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她一只手重重按在栏杆上,瞪着齐探花道:“什么欲擒故纵?齐大人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过良好,请你让开,别挡着我的路。”
话音落下,游船猛地转了个弯。
贺嘉云本来站在栏杆旁,猝不及防重心失衡,整个人歪倒压在栏杆上。
年久失修的栏杆撑不住突然的重压,只听咔嚓一声,传来栏杆断裂的声响。
贺嘉云身子一歪,便被甩飞了出去。
甩飞之前,出于求生的本能,她下意识抓住了面前人的衣袖。
扑通一声巨响,平静的湖面溅起两朵巨大的水花,两人齐齐落进了湖中。
等姜忆安闻讯走到船舱外,挽起衣袖打算跳进湖中救下落水的堂妹时,齐探花已一手抓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向船边游来。
贺嘉云不会游水,吓得花容失色,一条胳膊紧抱住他的手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到她紧紧抱着自己,半点也不舍得撒开手的模样,齐探花神色冷淡地挑起眉头。
虽没当面揭穿她这种落水的把戏,却在心底暗暗冷笑了几声。
贺嘉云也顾不上再与他说什么,任由他拖拽着自己上船。
出了这桩意外,游船上自是忙乱了一阵,城郊游玩之行也匆匆告一段落。
生怕别人瞧见自己落水的狼狈模样,贺嘉云换过衣裳后,便戴上面纱遮住脸,登上了一辆低调的乌篷马车离开。
齐探花也由周文谦陪着匆匆离去。
姜忆安要陪贺嘉云一同回府,却被她拒绝了,“大嫂,我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的,今儿我落水的事,千万不能让我娘知道,你也不要与我一同回去,免得她起疑心。”
说罢,便急忙关上车门,让车夫赶出回府。
她虽落了水,此时已无大碍,一个人带着丫鬟回府,也无需人担心什么。
目送她离去,姜忆安不禁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今天这桩意外,幸好嘉云没事,因落水是在湖中央,别人也不知是谁家姑娘,否则若是有人瞧见是齐探花救了落水的她,传扬出去,很有可能会影响她的名声。
她与贺晋远也不欲多呆,打算回府。
岸边有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躲在槐树后,不断朝他们看来。
往前走了几步,贺晋远忽地顿住脚步,锐利的眼神倏地瞥向那槐树后遮着面巾的女子。
“温氏,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夫妻二人,没有旁人,你出来说话吧。”
温氏怔了几瞬,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面巾,警惕地往旁边张望一番。
见四周确实再没有旁人,她双手有些紧张地交握在一起,快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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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恨不得把他们揍个半死!……
湖畔游人太多,温氏一直没开口。
直到坐在马车里,且车里只有她与姜忆安两个人时,她才摘下了脸上的面巾。
姜忆安看着她,眸底全是疑惑,“弟妹,你不是回苏州老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温氏忐忑地咬紧了唇,沉默了一会儿,似是下定决心般握紧了手里的帕子,低声道:“大嫂,你帮了我,有一件事,不告诉你,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姜忆安奇道:“什么事?你快说。”
温氏压低声音道:“大嫂,你嫁进国公府之前,大哥的第二任未婚妻秦姑娘,在出嫁的路上桥面坍塌,花轿落入水里,姑娘因此溺水而亡,你知道这件事吗?”
姜忆安重重点了点头。
以前外面有贺晋远克妻的传言,说是两任未婚妻都被他克死,这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失明之后没多久, 第一任未婚妻昭华郡主坐马车出城时,马车坠入山崖尸骨无存。
之后,婆母做主给他定下了二婶娘家的远房侄女秦姑娘,也正因为秦姑娘出嫁当天意外坠亡,他克妻的名声才在京都之中不胫而走,彻底传扬开来。
温氏一下抓住她的手,想到将要说出口的话,眼睫因害怕而微微颤抖。
“大嫂,那秦姑娘坠桥而亡,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姜忆安愣住,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氏嘴唇抖了抖,深吸几口气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
“那时我刚嫁进来不久,听说秦姑娘意外落水身亡之后,心里很为她难过,可没过几天,我发现......”
那是一个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晚上,她等着贺晋睿回房休息,可左等右等了很长时间,他却还留在青云院与公爹说话,一直没回来。
她想要尽快见到他,有些等不急,便去了青云院找他。
只是,走到院里的书房外时,怕公爹觉得她太不懂礼,便没好意思叩响房门,而是在书房外驻足等待了一会儿。
就在那个时候,她听到书房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他们做得很好,桥塌人亡,没有留下任何破绽,以后贺晋远克妻的名声传出去,谁还会嫁给他?他现在双目失明,再加上郁结于心,想必不需要动手,只等过个几年....届时大房自会乱起来,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就是了。”
“父亲英明。不过,秦家的人不依不饶,说秦姑娘早上出门还好好的,出嫁到半路却变成了一具尸体,非要让大房的人给个说法不可。”
“秦姑娘本是无依无靠寄住在叔父家的,秦家这样说,不过想多得些烧埋银子罢了。贺晋远双目失明足不出户,他什么都不会知道,世子一向不理会这些事,那江氏又是个性子柔弱胆小的,放心,只要想办法让江氏多给秦家一些抚恤,这件事就不会再有人追究了。”
“父亲说得是,儿子记住了。”
“这件事,你娘不知道,你在她面前,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至于你媳妇......”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会防着她,不会让她知晓一星半点的。”
听到这些话,她的头顶如同响起了一个晴天霹雳。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房的。
之后,再面对贺晋睿那张脸时,她的脑海中便不断响起书房里的那番话。
一开始,她不明白他与公爹为何这样做,可在后来的朝夕相处中,她逐渐发现,二房一直在觊觎国公府的爵位,而丈夫的内心不知积攒了多少对大哥的愤懑与嫉妒......
她内心煎熬,可生怕遭到他的报复,她不敢说出真相,这三年来,她困在如意院,时时处在他的防备与监视之中,几乎度日如年......
她偷听到的,惟有这一件事,至于他有没有还做了其他害人的事,她便不再知晓了。
但她莫名有一种直觉,大哥大嫂成亲那天路上遇到的獒犬,还有国公府中时不时出现的扑人的野猫,也与他分不开干系。
听到这些话,姜忆安眼神震动,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头,眼中的怒火若隐若现。
她万没想到,二叔与贺晋睿竟是这种阴暗算计的卑鄙小人!
温氏想起了一事,又道:“大嫂,你要小心些,我觉得你们院里好像有他们的耳目,但凡你们院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话,姜忆安的怒气更盛了,一双澄澈的杏眸几乎喷出怒火来。
怪不得当初贺晋远的眼睛好转之后,第一个知晓这个消息且来静思院探望的,正是贺晋睿与二婶秦氏!
“他们竟往我院里安插耳目了?妹妹你知道是谁吗?”
温氏蹙眉摇了摇头,道:“大嫂,我不清楚。”
姜忆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感激地道:“妹妹,他不是派人把你送走了吗?你是怎么又回来了?”
还冒着不知有多大的风险,来告诉她这些真相。
温氏道:“我假装染了风寒,说要在客栈休养几日,让我的丫鬟假扮成我在屋里呆着。我本想着,如果没有遇到大嫂的话,就写一封信,让人转交给你,不过,好在我运气比较好,竟然遇到了大哥大嫂出行......”
姜忆安感动地握住了她的手,道:“妹妹,谢谢你。”
温氏却轻轻摇了摇头,道:“大嫂,你不必谢我,你不求回报帮我,我不告诉你这些事的话,会内心有愧,一辈子都不安的。只是......”
她微微咬紧了唇,低声道:“大嫂,对不起,我告诉你这些,但是却不能为你们出面做证。现在我依然还在他的监视中,我担心我的家人,怕万一他知道是我告的密,有一天会报复我们......”
姜忆安道:“妹妹,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还能让你再承担风险?”
温氏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说完这些,她便不再多呆,匆匆下了马车,再次与姜忆安贺晋远道别后,便很快消失在了如织的人流中。
回府的马车上,一想到二房竟在暗处做了这么多谋算贺晋远的事,姜忆安双手握成拳头,恨不得把他们揍个半死!
只不过,温氏虽告诉了他们她知道的事,但并没有证据,这个时候,她不能冲动,应该更加冷静才是。
贺晋远亦是眉头拧紧,但看到她气鼓鼓的脸颊,便紧紧握住她的手,沉声道:“娘子,莫要太生气,现下当务之急,是确认温氏所言是否属实,再有,想办法把我们院里的耳目查出来。”
谁是耳目,姜忆安心里已有了大概的猜测,但对方到底是不是二房的人,还需要试探一番。
“夫君,秦姑娘的事,我会去向母亲求证,耳目的事我也会去查清,”她默默深吸一口气,气得握拳锤了一下桌子,“就是不知道除了这些,他还有没有在其他的地方对你下黑手!”
那成亲路上遇到的獒犬,是贺晋睿去处理的,国公府里总是无故出现的扑人的野猫,是贺晋睿建议放到乡下庄子里捉老鼠去了,这些事情发生时,每次他都在场,而当初正因为对他十分信任,他们从没有往深处想过!
现在细细想来,若是他在幕后操纵了这些事,那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
想到当年在问竹楼上发生的意外,贺晋远长眉锁成一团,无言沉默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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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之后,姜忆安先去了一趟月华院。
彼时江夫人正在屋里与几个妯娌商议为国公爷操办寿宴的事。
江夫人道:“前些日子给公爹去了信,他老人家已准备启程返京,想必赶在寿辰前,是能回来的。”
因此前南地有叛乱,国公爷奉命前去平叛,一去数月有余,如今叛乱已定,正在回京复命的路上。
他老人家戎马一生,十年里有九年都是在京外奉职。
当年六十大寿时,府内儿孙打算为他庆祝寿辰宴,却因接连发生了贺晋远失明、先帝驾崩的事,家事国事变动,他老人家哪还能吃得下什么宴席,不过是一碗清汤面过了寿辰罢了。
江夫人一直记着此事,因眼看公爹的寿辰又快到了,便想着这回为他老人家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寿宴。
听江夫人说了这件事,崔氏道:“大嫂,这我是第一个赞同的,公爹也上了年纪,还为了国事日夜操劳,咱们为他老人家办一场寿宴,阖府上下的人都为他老人家磕头祝寿,也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谢氏也笑道:“那是自然,公爹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也是府内小辈们的榜样,我常跟三爷说,不奢望晋衡、晋承能有多大的出息,只要能有公爷一半的本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秦氏闻言斜睨她一眼,撇了撇嘴冷笑说:“他俩有没有公爷一半的本事不好说,闯祸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
谢氏脸上的笑意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