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芹:“唔,要多大?”太大的香囊,挂在身上也不美观。
陆挚捉起她的手,指尖在她手心,缓缓画出一个圆圈,有她巴掌大了,足足比何玉娘那个大一圈。
云芹手心痒痒的,忍不住,就握住陆挚的手指。
这一瞬,两人一愣。
陆挚目光闪烁,又贴近她,低头亲了过来。
两人缠到了一处,倒也没再弄一次,只是,被窝那么暖热,他的唇角那么温柔,不多时,云芹就睡着了。
什么看书,什么绣花,全都抛到脑后。
她睡深了,陆挚缓缓起身。
他翻翻柴禾,摸黑到了屋外,才点了烛。
如豆大小的光里,他揣着手哈气,在台阶上批了学生课业,因新年将近,他还写了点桃符,打算年底去县里卖卖看。
写到“远香”的“香”字时,他不由笑了笑。
……
一眨眼,就到了年底。
书院应酬繁忙,多有学生的长辈,来与陆挚贺新禧。
村里人大部分人家养孩子,到八。九岁能下田,就足够了。
只是第一,考上秀才的奖赏太诱人,那是农户再如何努力,一生都得不到的好处;
二来,陆挚作诗赢了县学的王秀才,大家觉得,陆秀才强于王秀才,县学那么贵,延雅书院只收县学不到一半的束脩。
能让孩子去陆秀才的私塾,就是赚了。
于是,书院学员虽有变动,还是保持了三十来位,还有别村慕名而来的新生。
姚益算了一笔账,很是吃惊:“我以为一年下来,留有十多个学生,就不错了!”
林道雪:“看来陆兄弟很服众。”
姚益:“我就说了,延雅书院交给他,我是十个放心的。”
林道雪斜他一眼,就欣赏起陆挚送的桃符,姚益忙也过来,一道赏析。
时年桃符盛行,过年时候,粘贴在门框上,辟邪祈福,便有诗云:“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注
陆挚送姚益这副桃符,写的就是:春风春雨春色,新岁新年新景。横批:春和景明。注
林道雪:“写得真好,你看这转笔,有海晏河清之气象。”
姚益也摸摸下颌:“我一直以为,他的画好过字,如今这字,也不比画差了。”
看完,两人就把桃符收起来,真要贴门上,倒也不舍了。
私塾从年前二十九休假到大年初五,二十九这日,姚益携林道雪拜访陆挚。
因陆挚没有书房,姚益就停在何家正堂,与陆挚吃茶闲话。
云芹和林道雪去了主屋,两人交换手帕,云芹拿的是李茹惠送她的,如实说了:“我绣工不大好,还在做一个香囊,也就没有自己做手帕。”
林道雪笑说:“术业有专攻,这也没什么。”
等到到了主屋,林道雪笑不出来了。
只看,那幅备受她和姚益喜爱的《小鸡炖蘑菇》,被粘贴在墙上,大喇喇对着门,风吹日晒的。
林道雪瞳孔震动:“为、为何不装裱?”
顺着她目光,云芹看到那幅画,说:“装裱要钱呀。秀才虽然会,但他最近也忙,就跟我说,随便贴贴。”
陆挚原话是:你喜爱它,如何处理全看你心意。
林道雪“这”“这”两声,还是不死心:“你……用什么贴的?”
云芹自豪:“米糊,我调的。”
林道雪:“……”
林道雪笑了,笑得想一命呜呼。
云芹又说:“我近来在练画小鸡,待会了,就画个小鸡上去。”
林道雪握住云芹的手,温柔地说:“好妹妹,我同你说一事,你别急。”
云芹:“?”
林道雪提醒:“你这画,还挺贵的。”
送走姚益和林道雪,陆挚疑惑云芹怎么没一道过来。
他折回东北院子,就看云芹把那幅《小鸡炖蘑菇》取下来,用一把小耳勺,小心地铲画背面的米糊。
陆挚笑问:“贴得好好的,怎么拿下来了?”
云芹嘟囔:“道雪说,画贵。”
陆挚说:“无妨,我想卖掉,那才会衡量金钱,只是,我从未想过卖掉。况且,你喜欢它,日日夜夜看它,它就值得了。”
云芹觉得有道理,反正都留在身边,何须在乎贵不贵。
只一点,她心疼钱。
她抬眼,不好意思地瞅陆挚,询问:“那,这幅画能有多少钱?”
陆挚:“你觉得呢?”
云芹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报了个数:“三两?”
陆挚:“对。”
云芹呼吸一窒,恍惚道:“好贵。”
陆挚笑说:“不贵,没上回那些桃符贵。”
陆挚写的桃符,叫一个书局掌柜看重,一口价十两银子,购入全部十副。
减去墨与纸的花费,陆挚给房内添了七两多银子,云芹喜滋滋了好多日,包馈岁红封时,往里面多放了两枚铜钱。
这么一想,云芹也觉得好多了,开心道:“那我再去调个米糊,贴上!”
陆挚捏了下她脸颊,笑着道:“好,你不是还要画小鸡吗?”
知道这画这么贵,云芹谨慎许多:“我再练练。”
另一边,姚益在驴车上,从林道雪那得知了米糊一事。
他又气又好笑:“这陆拾玦,宁可把这画给弟妹贴着玩,也不肯五十两卖给我!”
林道雪明白过来,笑说:“原来是这样,却是:千金难买她高兴!”
…
大年三十,韩银珠、何宗远和何佩赟,从县里回来了。
三人在车行雇了马车,一路坐到何家门口,村里的小孩好奇,凑来看,发现是何佩赟,一哄而散。
何宗远穿湖绿云气走兽纹袄,头戴同色巾帻,面颌窄瘦,远比中秋那时候,风发意气。
韩银珠一身银红地如意纹绸袄,头上压着一柄银篦,斜插两支红宝珠双股簪,脸颊上了胭脂,笑声愉快爽朗。
就是何佩赟,也一改往日穿着,戴着大红蝠纹帽,着红色小袄。
一家子喜气洋洋,很有富贵气,邓大看傻了眼,只觉站在他们身边,自己都成灰扑扑的破石子。
他们三人去了正堂。
老太太今日也披红挂绿,戴着最爱的一条兔皮抹额,一把银发丝梳得一丝不苟。
饶是如此,和他们的鲜亮比,老太太输了一截。
活到这岁数,何老太不至于比这些,惯常询问何宗远学业、韩银珠县里生活情况。
韩银珠:“好,都很好,佩哥儿在县学也好得多了。”
她敢闹延雅书院,却不敢闹县学,加上何佩赟从前叫何宗远暴打,如今行止间,有几分像样了。
他上前给何老太行礼,又一一叫了邓巧君、李茹惠、云芹等人。
见状,何老太觉得这趟去县里,没去错。
何宗远瞅着空,问陆挚:“表弟如今温习如何?”
陆挚笑道:“尚可。”
何宗远说:“州学里卧龙凤雏甚多,若有需要,年后你可要去县里酒楼集会?众人会分享心得。”
陆挚婉拒:“年后有五位学生入学,我没什么时间。”
何宗远道声可惜,韩银珠听得却得意。
自己丈夫在州学深造,陆挚却要忙于私塾,诚如丈夫所说,精心于科举后,如何有精力再教学生?
只待下一次乡试正科,就能见分晓了。
再看云芹,韩银珠顿觉出了口恶气。
何老太又问:“对了,宗哥儿,你爹呢?”
何宗远说:“今日县里老爷请我爹去酒楼,我爹盛情难却,就吃中午一顿酒,下午再雇车回来,赶得及团圆。”
何老太:“好好。”
韩银珠:“哎哟,老太太不清楚,公爹和宗远如今在县里,可响当当呢!”
提到这,韩银珠就刹不住嘴,直到何老太听腻了,才堪堪收声。
一旁,邓巧君直翻白眼,大哥大嫂这一家子,真以为自己飞黄腾达了?呸,小心摔死他们。
她看向云芹,希望云芹给个眼神回应。
但云芹只顾着吃东西。
邓巧君只好也填饱肚子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