柳婆婆如坐针毡等了一夜,幸而等到了。
一时激动地不知先说什么,指了指身后两匹马,“姑娘你瞧,婆子我从马厩里偷来的马儿,特意给姑娘挑了最俊的哩。”
柳婆婆其实暗自抹了把眼角的泪。
薛兰漪亦有种劫后余生感,笑道:“不成想婆婆还是伯乐,会识马呢。”
“什么伯不伯乐的。”柳婆婆不懂,摆了摆手,“婆子我好歹养过驴养过牛,都是四条腿的畜生,差不离,不过……”
柳婆婆露出为难之色,让她牵马还行,骑马就为难她了。
婆婆难为地看了眼薛兰漪身后的姑娘,“侧妃,你会骑马不?”
萧侧妃摇了摇头。
侧妃也不过是寻常农户家的女子,哪能接触骑马的?
这倒犯难了。
两匹马三个人,只有薛兰漪一个人会骑。
眼看天色渐亮,萧丞的人此刻只怕已经发现他们王爷的尸体了。
耽搁不得。
“无妨,我马术很好,盛京第二。”薛兰漪将一匹马的缰绳系在了另一匹马的马鞍上。
眼下之际,唯有薛兰漪带着柳婆婆,让萧侧妃坐在后面一匹马上牵着走了。
薛兰漪少时总跟魏宣跑马,马术确实不算差,但也算不得精进。
如此一拖二,又在雾气缭绕的森林里,其实很难。
马总是一脚一脚地打滑。
柳婆婆坐在薛兰漪身后,颠簸得紧,比骑驴更甚。
“姑娘当真马术了得,盛京第二?”柳婆婆在她肩头,狐疑道。
“那、那当然呐。”薛兰漪骄傲地挺直脊背,余光则瞥着后面一直缄默不言的侧妃。
今次若非侧妃配合她,她定要折损在萧丞手上的。
侧妃是她的恩人,她不能让侧妃觉得自己多余、累赘。
薛兰漪梗着脖子,故作轻松道:“待会儿出了深山,我给你们表演个飞跃黄河!”
“姑娘你可甭拿老婆子的命开玩笑了!马飞不飞得过去婆子我不知道,婆子的魂只怕会被姑娘送上西天喽。”
柳婆婆见姑娘今日精气神很足,不觉自个儿声音也松快了些。
密林丛中,虽是逃亡,却格外热络。
薛兰漪本想让侧妃开怀些。
不过侧妃一直心不在焉的,一个字也没说,一丝也没笑。
薛兰漪别无他法,自个儿也累,便不再说话了。
马蹄哒哒往前行。
无人看到一股血水顺着马背往下流。
淅淅沥沥,一路蜿蜒……
马儿沿着两座山峦之间的峡谷又行进了一段距离。
忽地一阵长风席卷,沙尘滚滚朝薛兰漪三人袭来。
薛兰漪忙用手遮了下眼睛,再睁开眼时,只见百步之外一群黑衣人驾马急行,朝她们奔袭。
“薛姨娘!”
“前方可是薛姨娘?”
来人浩浩荡荡如乌云堵满前路,薛兰漪听着那声音十分耳熟,好像是……
影七!
他怎么会在这儿?
薛兰漪顿时面色煞白。
他是魏璋最亲近的心腹,出现在这里,必是魏璋下达了什么死令。
薛兰漪又想起临走之前,魏璋说的那些不知所谓的话。
他说三日之后告诉薛兰漪她是谁。
显然,从那时起魏璋就没真正打算放过她。
他要抓她回去!
这个念头让方才拨云见日的心,顿时又被更厚重的阴云笼罩。
她才不要回去!
绝对不要!
仅仅是想到魏璋那双能吞没人的眼睛,薛兰漪就心悸不止,飘忽不定的眼神环望四周。
左右手边都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前方是魏璋,后方是萧丞。
四堵不可逾越的围墙环绕着她,在眼前打转,看不到出路。
但没有太多犹豫,薛兰漪立刻调转马头,折返萧丞所在的方向。
于她来说悬崖深渊,发青的野兽,都不及魏璋危险。
这一次,如果再落回魏璋手上,她有预感将永不可超生
如此,倒不如朝萧丞方向去,再去赌一把。
然则,连魏璋的护卫比薛兰漪想象得更迅猛。
他们马术精进,而薛兰漪驮着两个人,很快就与他们的距离越缩越短。
马蹄踏起的滚滚黄沙,像海浪在逼近。
“完了完了,姑娘他们追上来了。”柳婆婆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抱紧薛兰漪,嘴里不停唠叨着。
薛兰漪的手在抖,执缰绳的手也越来越不稳。
听着马蹄声已近在身后,一咬牙调转缰绳,放弃了盘山路,径直往左手边的陡峭山坡上爬。
陡坡上枝丫交错,藤蔓纵横,人徒手爬都费劲,更莫说驾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