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芹点点头。
不待她说,他也知道是宝珍请托的。
他不肯定衡王之死,和昌王有没有关系,但宝珍如今丧父,定是想做点什么,排解一下情绪。
可这事牵涉太大。
陆挚蹙眉:“不行,有危险。”
云芹放下他的手,和他坦白:“我还是想去做。”
她从来听劝,会参考他的看法,却不会仅仅以他的看法为主。
陆挚不是第一次知道她,但这回,两人各持己见。
回到家,内书房里,陆挚坐在窗边一张绣墩上,云芹坐在榻边一张绣墩上,一个在翻书,一个也在翻书。
至于字有没有进脑子里,不好说。
小甘蔗从窗户外看到这一幕,简直惊奇,父母居然没有坐到一起,还隔这么远。
她歪歪脑袋,立刻猜到了,直接问:“你们吵架了?”
云芹和陆挚一愣,道:“没有。”
小甘蔗:“哦。”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爹娘既然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想着,她就走了,压根没留意到两人殷切的目光。
片刻后,小甘蔗蹬蹬脚丫,重新趴上窗台。
只看陆挚和他的绣墩,离窗边远了几尺,云芹和她的绣墩,离榻边也远了几尺。
相反,两人近了很多。
小甘蔗:“?”
又过了一会儿,她还要来看看,发现窗户关上了。
不给她看了,哼。
…
且说房内,小甘蔗第一回 走后,云芹想了想,轻搬起绣墩,朝陆挚那边挪了一点。
挪了两次,她突然发现,陆挚就在她旁边,也就一个绣墩的距离。
她心内“咦”了声,自己一下挪这么远吗?
再定睛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挚自己也朝自己这挪绣墩。
他看着书,神色不动,语气淡淡,说:“我也去赖宅。”
云芹:“不行,有危险。”
陆挚:“……”
他抬眸,云芹抿着唇憋笑,是在拿他之前的话堵他。
下一刻,陆挚也哧哧笑了出来,他把书扣下,直接搬着绣墩子坐到她身旁,道:“我们一起去,就是有危险也没什么。”
云芹郑重点点头。
突然,她悄悄笑起来,两人拿着两个绣墩子,坐在房间中间,有些傻乎乎的。
陆挚也察觉到了,说:“去榻上。”
云芹笑他:“我坐你身上?”
陆挚:“不嫌硌了?”
云芹想到有些官员大腹便便的,她感慨:“硌点也好。”
陆挚却道她真喜欢。
他心内沁了甜味,遂弯起眉眼,去榻上前,顺手关了窗户。
作者有话说:小甘蔗:那年我仍未知道父母关了窗户做啥,但肯定不吵架了[无奈]
第99章 姑爷。
玩闹过之后便是正事, 榻上,云芹盘腿,陆挚端坐,两人同在榻的一边, 面前摊开一张白纸。
云芹拿着玉石长方砚磨墨, 陆挚握笔, 在笔掭上沾余墨。
他循着记忆, 勾出赖宅的大小, 道:“赖宅在昌王府同条街,榆林街的榆林巷里。”
赖矮子是王府管事,住在昌王府,随着他积攒身家, 在昌王府外,他有自己一套院子。
云芹支着脸颊:“我们去过。”
陆挚也记得, 轻笑:“巷子的落叶很漂亮,”又说, “可能会什么都查不到。”
云芹说:“我知道。但宝珍会好受一点。”
宝珍现下是抓着什么都不放,云芹不觉得这样不好,更不会劝说, 因为失去至亲的难过,是相通的。
陆挚低低应了声:“是, 开始是我没想到。”
方才坐在绣墩上翻着书,他先是有些恼。
他们可以安静不说话,分开坐, 但不能是这种情况,更何况为了宝珍。
很快,陆挚心生警觉:自从入朝, 他谨慎小心,在朝中总是“不做比做错好”,甚至悄然影响到他的行止。
可如果他认为危险,他应该和云芹一起去,而不是阻止她,让她别做。
想明白后,他悄悄朝她那挪动椅子,才动了一下,他发现,云芹也挪了,那一刹,他就想笑了。
他和她之间,从来没有什么说不开的。
于他而言,便是大幸事。
看他持笔不语,云芹拨拨他的笔尖,问:“想什么呢?”
陆挚回过神,笑说:“你。”
云芹不管他,这人现在讲这些话,是面不红心不跳的。
她轻哼一声:“ 弄正事呢。”
陆挚指端摸摸自己耳尖,继续画榆林巷,说:“他的宅邸,和我们的大小差不多。”
云芹说:“当王府管事这么赚钱。”
陆挚:“还是我比较会赚。”
云芹:“嗯嗯,我们要偷偷进去吗?”
陆挚圈出纸上的图,说:“不用,我们直接去赖宅就好。”
云芹倏地明白了,窃窃笑了几声,陆挚也跟着笑,两人眼底都有点劲劲儿的——
可谓是:何必筹谋千百遍,直接上门更方便。
……
赖矮子这两日过得洋洋得意,做梦都笑醒。
虽然衡王得病、去世的时机,都很出乎他们的意料,可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利好昌王的。
光是那陆家本家这几天叫都不敢叫,足以见得。
赖矮子又想,自己手里攥着这么大功劳,到时候说不得捞个三品大员当一当,不比那些苦读的学子快活?
他心飘得没边时,宅子的仆役来报了一事。
赖矮子惊讶又好奇:“陆状元和陆娘子来访?他们来干什么?”
仆役:“小的不清楚。”
他思索,这么几年下来,谁都清楚,陆挚在朝中不属于任何派系。
虽然陆娘子和宝珍郡主走得近,但他们这么光明正大来访,正说明陆娘子和郡主的关系算不得什么。
再说,赖矮子还没忘了陆挚以前讽刺自己矮的事——
当时他跑去搭讪云芹,陆挚没来得及说什么,但经过几年时光,赖矮子越想越“补全”了当初场景,此事就成陆挚“言语讽刺”。
赖矮子便想,眼看昌王要登基,陆状元再心高气傲,也得放下身段。
他愈发得意,整理衣裳,叫仆役:“去,请他们进来,我去会会他们。”
这般,赖宅的仆役,将云芹和陆挚请进赖宅。
云芹扫了一眼,便知一样是三进院子,这儿的格局和他们家里的比,差得远了,主要看看如何行走。
赖家娘子也找了丫鬟,小心翼翼迎云芹到后宅。
她悄悄和陆挚对眼神,陆挚轻点头。
陆挚则去了前宅的正堂,没等一会儿,赖矮子自门外进来,声音高昂:“陆状元,稀客!”
陆挚浅笑,道:“管事,我今日前来,是为王府长史的调任。”
他在吏部管考功,也管这些琐碎的任职。
见他如此有事说事,而非语焉不详,赖矮子更觉得他们过来,没有旁的目的。
再听是为长史,赖矮子赶紧问:“还请陆状元透个口风给我,朝廷要任我为长史?”
本朝王府长史是朝廷指派的虚衔,真正管事的,还是王爷自己挑的人。
不过,若赖矮子能得了这个职位,就可以借此当踏板,进入官僚体系。
叫他如何能不激动。
陆挚慢条斯理吃茶,打着官腔,说:“不急,我想问问,之前长史都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