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几乎是明示陆挚,进入衡王派系。
毕竟他不在京中这几年,他在京中大部分人马势力都叫昌王瓦解了。
陆挚只说:“王爷谬赞,臣定不辜负官家钦点。”
他一句挡了回去,衡王也不急,笑说:“怪道官家说你‘处柔守慈’。”
比起一个状元,他还要拉拢很多人,便也没为难陆挚。
出了保宁殿,陆挚的心沉下。
……
王爷车驾走后,云芹绕到皇宫东侧。
秦员外死了,她想,汪净荷该出来了。
只是,她来过两三遍,都没见到人,这次她过来,御史台外换了个侍卫,得知云芹来找女眷,说:“御史台里已经没有人住了。”
云芹一愣:“什么时候?”
侍卫:“这几天吧。”
因陆挚总会和云芹说朝中事,与她一道分析,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须臾,她便自己想明白了。
汪净荷彻底得罪昌王派系,昌王派系虽受了重创,自是要将她置于死地,她这般离去,是万般无奈。
那次御史台匆匆一见,竟是最后一面。
她同侍卫道谢,正要转身,忽的,这阵子值守的侍卫来了,叫住她:“陆娘子,等等,汪娘子有东西给你。”
云芹顿住脚步,那侍卫跑过来,取出一枚香囊。
香囊上绣着精致的莲纹,一针一线,十分细密精致。
云芹曾给过她一个香囊,这是她回给自己的。
摸到香囊里有纸,云芹小心地拆开,拿出那张裁得整齐的纸,上面只一句:海内存知己。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云芹握住香囊和纸。
她想,有些告别,譬如林道雪,有始有终。
却也有些告别,有始无终。
但终有一日,能再相见。
她最后看了下御史台,没再踯躅,朝西街清水巷走去。
天上太阳渐渐朝西,走着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发现身后跟着一道熟悉的、稳重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
只看陆挚手里拿着官帽,身着青袍,腰上系着一条玉带,收束出宽肩窄腰,果真端肃俊美。
他弯着唇角:“我还想,你什么时候能发现。”
云芹看看天时:“你怠工?”
陆挚:“冤枉,下午户部有几份文书要送去官府,我去完就下值了,”又问,“怎么不骑马?”
他知道她今日出门,黑云歇在家,结果她也走路。
云芹说:“走走也好。”
陆挚:“是好。”
他们相视一笑,脚步一起缓下来,也不急着回家,只漫步在盛京的大街小巷里。
皇城脚下,又有谁有一瞬的闲情逸致。
到榆林巷里,这里种了许多榆树,忽的,一阵冷风吹过,卷来一片片枯叶。
云芹没留神,踩到其中一片落叶,发出“嘎吱嘎吱”的清脆声。
云芹:“好脆。”
陆挚笑说:“像鞭炮。”
她轻笑,小跑着去踩没被风吹走的树叶,突的,她小小打了个喷嚏。
陆挚道:“天冷了,回家吧?”
云芹也发现今日穿少了,她扬起眉眼,笑吟吟的,说:“好,回家暖和暖和。”
一刹,陆挚心中安宁许多,不再想什么衡王昌王。
他一笑,道:“嗯,暖和暖和。”
…
作者有话说:这是一个节点,接下来往后,时间线会以年为单位。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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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王勃
第89章 吉庆有余。
迎春大雪翩翩落, 送尽年年旧风波。
盛京披上素白冰霜之时,除夕日,大内皇宫开筵席。
宫宴从下午开始,前朝, 皇帝与朝臣其乐融融, 后宫, 宫妃与命妇和和美美, 共贺新春, 直到酉时。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宫与宴,若非公侯伯爵,臣子须得官阶五品以上。
宴上少了熟面孔,多了不少生面孔。
这一年, 秦国公遭贬谪,昌王派系衰落, 很多世家顶了上来,陆家本家如是。
要说这次权力更替中, 当属陆家本家最欢喜。
他家从来和昌王关系不好,如今昌王有所收敛,本家不用再被打压, 也不用忧心昌王登基后的清算。
便是陆湘此人,都少不得“天助我也”的感慨。
不过, 临到新禧,昌王的禁足令被解除了,也来宫宴。
他同衡王二人兄弟相见, 很和睦。
朝中人精多,陆挚能明白的事,自有很多人也看得清楚:皇帝不喜昌王手伸太长, 不代表昌王再无机会。
宫宴和平的表面下,暗潮汹涌,与云芹和陆挚关系不大。
这一日早上,西街清水巷陆宅门口,贴上崭新的桃符:春来福地祥云彩,岁至吉门喜气来。注
这字风骨清隽,运笔成熟,一气呵成。
“陆宅”牌匾下,则是四字横批:吉庆有余。
与门口左右对子相比,这四字工整,虽运笔间青涩,可转笔圆润,入目便叫人觉得轻盈舒适。
进了大门后,马厩里,黑云用一把方正牙齿,吧唧嚼菜头。
第二进院子里,外书房“三元及第”门匾下,李佩姑和沈奶妈搭着梯子,小心敲下屋檐凝结的小冰棱。
穿过月洞门,到了第三进屋子。
过道上,何桂娥和何玉娘匆匆跑过去,捉一只跑进来的狸猫,它嘴里叼着家里一套新笔。
那笔是御赐之物,价值百两。
这时候,只看云芹抛出从小厨房拿的肉饼,逗小猫儿:“嘬嘬。”
那猫高高翘着尾巴,在笔和食物之间,果断选了食物,抛下笔,喵喵呜呜吃肉去了。
何桂娥扑过去捡起笔,高兴:“拿到了拿到了!”
何玉娘笑道:“总算!”
云芹也拍拍胸口,呼出口气,百两差点就飞了。
她抬眸,看向抱着小甘蔗的陆挚,说:“这么快回来。”
陆挚笑说:“不回来,还不知家里一场大战。”
原来早上,小甘蔗看到这么厚的雪,“咿咿呀呀”的,陆挚就抱着她出去走几圈,满足一下小甘蔗。
这个月龄小孩最圆滚滚,两眼乌黑圆润,五官精致,脸蛋雪白。
她蹬蹬手脚,脸颊上的肥嫩肉,还会轻轻翕动。
这下云芹很难忍住,就会吸她脸颊。
小甘蔗:“呀呀!”
云芹:“她一定是在叫我继续亲她。”
陆挚:“没错。”
小甘蔗:“呀?”
云芹好好过了“亲瘾”,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回到院子里。
冬日里,那株梅树朵朵绽开,花瓣如雪,花蕊淡淡,清新俊丽。
小甘蔗盯着花,时不时张着五指,见状,陆挚抱她去摘花,她倒是个会挑的,找来一朵最饱满的梅花。
夜里,家里在正堂吃过团圆饭,宫里放了烟花,院子就能看到。
何玉娘和何桂娥仰头,从前只在远处看内城人家放烟花,原来近了看是这种感觉,震得人心颤颤,又美得炫目,五光十色。
卫徽怕烟花声,沈奶妈进屋内哄了,小甘蔗倒是不怕,还一个劲地瞅着。
云芹怀里抱着小甘蔗,用手捂她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