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样一说,贺嘉月抿唇定了定神。
秦大人是为了救她才将她护在身前,若她不好意思,反倒显得扭捏计较了。
“无妨,我还要多谢秦大人出手相助。”
“何必言谢?你以后与我不必见外。”深深看了眼她红透了的雪腮,秦秉正不自觉摩挲几下自己微皱的衣袖,温声催促道,“花圃就在前面,我们一起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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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忆安与香草逛完了相国寺,与江夫人一同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只是在车里等了半天,才看到贺嘉月带着丫鬟红莲从相国寺出来。
和她们主仆一起出来的,还有那位秦大人。
姜忆安有些诧异,江夫人也十分意外,道:“怎么这么巧,秉正也在这里?”
不过,转念一想今天是休沐的日子,她自顾自点了点头,道:“兴许是陪他祖母秦老太太来寺里上香来了。”
嘴里这样说着,她的眼睛却一直看着秦大人,眼神中不自觉露出几分慈爱与赏识。
以前儿子在国子监读书时,身为儿子的同窗,那时他常到公府来的,对这年轻俊朗的后生,她那时就另眼相看。
想到这里,江夫人暗暗叹了口气。
若是秦大人成了自己的女婿,她心里不知有多高兴,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不是她贬损自己的女儿,毕竟嘉月是二婚,得个如郑大人那样的女婿,她已经心满意足了,而秦大人这般的长相与前程,拖到这会儿没娶妻,想必眼光极高,只怕等闲姑娘入不了他的眼。
到了公府马车近前,秦秉正不忘失礼,先是拱手向江夫人和姜忆安问好,之后方才带着小厮离去。
待秦大人骑马离开,那背影越来越远,江夫人靠在车窗处往外看了好几眼,又不自觉叹了几口气—要是秦大人是她的女婿该多好!
马车缓缓启动,姜忆安打量了几眼贺嘉月,觉得有些奇怪。
自上了马车,她一直都没说话,脸颊也红红的,抿唇看着窗外的方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妹妹?”
听到大嫂的声音,贺嘉月蓦然回过神来,一双水润的眸子睁大看着她。
“大嫂,怎么了?”
姜忆安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与秦大人遇见了?”
贺嘉月想了想,道:“很巧合,他正好来寺里,而且......”
她抿唇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刚才在寺里遇到一匹惊马,幸亏秦大人救了我,我都不知道该再怎么感谢他了。”
姜忆安十分惊奇,微笑道:“妹妹,真的这么巧吗?那郑大人急匆匆回去办差,秦大人身为他的上司,怎么这么清闲,还有闲情逸致逛相国寺?”
她这样一提,江夫人也觉得太过巧合,眼神不禁一亮,眸中浮现出几分希冀来。
贺嘉月看了眼自己的娘亲和大嫂,十分笃定地道:“大嫂,娘,你们别想歪了,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秦大人年纪轻轻前途无量,不知多少名门闺秀想要嫁他,她一个二婚的女子,与他隔着难以逾越的千山万水,不用多想,一切都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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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寺中回到静思院,姜忆安换了家常衣裳,靠在美人榻上歇息。
眼睛虽闭着,脑海里却一直回忆着相国寺遇到的那妇人与姑娘。
那妇人她总觉得熟悉。
不过,因那妇人遮住了半边脸,没看清楚面容,她到底想不起是谁来。
突然珠帘哗啦作响,香草拿着一盒香粉走了进来。
“小姐,这薄荷香粉是从哪里买的?还没打开用,就已经潮湿结块了,也太不经放了吧?”
瞥了一眼那盒香粉,姜忆安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除了姜忆薇,还能有谁?她手艺不精,做的香粉香气太过浓郁,我一直没用,幸亏没用,这才放了不到三个月,就......”
话未说完,她神色一凝,突然想起来了——那妇人就是平南侯府的夫人周氏,也就是姜忆薇的婆母!
想到姜忆薇那小姑子说的话,她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忽地坐起身来,一只手握拳重锤了下桌子!
怪不得当初平南侯府那么快把姜忆薇那个蠢货娶进了府,原来是看上了她的八字,要利用她给夏世子冲喜治病!
香草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急忙把香粉盒子丢到了桌子上。
“大小姐,是不是二小姐做的香粉有毒?!”
姜忆安:“......”
她屈指弹了香草一个脑瓜崩。
“想什么呢,她只是蠢,又不是坏,谋害我做什么,你快去让人备马车,等会随我去趟平南侯府。”
天色将晚,姜忆安还没出府,贺晋远从城郊大营下值回来。
见她坐在屋里的桌案旁,提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给他留信,似乎要打算出门,他唇边的笑意消失殆尽。
上次才答应了他不会轻易出去冒险,这次不知又要去做什么事?
姜忆安刚画了一个小人,抬头看见他大步走了进来,便将毛笔往桌上一丢,起身披上披风,打算即刻出府。
“夫君,我要去侯府看姜忆薇,今晚不回来了,晚上你自己用饭,自己睡觉,不用等我。”
贺晋远沉默片刻,极浅地点了下头,上前帮她系好披风上的衣带。
“娘子这是思念妹妹了,要去看她吗?”
姜忆安冷哼一声,“我才不会想姜家的人,他们不给我添堵我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在相国寺听到的话,她都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
“上次我见那夏世子还不错,风趣幽默,善于言谈,还以为姜忆薇那个蠢货嫁了个不错的夫婿,心里也为她高兴。谁知道夏世子只是外表看上去不错,身体竟是有病的,也不知是什么要命的毛病,竟然要瞒着人!”
听她连夸了夏世子两句,贺晋远觉得那些话略有些不顺耳。
不过,听到她后面提及夏世子有病,他忽地想起当初与那位妹夫同桌共饮时,他时不时抓挠腿根的异常动作。
贺晋远的神色严肃起来。
思忖片刻,他提醒道:“娘子,你去平南侯府,先把你妹妹接回娘家,之后拿我的腰牌去太医院请个女大夫,让她去姜家看诊。”
他顿了顿,怕她不明白,又进一步解释道:“我怀疑夏世子有不洁之症,也许会传给同房的人。”
听他这样说,生怕姜忆薇那个蠢货也染了什么不治之症,姜忆安片刻也等不得,拿了他的腰牌,立刻坐马车去了平南侯府。
到了侯府外,已是暮色四合时分。
香草叩响了侯府的大门,那守门的门房见她是个陌生的面孔,又是个丫鬟的模样,便将脸一沉,道:“你是哪家的,到我们侯府来做什么?”
香草指了指国公府的马车,道:“我们府上大少奶奶是你们府里世子夫人的长姐,来看她来了,麻烦你进去通传一下。”
那门房看到马车上有国公府的徽记,脸上顿时带了笑意,急忙打发人进去传话,又点头哈腰地上前牵马移凳恭请姜忆安下车。
姜忆安踩着车凳下了车,门房便笑着在前面带路。
到了二门外面,门房停住了脚步,高嬷嬷急急忙忙迎了出来。
看到姜忆安来了,她既惊又喜,忙上前问安,笑道:“大小姐,我这两天还念叨二小姐去看你呢,谁想真把你盼来了。”
姜忆安看她一眼,再往后看了看,不见姜忆薇的影子,心里顿时涌出不妙的预感。
“薇姐儿呢?怎么不见她出来?”
高嬷嬷叹了口气,眼眶突然有些泛红,道:“二小姐病了好些日子了,一直懒怠下床,听说大小姐来了,这会儿在屋里换衣裳呢。”
姜忆安没多问,让高嬷嬷在前头领路,走了大约半刻钟,到了一间角落处的偏僻院子,高嬷嬷推门走了进去,道:“大小姐,这就是二小姐住的地方。”
姜忆安打量了几眼姜忆薇住的院子,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
“她毕竟是世子夫人,怎么住这么偏僻?”
高嬷嬷面露愁容,道:“先前住在世子院里的,后来二小姐病了,想住在幽静的地方养病,就搬过来了。”
姜忆安思忖着点了点头。
是她自己愿意搬来的还好,要是侯府的人慢待她逼她搬来的,那她这个当姐的就得找他们理论一番了!
掀帘进了正房,姜忆薇刚换好了衣裳,正在椅子上坐着。
看到长姐进来了,她脸上现出几分喜色,却把嘴一撇,哼道:“姐你平白无故地来做什么?我刚歇下,又得起来换衣裳,真是打扰我休息。要是你没事,就早些回去吧,我等会儿还要睡觉呢!”
姜忆安皱眉打量了她几眼。
相比于上次,姜忆薇几乎瘦了一圈。
双颊凹陷,两只眼睛黯淡无光,不过也许是为了遮掩自己的病容,她那张脸上的脂粉涂得格外厚重,嘴唇也抹了鲜红的胭脂,乍一看,像个浓妆艳抹的鬼骷髅。
姜忆安二话没说,拿起一旁的湿帕子按在她脸上,用力擦了几下。
姜忆薇想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奈何被她一只手压着肩膀,根本动弹不了,便高声嚷嚷道:“姜忆安,我告诉你你可别太过分啊!你一进门就欺负我,我现在是病了打不过你,你小心着点,等我病好了,今天的账我一定给你算清楚!”
高嬷嬷一看她们姐妹两个见面又要吵嘴,慌忙劝道:“大小姐,二小姐,多久没见面了,好不容易见一次,怎么又打起来了!”
姜忆安将她脸上的脂粉擦干净了,看到她下巴和两腮处都起了数粒豆大的红疹,神色变得更加凝重。
“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姜忆薇不自在地捂住了半边脸,低头不敢与她对视。
“我不过就是染了点风寒,身体有些不舒服,脸上才起疹子的,你要是病了,比我还难看!”
姜忆安不想与她争吵,吩咐高嬷嬷去收拾她的衣裳用物,道:“走,现在和我一起回趟姜家。”
姜忆薇一下跳了起来,叉着腰哼道:“好端端的,我回娘家干什么?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闲啊?我现在可是世子夫人,平南侯府处处都离不开我,我明天还要打理家事呢,你自己走吧,不回去!”
姜忆安冷笑着点了点头,道:“行,你打理家事,在侯府很重要,那你这么重要的人物,该尽快治好病才是,怎么反而没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听到她这样问,姜忆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嘴巴死死抿紧,眼圈也隐约有些泛红。
正在这时,丫鬟提着食盒来送晚饭。
她将食盒放下,姜忆安便上前揭开盖子看了看。
食盒里的饭菜极其清减,仅有两样清淡的小菜,一碗白米粥而已。
姜忆安眉头一皱,锐利质问的视线瞥向姜忆薇。
然而不等她开口,姜忆薇便扬起脑袋,高声道:“我只是最近病了,胃口不好,才要用些清淡饭菜的。你不会觉得我这个世子夫人的日子,过得不如你一个公府孙媳吧?”
她嘴硬要面子,姜忆安不想揭穿她,也不想再与她吵嘴,只是冷笑道:“你处处过得比我好,我羡慕嫉妒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过得不如我?不过我劝你还是尽快瞧一瞧病,否则一直拖着这么个生病的身子,以后还怎么有力气打理侯府的家事?”
姜忆薇咬紧了唇,踌躇半天,道:“你等着,我先让嬷嬷去知会婆母一声,要是婆母不让我回去,那就改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