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晋远皱眉迟疑了几瞬,还没动作,姜忆安已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在床头重重敲了三下。
做完这些,她好似放心了一般,重重舒了口气,道:“好了,记住,夫君你以后要长命百岁,比乌龟活得还久!”
贺晋远:......
比乌龟活得还久,怎么会有这样的说法?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唇角却勾起一抹难易察觉的浅淡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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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睡前小剧场:
姜忆安(笑眯眯盯着他):喂,夫君,今天你昏迷醒来后,在想什么?
贺晋远(沉默许久,缓缓握住了她的手指):我发现自己有心病,不好治愈以后,突然想到万一早早死了,你成了寡妇怎么办?
姜忆安(生气捏住他的嘴):不许你这样说!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成寡妇!
第29章 打抱不平!
贺晋远的心病已暂时无恙,但藏书阁失火的事,却惊动了老太太。
国公府院落密布,走了水可是大事,翌日她便差人把谢氏叫到荣禧堂来,对她道:“起火的原因需得查清,将那擅离职守的丫鬟小厮,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发落的发落,一个都不能轻易饶过。”
三房老爷贺知丞是老太太唯一亲生的儿子,身为三房儿媳,谢氏深得老太太器重,嫁进国公府以后,她便打理着一府中馈,说是当家主母也不为过。
对这位嫡亲婆母的吩咐,谢氏恭顺应下:“娘说得是,我会严惩的。”
老太太素喜她知书达礼,行事稳妥,比另几房儿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件小事,想来三儿媳自然能办得妥当,她便将此事撂在一旁,道:“昨日那庵里的姑子来,说了些拣佛豆积福的事,我才打发人端了一筐佛豆,晋承两日没来我这儿了,你告诉他让他来拣豆子,好与他多积些福气。”
谢氏闻言微笑道:“娘,别说拣佛豆了,我只要说一声老太太叫他,他保证巴巴就跑过来了。要不是这两日塾中学业紧,每天需要描字背书,只怕他赖在这里,您撵都撵不走。”
孙子辈中,老太太最疼的惟有贺晋承,听见三儿媳这番话,稀疏眉头的往上抬了几分,眉梢眼角尽是笑意。
藏书阁起火那日的事,谢氏很快便查清楚了。
在那里该班当差的丫鬟是青杏,书阁起火时,她没在旁边看守,而是玩忽职守,不知去了哪里,依着府规,该打二十板子。
锦绣院的正堂中,听到三太太说让人打她二十板子,青杏又惊又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身体解释道:“太太,我本是在书阁当值的,可承二爷忽然带着几个哥儿来了,说要喝荔枝水,奴婢看守的地方没有,只好去茶水房讨荔枝水去了,等奴婢回来,才知道书阁起火了。”
谢氏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垂眸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没有理会她说什么。
琉璃闻言却冷笑一声,开口斥道:“你这话分明在说谎,难道三太太冤枉了你不成?还扯上承二爷,别的不说,二爷要在书塾读书,且身边有伺候茶水的小厮,为何单单跑你那里要荔枝水喝?可见你在扯谎!”
青杏双肩瑟缩发抖,哭着道:“奴婢没有说谎,当真是承二爷把奴婢指使走了。”
谢氏把茶盏搁在了桌子上,不轻不重地一声,却威严无比,青杏立时憋泪屏住了气,整个正堂也肃静了下来。
谢氏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既是嘴硬不肯认错,连板子也不必挨了,让牙人过来领出去吧。”
她这样说,便是要发卖出去的意思,青杏惶恐地趴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哽咽着道:“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胡乱说话,请太太网开一面,奴婢甘愿受罚!”
她磕着头求饶,谢氏却懒得再理会,随意挥了挥手,便有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妇上前,将青杏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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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去药房煎药,回来时正遇见青杏哭哭啼啼得被几个仆妇押着,去她的住处收拾衣裳。
她不知什么情况,便好奇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
因青杏在藏书阁当差,平时做些扫地擦书架的活,差事不在院里,与那些在主子院里当差的丫鬟平素没有什么交情,再者,听说三太太要将她发卖出去,旁人更是不会与她多说一句,都是看热闹似得看她几眼,便低声议论着走了。
香草拉住一个看过热闹要走的丫鬟,比划着问了她几句,那丫鬟嘴快憋不住事,正愁不知该向谁说这件事,见她来问,便迫不及待把她拉到旁边无人注意的角落处,把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问清缘由,香草便急忙回了静思院。
彼时院里日光明媚,不热不凉的天气,姜忆安正蹲在地上修理花架,而贺晋远则身姿笔挺地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凝神听她叮叮当当锤钉子。
香草把盛药碗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着急得对姜忆安比划了几遍——旁人不清楚,她可是听大小姐提过一句,那藏书阁失火是被鞭炮引燃的!
姜忆安看着香草的手语,脸色越来越凝重,末了将手里的锤子往地上一扔,转头对贺晋远道:“夫君,看守藏书阁的丫鬟被冤枉了,我要去一趟三婶的院子,把事情说清楚。”
她这样做,想必会得罪了三婶,再者,青杏与她无亲无故的,她这样出头为她打抱不平,在别人看来,兴许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不过,别人怎么想她都不在意,她只在意贺晋远会不会也这样想。
然而她话音刚落,他便微微勾起唇角,面朝她的方向,似凝视着她的模样,温声道:“娘子,你只管去做你觉得对的事情。”
姜忆安看着他灿然一笑。
离开静思院之前,她低头在他耳旁道:“那夫君先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流拂过耳畔,独特的清新香气若有似无地飘过。
贺晋远微微一怔,忽然想起那喂入口中的汤药,不由耳尖一热,忽然别过脸去,极轻地点了下头。
姜忆安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谢氏午后本有小憩的习惯,彼时整个锦绣院都安安静静的,几乎落针可闻,突然间,一阵咚咚咚的叩门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琉璃开了半扇门,见是她,眉头微微一拧,道:“大少奶奶,三太太现在歇着呢,有什么事,等太太醒来再说吧。”
说完话,她便要合上院门。
谁料那院门关了几下竟然纹丝不动,定睛一看才发现,一双纤细有力的手把住了两扇门板。
琉璃不由一惊,瞪大了眼睛喝道:“大少奶奶,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忆安微微一笑,立掌在她面前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请三婶起来见我,否则......”
她欲言又止,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正房的门口。
琉璃瞪眼看着她,眼神震动不已。
先前姜忆安提着杀猪刀嫁进门,又一脚将世子爷踹了个七荤八素,府里下人背地里给她起了个“母老虎”的绰号,琉璃早听说了她不是个吃素的,现下见她唇畔含笑,那眼神却冷飕飕的,不觉头皮一紧,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提起裙摆飞快朝正院跑去。
没过一会儿,琉璃去而复返,站的远远的对她道:“大少奶奶,太太让您进去呢。”
姜忆安双手抱臂,慢悠悠走进锦绣院的正堂,边走边打量着锦绣院的模样。
她嫁进国公府,除了敬茶时与三婶谢氏正经打过照面,其余时候鲜少遇见,这锦绣院也是第一回 来。
这院子不同于其他各房的院子,房屋像宫殿似的,檐牙高啄,屋顶金色的琉璃瓦熠熠生辉,相当气派。
到了屋里打量几眼,糊窗子的纱是烟霞罗,地面铺着青石金砖,角落处还摆着样式精巧的碧玉缸。
因谢氏喜欢瓜果的清新甜香,南地快马加鞭运来的新鲜荔枝浸在碧玉缸里的碎冰中,不是为了吃,只是喜欢其若有若无的清甜气味。
姜忆安视线环顾四周一圈,落在坐在正中上首的三婶谢氏身上。
她容长脸面,头戴凤钗,穿着一身湖蓝色比甲,此时雍容华贵而又面露威严地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相对,谢氏冷淡地开口:“侄媳大中午头的到我院里来找我,可是有要事?”
姜忆安在她下首坐了,不失礼貌地笑道:“三婶,听说因为藏书阁失火,您撵走了青杏,可是真的?”
谢氏端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道:“是又如何,你来是要给她说情?”
姜忆安拧眉摇了摇头,看着她道:“三婶错了,我来不是为她说情,而是为她做证的。”
谢氏微微一愣,眉头蹙紧几分,抬起眼皮看向她。
姜忆安从椅子上起身,缓步踱步到堂中,双手抱臂看了她一眼,掷地有声地道:“侄媳亲眼所见,是堂弟晋承带领一群半大的男孩往藏书阁里扔鞭炮,放火的就是他们,与青杏无关。”
谢氏眉头紧拧,冷眼看着她没言语。
琉璃看了看谢氏的脸色,向前走了一步,清清嗓子道:“大少奶奶,想是你看错了吧?晋承少爷最近都在用功读书上学,哪会去放鞭炮玩?再说,青杏已认下了这件事,太太也处置了,若是没有旁的事,你就回去吧。”
姜忆安微微一笑,抬步越过她,对谢氏道:“青杏是不是被冤枉的,很简单,只要把晋承、晋川堂弟叫过来一问便知,三婶当家理事,不会不明白怎么秉公处置。三婶不这样做,该不会是故意偏袒晋承堂弟,让青杏顶罪受罚吧?”
谢氏抿唇冷眼看着她,姜忆安面不改色得与她对视,道:“三婶,侄媳来此,只是为了说清事实,不是为了针对堂弟,更不是为了针对三婶,还请三婶查清真相,不要冤枉了丫鬟,也不要纵容了堂弟。”
她话说到这里,谢氏连拒绝也不能了,她神情倨傲地动了动红唇,暗暗冷笑几声,道:“既然侄媳这样说,就把晋承、晋川都叫过来,当面对质吧。”
没多久,贺晋承便被叫了过来,贺晋川原在崔氏的晚香院,丫鬟去请他,崔氏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在路上,崔氏就问过了原因,到了谢氏的屋里,看到姜忆安在正堂坐着,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暗暗翻了好几个白眼。
姜忆安清冷锐利的眼神扫过两个堂弟,对贺晋承道:“那天你们在藏书阁玩鞭炮,你让人往阁楼扔鞭炮,是不是这样?”
藏书阁失火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嫂亲眼所见,抵赖不得,贺晋承心里一惊,看了一眼谢氏的脸色,见他娘神色不悦,忽然将胸脯一挺,大声道:“扔鞭炮的事是晋川堂弟做的,可不是我扔的!”
他说着,抬手指向贺晋川,笑嘻嘻道:“是晋川先提议的,我们把看书阁的丫鬟支走,谁把鞭炮扔到阁楼上,谁就能得一锭银子。”
听到这话,崔氏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抬手恨恨拍了一把贺晋川的后背,骂道:“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还唆使你堂哥做坏事,真是欠打!”
打了儿子一巴掌,崔氏向谢氏赔笑道:“三嫂,晋川这小子不懂事,我回去定好好说说他,下次不让他再这样了。”
贺晋川垂着头不说话,谢氏瞥了一眼姜忆安,唇角有淡淡的嘲意。
“事情查清楚了,侄媳可满意了?”
姜忆安眉头紧蹙,视线落在贺晋川的身上。
明明是贺晋承指使人放火,他却任他睁着眼睛胡说八道,还不反驳。
她不置可否,思忖片刻后看着贺晋川,正色道:“你怎么不说话?那天我亲眼看见了,你在人群后面,根本没有放鞭炮。不是你做的事,为什么任人污蔑,不知道还嘴?”
贺晋川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惊讶。
这个讨厌的大嫂,因为他嘲笑她大字不识几个,便狠狠踹了他的屁股,此时竟然仗义执言,告诉他不要替贺晋承背黑锅?
他嘴唇动了几下,却又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崔氏看着自己的儿子,眉心微微一跳,嘴唇抿了抿,忽然很是笃定地说:“大侄媳妇,你一定是看错了。晋川这孩子自小就调皮,晋承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你也别多说了,我这就领着晋川回去,罚他关在院子里,最近不许出门,好好反省反省......”
她话未说完,姜忆安便立掌示意她噤声闭嘴。
“四婶,是非黑白,谁对谁错,让晋川来说。他这么大了,我相信他自有判断。”
谢氏闻言神色未变,手指却悄然捏紧了茶盏。
贺晋川犹豫看了一眼姜忆安,不知到底该不该说。
可大嫂唇畔挂着一抹极浅淡的笑,眼神异常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鼓励他说出真相。
他长指缓缓收紧,五指紧攥成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大声道:“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放鞭炮,是晋承堂哥要去藏书阁玩,指使走了看守书阁的丫鬟,用银锭当赏钱,让人往阁楼里扔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