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家中暂时不缺大件家私。
何桂娥跟着扬头,看得惊诧。
她见过最大的宅子,就是何家老宅,如今的宅子虽然不如老宅大,但这里可是盛京,家里人也没有何家人多。
她看到一间空的小房间,小心地问云芹:“婶娘,我能住这儿吗?”
云芹弯弯眼睛:“这是柴房。”
何桂娥气虚:“哦。”
另一个小院子里,何玉娘叫她:“桂娥、桂娥?”
云芹拉着何桂娥进院子,何玉娘把她们叫去,指着一个比柴房大得多的明亮房间,说:“你住这儿。”
何桂娥大喜,湿了眼眶:“谢谢祖母、婶娘。”
何玉娘摸摸她的头,笑说:“这孩子。”
云芹跟了一句:“这孩子。”
何玉娘看云芹:“你怎么还在外头晃悠?”
她便和何桂娥两人,把云芹推去另一个院子屋内。
何桂娥一副小大人模样,说:“婶娘,你还在月子里,先歇息吧。”
云芹:“……”
两间院子这样分:云芹和陆挚一间,院子里有三个厢房,一个做主卧,一个是内书房,另一个留给沈奶妈。
另一院子也有三个厢房,何玉娘、何桂娥、李佩姑各一间。
夜里,大家笼统收拾,就睡了。
隔日,云芹在窗户旁,看大家忙忙碌碌,有一点心痒。
也是这时,沈奶妈来了。
沈奶妈年纪比云芹小两岁,她背着孩子,头上绑着花色布巾,身上穿葛布衣裳,眉眼宽疏,动作拘谨。
何玉娘忙着收拾家里,先带她去见云芹。
云芹说:“你坐吧。”
沈奶妈喏喏应是,她解下背上孩子,悄悄抬眼看云芹。
其实乳娘跟雇主提出带自己孩子,可以说是很大胆了,但她实在没办法,还好雇主宽和。
便看云芹乌发如云如瀑,随意半挽着,戴着两指宽的抹额,肩膀搭着白色交襟夏衫,下穿一条青色裙子,仪态舒展,双颊丰润,肤色细腻白皙。
她长睫低垂,红唇挽着,手指逗着摇篮里的小孩。
沈奶妈想,她从没见过这般美好的妇人。
云芹抬眼,说:“先看看孩子。”
沈奶妈:“哦,哦,好。”
她过去看小甘蔗,一喜,忍不住夸:“娘子,这女娃娃也太标致了!”
云芹:“像我,”又仔细观察小甘蔗眉眼,“不过这几天,我觉得她也像婆婆。”
沈奶妈:“小孩是这样,一时像爹,一时像娘,一时像奶奶。”
几句话间,两人关系拉进许多。
云芹也抱沈奶妈的儿子卫徽,问:“小名呢?”
沈奶妈:“蛇年生的,原先我叫他阿蛇。”
以为有人在 叫自己,两个月大的小卫徽睁眼,发现抱着自己的不是亲娘,就扒着云芹,一个劲地看。
沈奶妈把小孩抱走,他却还扭头看云芹。
云芹好笑,摸摸他的肉脸颊。
……
搬新家后,云芹一边带孩子,一边整理书稿,挨完六月。
她也总算出了月子。
初一这日,陆挚提前说请好友几人庆贺家中双喜,傍晚,云芹在家用温烫的热水,好好洗了个澡。
洗完,她把灰灰的水给倒了。
七月初,天还暗得晚,云层如水波,盖在天上,被夕阳染成了橙色。
陆挚骑马回家,换了身衣裳,到大门稍候片刻,林道雪、姚益、段砚、王文青几人全来了。
这一日,他们既贺陆挚云芹乔迁之喜,又恭喜小甘蔗满月。
段砚带了妻子段娘子前来。
姚益一进这家宅,逡巡一遍,频频点头,说:“这宅子着实好,拾玦挺会挑的。”
段砚:“我挑的。”
陆挚笑着拱手:“段大人立大功,不知要什么报答。”
段砚受了这一敬,牵着段娘子的手,说:“好说好说,我娘子好山水画,你何时画一幅赠我们便是。”
陆挚笑了,姚益:“啧啧。”
段娘子脸色通红,段砚则身心舒畅,总算他也有这日,能与娘子在陆挚、姚益面前胜一筹。
他们几人逛过一圈宅子,便催着陆挚把女儿抱来看看。
陆挚笑而不语,须臾,才说:“还得先请诸位到廊下吃饭。”
王文青:“素日在衙署吃廊餐就罢了,在你家怎么也吃‘廊餐’?”
段砚:“对啊,你正堂做什么用的。”
陆挚一笑:“今日正堂风大,廊下风小,我妻子刚出月子,是该注意的。”
几人:“……”
段砚突然又不爽了,使劲挖着心思,想拉着段娘子再来两下。
姚益则小声示意林道雪:“就差我们两人了……”
林道雪:“老夫老妻了,还争这些做什么,况且还有人没娶妻呢。”
王文青:“啊,我吗?”
“……”
几人说笑间,到了宅子第二进。
廊下打了两张方桌,家里热热闹闹,何玉娘和沈奶妈做饭,何桂娥和李佩姑端茶、菜,云芹抱着小甘蔗来了。
林道雪见到云芹,就知道这个月子里,她是没有半分烦恼,脸色是骗不得人的。
云芹与众人招呼一遍,把小甘蔗给林道雪看。
林道雪笑说:“一个月前还是小小一团,小孩真是一天一个样。”又抱给段娘子看。
段娘子未生育,怕抱得不对,不敢抱,就只瞧着。
小甘蔗如今脸肉嘟嘟的,眉眼像云芹,又像何玉娘,姣好可爱。
她醒着,用一双乌圆大眼睛,这个伯伯看一眼,那个叔叔睇一遍,这个姨妈瞅一下,咯咯笑了一下。
姚益说:“这孩子生得真好看。”
“她睫毛好长。”
“……”
姚益:“大名定好没?”
陆挚和云芹一笑,都说:“还在想。”
段砚看着小小一团孩子,心内发热,握握段娘子的手。
看过孩子,孩子就先抱回去。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家里吃的是稻米饭,菜有清炒芥菜、菘菜闷豆腐、一盅红枣炖山鸡、牛肉煎饼、酱拌肉末,热气腾腾的。
会饮酒的吃黄酒,不会的吃桂花饮子。
牛肉煎饼是云芹做的,她歇了一个月,骨头都散了,揉面时她就使了大劲。
此时,面团劲道,煎得外焦里嫩,口感扎实弹牙,牛肉馅搅着小葱,咬一口,滋滋冒汁。
林道雪和云芹小声讨论:“这道饼怎么做?”
云芹想说,又觉得不若写出来好记,说:“回头我写了给你。”
林道雪:“那好。”
段娘子也好奇,云芹说:“也给你一份。”
段娘子一笑:“多谢。”
酒过三巡,段砚酒量很是一般,有些喝多了,便说:“真不知,阳河那摊事竟就这么歇了,唉!”
姚益:“歇没歇,你去问你长兄不就知道了?”
段砚有些恼火:“我问过了,他说‘叉出去’。”
云芹想着那画面,忍着笑。
陆挚端着酒杯,也轻笑摇头。
他不好同好友说登闻鼓的事,心内又算了算,三个月,若是走水路,正够阳河县往返盛京。
便该是差不多了。
思及此,他另起话头,说:“对了,段嫂子要的山水画,是什么样的?”
…
饭后,段砚和姚益都微醉,稍微歇了下,就被各自娘子扶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