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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月华院中,打理好府里的中馈,江夫人与谢氏、崔氏坐在一起说话儿。
因国公爷病了好些日子,虽说精神头很好,但双臂上的旧伤还是不见好转,江夫人听说西域有一种专治刀剑旧伤的奇药,而四弟在大同任职,毗邻西域边境,便想让崔氏给四弟写封信,托他送些药回来。
谁料,她提了这个话头,崔氏却忽然眼圈有些泛红,咬牙道:“大嫂,你别再提他,我真是气死了。明明上次离府前说好了,每月都送一封家书来,这都快两个月了,竟然一封信都没送来,我看他在外头乐不思蜀,说不定另有相好的,都忘了京都还有个家了!”
听她这样说,江夫人忙道:“弟妹,四弟可不是这样的人,你别冤枉了他。”
谢氏忍俊不禁,递过去帕子让崔氏擦擦泪。
“弟妹你就放心吧,四弟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能不知道?不过是晚一个月送信来,你就这样编排人家。”
被两个妯娌又劝又打趣儿,崔氏不好意思地擦擦泪,破涕为笑。
“他上次来信说,又有什么瓦剌部骚扰大同边境,还连抢了好些村子的粮食,他要奉总兵的命令去追击那些敌寇,也不知怎么样了。”
近来边境屡有外敌侵扰的消息传来,妯娌几个唾骂完了那些不要脸的敌寇,谢氏叹气道:“我听三爷说,现在国库吃紧,拨到边境的军费还不知原来的五成,也不知四弟在那里行兵打仗,军备粮食够不够用。”
江夫人的神色也有些担忧。
她虽不如谢氏知道得多,但儿子女婿都身在朝堂,她也隐约听说了一些。
这些国家大事,虽说轮不到她们这些后宅妇人操心,但四弟就在边境任职,事关他和他的士兵安危,由不得她们不在意。
崔氏吃惊地瞪大了眼,道:“怪不得四爷来信说军饷不够,他手底的兵走了大半,那国库里的军费削减,都花到哪里去了?以后还能添上吗?”
谢氏不由冷笑了一声。
几个妯娌对朝堂之事半懂不懂的,她回娘家时可隐约听说了一些,她那致仕在家养病的爹,提到此事便愤愤不已,直呼荒唐。
她压低声音道:“宫里的那位不在宫中呆着,一味地淫逸奢侈,得他重用的权宦想法设法从国库里挪用银子,私底下都供宫里那位挥霍享乐去了,这军费不就少了吗?还怎么能添呢!只怕以后越来越少不说,还得再添几项苛捐杂税敛财呢!也不知先帝那般贤明,怎就教养出这么个儿子来!”
崔氏一听,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且不管那皇帝享乐不享乐吧,要是真如三嫂所说,军费不添再减,万一四爷手底下的兵吃不饱穿不暖,他还怎么去与那瓦剌打仗?
她得赶紧给那榆木脑袋的丈夫写信,让他在外行兵打仗小心着点,万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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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为了再次见到昭华郡主,姜忆安每天都去酒坊等着。
这日一早,她用过早饭,便带着香草坐马车去了酒坊。
走到半路时,有两个身着轻铠的士兵拦住了国公府的马车。
“我等奉命缉拿嫌犯,还请打开车门,让我等核验身份。”
车夫勒马停车,转身叩了叩车壁,道:“大少奶奶,有人要核验我们的身份。”
姜忆安拉开窗牖,打量了一眼那两个士兵,道:“请问二位奉谁的命?缉拿什么嫌犯?又如何核验身份?”
车窗大开,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两个士兵瞥了一眼,便很快收回了视线,也没做解释,只是抱拳拱了拱手,便走向了下一辆马车。
香草有些疑惑,“小姐,他们怎么只看了我们一眼就走了?”
姜忆安也纳罕。
他们声称奉命缉拿嫌犯,手中却没有嫌犯的画像,也不看行人的身份凭贴,只是看了一眼过往行人的脸,便放行了。
马车辘辘而行,她趴在车窗处,又往后看了好几眼,才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
到了酒坊,玉兰正在门口张望着,看到她的马车来了,便快走几步迎了上来。
“小姐,那位姑娘来送银子了,我让她留下等你一会儿,她无论如何不肯,这会儿刚离开。”
姜忆安急忙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她往哪边走了?”
玉兰忙往前指了指,道:“往西边去了,刚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估摸了一下她大约走了多远,姜忆安让车夫把马牵过来,翻身上马往西追去。
策马前行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遥遥看到昭华郡主与那男子走进了一家糕点铺子,她便翻身下马,提起裙摆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她走到糕点铺子门前,忽然一队身着轻铠的士兵疾奔了过来。
他们动作很快,立刻将糕点铺子包围起来,其中为首的士兵挥了挥手,留下两个一左一右守在铺子门口,其余的人都冲了进去。
姜忆安讶然愣在原地。
看眼前这些士兵的装束,与先前核验行人身份的那些士兵应当是一伙人,她不由道:“你们到底要抓什么人?”
士兵亮出了手里的长刀,喝道:“缉拿嫌犯,闲杂人等退后!”
铺子里忽然响起了打斗声。
不一会儿,那男子牵着昭华郡主的手跑了出来。
他捂着胸腹,身上好像受了伤,白皙的脸庞上也沾染了斑斑血迹。
逃跑间回头看到十多个士兵追来,他不知对昭华郡主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后停下脚步,握紧手里的的匕首,盯着越来越近的追兵,唇边露出一抹冷笑,转身迎了上去。
为首的士兵已经冲到近前,挥舞着手里的长刀,径直砍向那男子的胸膛,招招刀势致命,显然是冲着取对方的性命去的!
姜忆安眉头拧紧,双手不由握紧了拳头。
不知昭华郡主和那男子到底为何会被他们追杀,但他们二人看上去不像是嫌犯,反倒这些士兵像是持刀行凶的歹徒!
就在那男子与士兵缠斗间,昭华郡主双眼含泪,提起裙摆往前跑去。
有士兵发现她想逃,立刻道:“快抓住那女人,别让她跑了!”
“主子吩咐了,遇到嫌犯,格杀勿论!快去杀了她!”
昭华郡主不敢回头,用尽了力气往前跑,然而踉跄着跑了几步,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已有两个士兵一左一右从后面包抄过来,眼神凶狠地盯着她,扬起了手里的刀。
她望着士兵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刀,转头深深看了眼那还在与士兵搏斗的男子,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瞬,预想当中的剧痛没有袭来,当的一声,耳旁却响起了兵刃落地的沉闷声响。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去,只见一个帕子蒙着脸的姑娘抬脚狠狠踹在了其中一个士兵手腕上,那人手里的长刀也瞬间脱手飞了出去,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之后,不待那士兵反应过来,她握起拳头,猛地砸向对方的面门,那士兵简直毫无招架还手之力,吃痛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另外一个士兵,她也如法炮制。
转眼间,两个士兵先后倒地,他们惨叫着捂住了脸,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昭华郡主坐在地上,怔怔看着眼前发现的一切,眼中全是惊色。
姜忆安摸了摸遮脸的帕子,看到那与士兵缠斗的男子此时已占据了上风,便一把拉起了还坐在地上发愣的昭华郡主,低声对她道:“郡主,跟我走。”
听她称呼自己郡主,昭华茫然片刻,皱眉摇了摇头,“姑娘,我不是什么郡主,你认错人了。”
姜忆安也不由一愣。
不过,不管她到底是不是郡主,这个时候救人要紧,若是把她留在这里,肯定性命不保。
姜忆安没有说什么,而是以指抵唇打了个唿哨。
转眼间,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方才留在铺子外的马儿循声奔了过来。
“赶紧上马。”她吩咐道。
昭华反应过来,赶忙踩着马镫坐上马背。
待她坐稳了,姜忆安也翻身上马。
她脚尖一踢马腹,握紧手里的缰绳,带着昭华郡主向酒坊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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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郡主失忆了。
避开街上的行人,一路骑马风驰电掣回到酒坊,姜忆安先让昭华郡主在酒坊后院休息。
僻静处的厢房里,昭华郡主坐在椅子上,手中紧紧握着一盏热水,虽坐姿依然端庄娴雅,眼中却难掩惊魂未定的恐慌。
她转眸往外看了一眼,不安地道:“姑娘,那些人不会追上来吧?我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姜忆安道:“放心,不会的。”
当时意图杀害郡主的两个士兵已被她用拳头撂倒在地,至于剩下的几个士兵则还在与那个男子缠斗,根本无暇分神来追她们。
再者,她用帕子蒙住了半边脸,那些士兵本就不认识她,也无法看到她的面貌,所以也不会追究到国公府的头上。
昭华郡主咬唇唇点了点头,担忧地看着窗外,道:“也不知昱川受伤严不严重,还能不能找到我。”
姜忆安思忖片刻。
方才郡主与那位公子一同来酒坊还糕点钱,且他应当看到了自己的脸,如果有意来寻找郡主,一定会来酒坊的。
“郡主,我想他应该会找来的,你稍安勿躁,先在这里等待,要是半个时辰后还没他的消息,我就差人出去打听。”
昭华郡主暗舒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听到面前的人再次称自己郡主,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道:“你为何说我是郡主,你认识我吗?”
姜忆安微微一笑,道:“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但我见过你的画像,你与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不是郡主又是谁?”
昭华郡主皱起了眉头,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额角,道:“姜姑娘,不好意思,我这里以前受过伤,过去的事,有许多都不记得了。”
姜忆安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一直否认自己郡主的身份,原来竟是失忆了。
“那郡主你还都记得些什么?”
昭华郡主想了许久,道:“我隐约记得我的家在京都,之所以受伤是不小心落了水,其他的事,我都想不起来了。”
姜忆安点了点头。
看来贺晋远之前猜测得没错,昭华出现在京都,是刚刚从外地回来。
至于她回京之后没有去瑞王府的原因是失忆记不起家人,这倒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那郡主到底为何遭人缉拿?缉拿你的人又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