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薛兰漪多想了?
眼下这一闹,她可没有心情做旁的了,遂摇了摇头。
魏璋倒也不勉强,取了衣裙给她,“别总呆在屋子里,带你去撷芳殿,有东西给你看。”
这才是魏璋下朝回屋的目的,怎的跟她在一起计划就总不受控,硬生生在房里折腾了一个时辰?
魏璋暗自摇了摇头。
薛兰漪穿好衣裳后,腿还是软的。
魏璋索性抱着她往撷芳殿去。
孕后期,她腿脚浮肿,行动不便。
只要出宫殿,魏璋总这样抱着她。
时间久了,薛兰漪也随他脸皮越发厚,习惯了来来回回宫人的目光。
到了撷芳殿,宫殿焕然一新。
早在八个月前,魏璋就令人翻修此地。
如今离修好已有一个月,殿中尘埃、气味都散了。
正值百花争艳的初夏,宫殿游廊左右什么花都有,五颜六色,彩虹似的。
这不像魏璋喜欢的风格。
走到后院的大空地,薛兰漪又看到院子里装了秋千、木马、跷板,枝头还挂着薛兰漪发明的糖葫芦灯。
这些分明是给他们的孩子准备的。
玩具很精致,棱角都做成了圆角,用棉布包着,普通工匠不会这么细致。
薛兰漪讶然望向魏璋。
他前几个月总在禧翠宫后院折腾到半夜,原是,给孩子备玩具?
薛兰漪眼里泛起微微波澜。
魏璋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将她抱到了秋千上,真心诚意地请教她:“你且看看,还需要添些什么?”
薛兰漪放眼看四周。
他布置得很好很仔细了,只是……
“孩子要三岁以后才会玩你准备的这些玩具,现在要准备的是摇篮、布老虎、还有……”
话到一半,薛兰漪看到他眼中的虚无。
老太君当年一心培养魏宣,只怕并没给魏璋做过玩具。
他不清楚什么阶段的孩子玩什么,也属寻常。
可能他没玩过。
薛兰漪抿了抿唇,话锋一转,“主要是你准备的这些物件儿太笨重,将来咱们终归要回国公府,东西不好搬呢。”
魏璋掀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薛兰漪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个一直在脑海里徘徊的念头似乎落到了实处——魏璋不打算出宫了。
他给他们的孩子选的宫殿是撷芳殿,皇子所居之所,意图很明显了。
巧的是,眼下月娘也已临产,跟薛兰漪的月份大差不差,魏璋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薛兰漪张了张嘴,想要劝他。
“爷!”
此时,影七来了。
影七身上一股血腥味,好似要说什么,魏璋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
他赶紧噤声,垂头候在一旁。
魏璋方揉了揉薛兰漪的脑袋,“我去处理点儿事,等我。”
说罢,负手往十步之外的回廊下去。
薛兰漪仍心事重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魏璋正与影七边走边说着话,许是感受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正撞进姑娘泠泠水眸中。
他折返回来,托起她的后脑勺,俯身吻了她的唇。
“啊!”
薛兰漪吓得一个激灵,忙将双手抵在他肩头,越过他的肩往远处看了眼。
回廊下,还站着礼部、兵部臣子,众人目光正聚集在这一处。
薛兰漪脸上漫出红霞,避开他的吻,“莫叫人笑话你首辅大人失了体统。”
“这世间,哪有与自家夫人讲体统讲规矩的?”
他仍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手放在她后脑勺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通红灵巧的耳垂。
“安心待产,万事有我。”
他话音温柔又笃定,一切都成竹在胸。
显然,他知道薛兰漪在忧心什么事。
他也不怕将自己的野心展露给她。
当今大庸朝堂皆在他一手掌控,他想让这天下姓魏,易如反掌。
薛兰漪有想过他有一天会自己称帝。
然则眼前的事实告诉薛兰漪,他打算演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将月娘腹中孩儿与她的孩儿调换。
届时,流着他骨血的孩子就会顺理成章成为太子,成为皇帝。
他明明有能力自己称帝,为什么他自己不?
薛兰漪想不到第二种可能,只能是他想她的孩子继续做傀儡,做挡箭牌。
所以,薛兰漪担心的根本不是他能不能得到皇位,而是担忧她孩子的将来。
这孩子是她的骨肉,她不想他成为魏璋野心的牺牲品。
薛兰漪抚着圆滚的小腹,“魏璋,能不能算了?”
“算了?”
当然不能算了。
他必须要趁着自己未毒发前,托他们母子上高位、坐明堂。
他既要了她,要了这孩子,自然要让他们前路坦荡。
纵然他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可以高枕无忧,不受任何人欺辱。
魏璋深深看着怀里的姑娘,轻啄她的耳垂,“听话,信我。”
他还是这么固执己见,薛兰漪没有反驳的余地。
他转身离去了。
薛兰漪则坐在秋千上,仰头望着这逃不掉四方天地,有些失神。
一把伞挡在了她头顶。
“孕妇不宜受太阳暴晒。”
身后传来男子沙哑的声音,握着伞柄的手带了皮手套,装了假手指。
“周钰?”
薛兰漪的思绪被拉回来,回头望向满脸胡茬的男人,“你怎么此时进宫了?”
“魏国公宣我入宫,再给你请个平安脉。”
周钰弯腰驼背的,将油纸t伞插在秋千的靠背上,又搬了一张案几到薛兰漪身边,置了脉枕。
薛兰漪将手伸过去,视线却久久落在蹲着的男人身上。
他穿了明紫色的衣衫,是少年时才穿得劲装,与他此时憔悴的面容全然不匹配。
衣襟内,隐约露出一抹白色麻衣。
“苏茵……”
薛兰漪吐出口两个字,周钰切脉的动作骤然一紧。
薛兰漪吸了口凉气,但还是得继续问,“苏茵的坟冢迁入京中了吗?”
周钰眸色更混沌,无奈摇了摇头。
去年,薛兰漪和魏宣在桃花谷举办婚事。
周钰其实早有预料魏璋不会放过参加婚礼的所有人。
他劝谢青云和陆麟不要去,他们都不听。
周钰于是不远千里去了苏茵和她夫君的老家章家村,他想劝苏茵不要去桃花谷。
反又招得苏茵一通骂,她口口声声骂他“窝囊废”。
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冷战了几日。
等周钰缓过气,再想去劝苏茵时,章家挂了白幡,正办丧事。
挤在门口看热闹的邻居说:章大夫发现自家夫人与情郎幽会,当夜就将□□沉塘了。
他们还说:章家夫人一直不守妇道,当初就是为了换给情郎医治手筋脚筋的药材,才嫁给章大夫的。
谁知婚后,章夫人还与那情郎藕断丝连,章大夫屡教不改,悲伤之下染上了嗜酒的毛病。
没想到,这次他们回老宅,那不知廉耻的情郎还追了过来,与章夫人在林子通奸。
那□□声,好多村民都听到了。
章大夫实在不堪忍受,才行了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