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玉钗去了隔壁的舍房喝茶,另指了个厨娘现去买鱼做鱼,不到两刻钟,黄焖鱼做好了,玉钗提着食盒回了秋水院。
柳姨娘看她撇着嘴回来,便道:“怎么了?”
玉钗冷笑着说了大厨房里的事,道:“姨娘,就算是大太太的鱼,姨娘要吃,大太太也不能说什么,那刘三家一心向着大太太,真是个不识抬举的。”
柳姨娘慢慢抚摸着怀里的狸奴,亦冷笑说:“你这话错了,今时不同往日,大少奶奶进了府,有了为她出气的儿媳,也不像以前那般了。”
玉钗不解,柳姨娘看了她一眼,说:“小姜氏在我的院里大闹,世子爷还挨了她一记窝心脚,要搁以前,江氏早就亲自来这里给我与世子爷赔礼道歉了,可你看看,自从上回她打发丫鬟来送了膏药,还惹了世子爷生气,到现在她却像没事人似的,根本没来秋水院。”
玉钗有些慌,若真是这样,瞧那大少奶奶不省事的样子,以后秋水院会不会再遭殃?
“姨娘,那可如何是好?”
柳姨娘弯唇轻笑了笑,淡定地说:“慌什么?再大的浪也翻不过天去,只要世子爷的心在这里,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睨了眼桌上的黄焖鱼,没动筷子,而是出神地想了一会儿,亲自拿了壶酒过来,吩咐玉钗把鱼和酒都装到食盒里,道:
“去给世子爷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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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世子本在秋水院躺了两天养伤,今日伤好了便呼朋唤友在外院的英武堂射箭消遣。
众人设了赌局,谁的小厮射中箭靶便赢一百两银子。
一个小厮鼓腮瞪眼铆足了劲拉弓射箭,谁料箭刚飞出去不到三尺便软绵绵落地了,有人调侃道:“你小子架势摆得倒足,原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众人哄堂大笑,贺世子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
笑声传到院墙外面,隔着一扇门,玉钗把酒与鱼交于了外面的小厮。
小厮二话不说接了,送到贺世子面前,道:“是柳姨娘给世子爷送来的。”
贺世子很受用,提筷子夹了块鱼肉吃,正吃着,吴公子凑过来倒了杯酒,细细品着酒的滋味,道:“世子爷,还是你这妾室会疼人。”
贺世子微笑不语。
吴公子道:“世子爷,听说前儿你被你那儿媳妇踹了一脚,当真有此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贺世子黑了脸色,咬牙闷喝了口酒,“不知死活的东西,改日我一定教训她一顿。”
吴公子听他这样说,便知这件事是真的,笑说:“依我说,归根结底还是你那正妻的不是,现如今国公爷不在家,这国公府都是你说的算,不若趁现在立立你世子爷的威严,好让小辈们知道该怎样敬重你。”
在外院喝完酒,贺世子去了柳姨娘的院子。
刚进了里间,却见她一双眼红通通的,似刚哭过的模样。
“怎地了?”贺世子抬起她的脸,看到她面上还有泪痕。
柳姨娘轻轻抽泣了几声,用帕子掩着唇,说:“没事,是我自己闲来无事胡思乱想,落几滴泪罢了。”
一语未了,玉钗掀帘进了屋子,道:“世子爷,姨娘受委屈了!姨娘担心您在外头空着肚子喝酒,特意让大厨房给您做一道黄焖鱼,谁知道那厨房里的鱼是大少奶奶的,说要给大太太送去,无论如何不肯给您做!奴婢好不容易求了厨房的人,这才另外买了鱼做的,姨娘因为这件事,哭了半天了!”
“好,这就是江氏娶回来的儿媳妇,她们真是天大的胆子,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贺世子冷笑几声,抬脚去了江夫人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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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1:
姜忆安(暗中观察静思院中除了香草以外的丫鬟):哼,孙妈妈这个老货把人送到这里来,难不成是安插了她的眼线?且让我好好看看,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贺晋远(沉默许久,扶额苦笑):原来娘子对男女之事真得一点儿不懂。
小剧场2:
香草:小姐,不好啦,孙妈妈又嚼舌根了!
香草:小姐,不好啦,柳姨娘又作妖了!
香草:小姐,不好啦,世子爷又要找事了!
香草:小姐,不好啦,四太太……
姜忆安(磨刀霍霍,认真思考):极品太多,我先从哪一个下手?
第26章 撵走孙妈妈!
月华院中,江夫人喝完了药房刚送来的汤药,正打算去里间躺着歇息时,夏荷忽然快步进了屋,神色紧张地道:“太太,世子爷来了,已进了院门,看着脸色不大好。”
江夫人微微愣住,迟疑了片刻,还是扶着她的手起身,走出房门去迎世子爷。
外头风大,江夫人头疼不能吹风,便站在廊檐下等着。
贺知砚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见她只躲在阴凉的地方,不肯多上前一步接他,心头的怒气更盛。
“江氏,你现在是越发得寸进尺了,连一道鱼都要与柳氏计较!打谅我上次没跟你计较,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江夫人被他骂得愣住,嗫嚅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孙妈妈听见吵嚷声从厢房走了出来,忙道:“太太,你怎又惹世子爷生气了?快给世子爷说几句软话,让世子爷消消气。”
江夫人看了看孙妈妈,又看了看贺世子,抿紧了唇没有吭声。
孙妈妈急得低声催她:“太太,快给世子爷道歉呀。”
江夫人白着脸站在廊檐下,却迟迟没有开口。
要搁以前,一看到世子爷发火,孙妈妈劝上几句,她就会好声好气地给丈夫赔几句不是,伺候他在屋里歇息,再拿些银子给他出去吃酒。
可今天,她却不想再这样了。
贺世子冷哼一声,负手站在她面前,等着她道歉之后,再拿三千两银子给他。
谁知江夫人咬唇看着他,忽然说:“我这些天连见都没见过世子爷,也没有与柳姨娘争什么鱼,如何又惹到世子爷了?”
贺世子脸色阴沉如墨,登时又怒了起来,道:“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明明欺负了柳氏,还装不知道呢!你要再这样,没个正妻的气度,嫉妒容不下柳氏,我就马上写一封休书休了你!”
听到他提起休妻,江夫人心头一惊,脸上的血色几乎刷得褪尽。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嘴唇嗫嚅几下却说不出话来,突然身子一歪朝前栽去。
夏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才没让她倒在地上。
贺世子在月华院发火,伺候在江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大气都不敢吭一声的,现下她惊惧之下晕倒了,丫鬟们便也顾不上什么,赶忙上前去搀着她,一声声急唤着“太太、太太”。
贺世子也被这意外吓了一跳,急忙探手去试她的鼻息,见她气息十分微弱,脸色也跟死了似得泛着青白,慌得大喝道:“快去请大夫来!”
不一会儿,冯大夫提着药箱来了。
江夫人躺在榻上,面色依旧白得像纸。
他凝神给江夫人诊过了脉,对等在一旁的贺世子道:“太太是一时急火攻心出现了晕厥之症,没有性命之忧,我给太太扎一针,太太就没事了。不过,太太身子本就病弱,以后莫要让她再受刺激才是。”
冯大夫在人中扎了一针,江夫人慢慢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只是看到丈夫还在眼前,她嘴唇动了几下,便又闭上了眼睛,不想再说一句话。
见她醒来,却对自己置之不理,贺世子脸色霎时黑如锅底,不待片刻便起身拂袖而去。
不过走了几步,他又折返回来,狠声对她道:“以后管好你和你那个不省事的儿媳妇,别给我添堵,再有一次,我不会就这样轻易揭过这事。”
待贺世子走了,孙妈妈脸上一喜,忙道:“阿弥陀佛,太太晕倒真是因祸得福,世子不提休您的事了,您这就放心吧。”
江夫人双眼无神地盯着帐子顶,喃喃道:“妈妈,是真的吗?”
孙妈妈道:“那岂能是假的?你晕倒时,世子爷还着急请大夫来,一日夫妻百日恩,世子爷心里有你呢。”
江夫人抿紧了唇,眼神黯淡无光。
是真的吗?她不再相信了。
当年嫁给他时,也曾夫妻恩爱过三年,可后来柳氏挺着肚子进了国公府,他的心便一日比一日远了。
她忍下万般委屈无奈,温顺谨慎服侍他。
熬着熬着,长子读书越发有出息,竟连中三元,他这个当爹的脸上有光,待他们也好了一些,还常来她的院子坐一坐。虽不算亲近夫妻,却也不至于冷脸相对。
可自从长子双目失明后,一切又变回了原样。
她不知怎么就病了起来,身体越来越差,他对他们也越发冷眼相待,冷漠至极。
江夫人眼里的泪大颗大颗落下,孙妈妈揣着双手站在一旁,连声劝道:“太太,说来说去,都是大少奶奶此前做的不妥,让世子爷生气了。只要以后你还像之前那样,严加管束大少奶奶,再好好伺候世子爷,世子爷便不会为难你的。”
话未说完,屋外响起有力的脚步声,转眼间,姜忆安大步跨进门槛走了进来。
孙妈妈拧眉看了她一眼,悻悻闭上了嘴。
姜忆安面无表情经过她面前时,心中冷嗤。
这个老货,越发过分了,明里暗里在婆母面前说她坏话,若是婆母心底不够良善,早就被她挑唆着整治她这个儿媳了!
孙妈妈绷紧着脸心中忐忑,也怕姜忆安听到她那些话会生怒打人,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便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姜忆安在榻旁坐下,看着江夫人面无血色惨白如纸的脸,暗暗叹口气,说:“母亲怎么晕倒了?”
江夫人被贺世子扬言休妻吓晕过去的事,是夏荷悄悄打发了秋菊去静思院传的信儿,但其中原因,她们谁都不敢说。
江夫人也不想告诉她,生怕她一气之下去找世子爷算账,再闹得不可开交,便勉强笑了笑道:“忆安,我没事,这是老毛病了,躺几日就好了。”
姜忆安没再多问,只是道:“娘你别多想了,先好好睡一觉吧。”
待婆母闭眼睡下了,她便出了里间去找夏荷,道:“方才可是公爹来威吓婆母了?”
夏荷微微一惊,不知大少奶奶是如何猜出来的,但见瞒也瞒不过去了,便索性与她说了实话,“是因为吃鱼的事,世子爷来给柳姨娘出气,扬言要休了太太,太太吓昏了的。”
姜忆安烦躁地按了按眉心。
果然不出她所料,又是柳氏借机生事,那个混账公爹又来教训婆母了!
若她嫁得是这种狗屁不如的丈夫,早一脚把他踹飞了,偏偏婆母被公爹拿捏住了,一句休妻就能将她吓得晕倒!
夏荷看了看四周无人,孙妈妈也没在这里,便忍不住将先前四太太来找大太太的事说了,“四太太说是川少爷笑话大少奶奶不识字,大少奶奶打了川少爷,大太太赔了她五十两银子。”
姜忆安眼神震动,气极反笑!
五十两银子!这可真是一个敢要,一个敢给!
这还是这样一桩小事,婆母为了息事宁人,就给了四婶崔氏这么多银子,也不知她嫁进国公府这么多年,吃了多少暗亏贴了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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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静思院,姜忆安没心情到屋里坐着,便双手抱臂坐在廊檐下的台阶上吹风,许久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