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兰漪眼中满是兴奋,“流星!”
她从小就喜欢流星,可流星不常有,所以少时魏宣常让魏璋还有周钰等人帮着点孔明灯。
满城孔明灯升起,恰如流星璀璨。
魏璋猜测她又想点孔明灯了。
“不行,宫中燃灯易走水。”魏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了安全地带。
“想给娘亲看。”薛兰漪瘪了瘪嘴。
见他无动于衷,她又指着魏璋的心口,“想一起放。”
魏璋望着玄衣上白皙的手指,眉心轻蹙。
她指着他不放,“想一起,放给娘亲看。”
软糯的声音直抵心脉。
她与他成婚了,是应知会她娘一声。
且放孔明灯本也是无伤大雅的小事,能叫她快些好,莫要再闹也是好的。
魏璋抬手,示意阁楼里候着的青阳。
片刻后,楼下数盏孔明灯被点燃,灯火围绕着摘星楼熠熠升起,仿如满天星光灿烂。
刚才放晴,空气中尚且水雾氤氲,袅绕着孔明灯,每一盏孔明灯都折射出温柔的光晕,昏黄的光倾洒在薛兰漪脸上。
她激动地蹦跳着,拉着魏璋的衣袖,喜悦得说不出一句话。
魏璋见过她看流星的模样。
只是这次,他不再远观。
他与她并肩站着,近距离看着姑娘眼角眉梢的笑意,看着她鬓发被风吹起,轻扫过白皙的脸颊。
他把她的碎发掖到耳后,然后将人拉到了身前。
玄色披风垂落,将两个人裹在同一片狭小而温暖的空间里。
两个人的气息在那片逼仄的空间里交汇,融为一体。
薛兰漪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眼神清亮而明媚。
真像星宿啊!
命定的星宿。
魏璋藏在披风里的手不禁将她揽紧了些,似要把纤细的身姿镶进身体里。
同一片星空下。
疏影堂中,老太君在回廊下看到了从宫中升起的孔明灯。
“算她还有点良心。”
薛兰漪和老太君约定过。
如果薛兰漪同意去圣上面前告发魏璋,将会升起一盏孔明灯。
如今上百盏孔明灯从宫内升起,俨然薛兰漪已经得逞,今晚或者明日就会去告御状。
“这女人果真是有手段的,老二此等没有心的冷血毒蛇也能被她哄骗了。”
老太君的话,叫前来送药的苏茵听得刺耳。
其实不是薛兰漪手段高明,也不是魏璋容易被骗。
薛兰漪在那个雨夜的确被诱发了严重的癔症,这一点太医和苏茵的脉案都可以证明。
她的行为也确实真的癫狂。
苏茵猜测薛兰漪是听闻大公子折脊跪地时,才恢复了些许意识。
她是凭着对大公子的满腔爱意,才强撑着快要断的弦,去与魏璋周旋呐。
怎么能是心机深沉呢?
一切皆因爱而起罢了。
只遗憾她已进了宫,只怕再无机会出来了。
她与魏宣真的要天各一方了。
苏茵给老太君递上药,“若是逃亡时,大公子见不着薛姨娘,会不会……”
“不会!”
老太君剜了苏茵一眼。
她知道这丫头最近越发向着薛兰漪了,这是想劝她想办法让宣儿和薛兰漪再见最后一面。
老太君可不想节外生枝。
两个人早该断了。
“宣儿昨日为这女人下跪,已经昏迷不醒了,还要纠缠什么?”
老太君拂袖而去,给身旁心腹嬷嬷使了个眼色,“告诉裴侯,明日随时准备送宣儿离开。”
苏茵目送老太君的背影,劝解的话哽在喉头,望着夜色徒留哀叹。
天上,璀璨的孔明灯不过一瞬,而后隐入了墨色云层中。
天地之间又恢复作一片漆黑。
薛兰漪迟迟望着离她而去的火光。
有一盏灯在空中旋转徘徊了许久,但终究被风吹去了看不见的地方。
薛兰漪下意识伸手去够,握住的只有一片漆黑。
“听话些,下次再带你来放就是了。”耳边响起魏璋低沉的声音。
薛兰漪每个毛孔都抗拒,却只能揉了揉眼,不敢暴露分毫,“瞌睡了。”
“回去吧。”
寅时将至,快要到上朝的时辰了,自是不能再耽搁。
两个人下了摘星楼,沿途返回。
天已经微微亮,透过窗户缝看去,已零星可见大臣们三三两两来上朝了。
见着镇国公府的马车,纷纷避开一条路,颔首以礼。
薛兰漪五年不曾入宫,此时才对魏璋现在的地位有了具象认知。
圣上对他信任。
连方才路过的那两位三朝元老都对他礼让有加。
她能一举扳倒魏璋吗?
临近最后一刻,薛兰漪难免生出惧意,余光打量着仰头小憩的魏璋。
魏璋仍合着眸,但好似感受到了薛兰漪因为害怕而短促的呼吸,“你不做坏事,我不会拿你如何,怕什么?”
他悠悠吐声。
偏就这句话,才更叫人惶恐。
薛兰漪难忍慌张之色,索性颤声道:“怕!”
魏璋睁开眼,正见她低眉敛目,指尖小心翼翼指着窗户缝隙外。
窗外此时正有一队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经过。
原是怕这个。
魏璋眉梢肃色稍解,朝她伸开右臂。
薛兰漪一激灵钻进了魏璋怀里,脸贴着他心口,安心地笑了。
魏璋垂眸看着小鸟依人的她,不觉眼中也染了笑意,屈指揽住她的肩头。
他亦是两夜未休憩,马上就要上朝,需得稍事休息,所以又闭上了眼。
片刻,搭在左膝上的手掌触到一片柔软。
手心痒痒的。
魏璋些许烦躁,不得不又掀起眼眸。
却见一只细嫩的小手钻进他掌底,葱白手指没入他指缝,与他掌心相抵,十指紧扣。
一道奇异的电流透过掌心,渗入血脉。
所谓十指连心,那股滚烫瞬间抵达心房。
魏璋从未这般与人牵过手,心跳停了一拍。
薛兰漪还不依不饶在他心口轻蹭了蹭,泠泠水眸仰望着他,“喜欢这样。”
魏璋指尖一颤,呼吸收紧,“别勾我。”
薛兰漪懵懂地眨巴眨巴眼睛。
魏璋无奈摇了摇头,下巴厮磨着她头顶青丝,“你知道我有多少天了么?”
他现在心内潮涌不止,心跳亦不受控。
他不知道这种反应因何而起,约莫许久未与她欢好,有些难以克制了?
他并不想对一个小傻子做什么,但若她一直这样百般撩拨,也未必不可。
“别再闹。”他警告她。
而后仰着头深吸了口气,吩咐青阳,“绕东华门走。”
他需要一点时间调息和更换朝服。
马车调转方向,往皇宫内稍稍绕行了一段距离。
薛兰漪靠在魏璋怀里,见他喉头上下滚动,悄然抽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