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忆安忙道:“大夫,那她还能再张口说话吗?”
大夫思忖片刻,道:“若是如在下所说,姑娘果真是受过刺激才引起的失语之症,汤药是无用的。”
姜忆安刚亮起的眼神,又忽地黯淡下去,然而下一刻,便听那大夫又道:“不过,少夫人不必灰心,以往有过类似的的病例,病患如果再遇到一次类似的刺激,但结果却截然相反时,则极有可能会逐渐记起自己会说话的事来。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少夫人不要特意过问姑娘以前的事,以免她受到刺激。”
姜忆安又惊又喜,眼神霎时亮了起来,道:“多谢大夫,我还是同以前那般待她,不问她的伤心事,不过怎样才能让她恢复呢?”
大夫想了想,道:“少夫人可以试试平常多喊她的名字,想办法让她说出话来。”
姜忆安重重点头,道:“这个好办,我记住了。”
大夫说了几句医嘱,告辞离开后,香草服了药,高烧逐渐退下,人也慢慢清醒过来。
看到姜忆安守在她榻前,她咧嘴轻笑了起来,比划着手势说:“小姐,我好多了,不用担心我,你回去照顾姑爷吧。”
一想道自己的哑巴香草,以后还能同自己开口说话,姜忆安便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但她牢记大夫的话,神色没有流露出半分异常来,只是轻轻给她掖了掖被子,道:“你身上的伤都上过药了,晚上青禾青莲陪着你,要是渴了,让她们给你倒水喝。”
香草笑着点了点头,催促她离开。
姜忆安又嘱咐了青禾青莲两个粗使小丫头几句话,便回了前院。
外面月色皎洁,贺晋远负手立在房门外,看到一团模糊的熟悉影子朝自己走来,便微微眯起眸子,温声唤道:“娘子。”
看到他在等自己回房,姜忆安不由弯唇灿然一笑,小跑几步走到他面前。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她便扑进了他的怀中,双手用力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贺晋远微微一怔,大掌覆在她纤细的腰身上,道:“娘子,怎么了?”
姜忆安额头抵住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分外安心地笑道:“夫君,今天我很高兴。”
高兴他的眼睛会逐渐恢复,也高兴香草的失语之症会逐渐好转。
贺晋远垂眸看着她,唇角亦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他今日敷过药枕之后,感觉眼前有阵阵热流流过,眼前的世界,似乎也比之前清晰了一些。
只要他认真按照冯大夫的叮嘱好好养护眼睛,幸运的话,也许不用太久,便可以看清她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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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我既然来了,还能怕你这……
夜幕之上,一轮圆月高悬,深秋的天气,已有冷水般的凉意。
皎洁月色下,映在地上的两个身影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姜忆安仰首欣赏了会又大又圆的月亮,再看一眼贺晋远,眸底露出期待的笑意。
等以后他的眼睛彻底好了,他们一起看天上的圆月,那时肯定会更有意思。
一阵夜风吹来,她突地打了个喷嚏。
贺晋远摸了摸她有些凉的手,把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温声道:“娘子,更深露重,我们回房吧。”
姜忆安点了点头,道:“回去,我也困了。”
一起回到正房,沐浴洗漱过,两人躺在榻上,贺晋远自然而然地伸开长臂,姜忆安便习惯性往他怀里一滚,脑袋枕在了他胳膊上。
于是他便把人虚揽在自己的怀里,下颌也轻轻抵住了她的发顶。
睡前不困的时候,姜忆安会拉着他说很多夜话。
今天心情极好,她的精神头也好,便靠在贺晋远的怀里,嘀嘀咕咕与他说了许多话,。
直说到上下眼皮打架,困得睁不开眼睛,她还不想子睡觉。
贺晋远轻轻抚了抚她锻子似的乌发,温声道:“娘子睡吧。”
姜忆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转身翻滚回自己的被窝里,睡意朦胧地道:“好吧,夫君,你也早点睡。”
贺晋远轻点了点头,然而姜忆安刚闭上眼睛,突地又睁开,对他道:“对了夫君,我差点忘了,嘉莹堂妹的产期快到了,我们很快要有一个小外甥了。”
虽是四婶动不动跳出来生事,挺让人烦的,但一码归一码,她还是很喜欢嘉莹堂妹的,所以对她要生的孩子,也有几分期待。
贺晋远沉默片刻,清隽饱满的喉结莫名上下滚动了几遭。
“娘子喜欢孩子?”
姜忆安打着哈欠点了个头,又闭上了眸子,小声嘀咕道:“只要不是特别调皮的孩子,我还是喜欢的。”
她没再说话,床帐内很快响起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寂静无声的秋夜,温暖如春的床帐内,贺晋远却许久没有困意。
良久,他抬手轻按了按自己的眼角。
他想,如果她愿意的话,等他的眼睛好起来后,他们也可以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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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静谧无声,忠勤伯府的院子里,却突然传来一声痛呼。
贺嘉莹扶着不断抽痛的肚子,拍醒了躺在身边沉睡的丈夫,“夫君,我......我要生了。”
李言玉一下醒了过来,慌忙滚下了榻。
看贺嘉莹吃痛拧眉的模样,他一张脸吓得白了几分,道:“莹姐姐,你没事吧?”
贺嘉莹深吸几口气,对他道:“我没事,你也冷静些,先去把稳婆叫来,让丫鬟们烧热水备用。”
说罢,肚子里一阵猛烈的抽痛突然袭来,贺嘉莹扶着床柱,额上冷汗涔涔,又对他道:“别忘了把晋川也叫来,让他在外面等着。”
李言玉应了一声,慌慌张张披上外袍,连靴子都没来得及穿,赤着脚便快步走了出去。
刚走出正房,听到贺嘉莹在屋里叫他回来穿鞋,便又急急忙忙跑了回来,趿拉上靴子又跑了出去。
住在隔壁跨院的贺晋川,听到姐夫在外面焦急地拍门喊他起床,便揉了揉睡眼,一骨碌从榻上爬下,迅速穿戴好了衣裳,去了正房的门外守着。
接生的稳婆已在房里了,丫鬟们也端着热水巾帕之类的东西往正房里送。
房里隐隐响起长姐吃痛的低呼声,贺晋川心里紧张,隔着门大声问:“姐,你怎么样?”
里面传来贺嘉莹虚弱的声音,“我没事。”
李言玉也紧张极了,不断地在房门外走来走去,时不时隔着门缝往里看一眼。
从半夜到天色微亮,房里的呼痛声越来越微弱,贺晋川等不及,道:“姐夫,怎么回事?我姐咋还没生下来?”
李言玉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双眼直盯着紧闭的房门,颤声道:“生孩子哪有......哪有那么快的,再等等,再等等。”
天色大亮时,三房夫人黄氏带着丫鬟来了院里。
远远瞧见儿子与儿媳的兄弟都在房门外等着,她眉头不由一皱。
走到近前时,看到儿子焦急地等在门外,惨白着一张脸,像是随时快要晕过去的模样,她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
“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又不是什么大事,瞧你急的,等了一晚上,你的身体能受得了?还不快去歇歇。”
李言玉道:“娘,莹儿还没生出孩子,我不放心。”
儿子不肯听自己的话,黄夫人不悦地皱紧眉头,吩咐丫鬟搬把椅子来,让他在门外坐等。
房里断断续续响起贺嘉莹吃痛的声音,只是这声音比方才还微弱,恰有个丫鬟端着水盆出来,那盆里竟都是血水,贺晋川霎时瞪大了眼,急声道:“我姐怎么样了?”
丫鬟摇了摇头欲言又止,黄夫人看了眼那鲜红的血水,不甚在意地道:“妇人生孩子,哪有不出血的?你半大的小伙子,别看这些了,还是出去等着吧。”
贺晋川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我姐是不是有危险?”
黄夫人瞥了他一眼,道:“哪个女人生孩子没有危险?”
说罢,便转过脸去,不再理会他。
丫鬟进进出出,端出的血水也越来越多,贺晋川脸色煞白地盯着眼前的房门,忽然转身大步向外跑去。
他出了忠勤伯府,一路骑马狂奔回国公府,一刻都没停下,到了晚香院便高声喊娘。
崔氏急忙从正房走了出来,见他神色焦急,心里莫名咯噔一声,道:“怎么了?可是你姐生了?”
贺晋川抹了抹眼睛,哑声道:“我姐昨天晚上就开始生了,到现在还没生出来,丫鬟端出来的水盆里都是血!”
崔氏一听也慌了,勉强定了定神,道:“生孩子出血也是有的,你别怕,娘现在就去伯府陪着你姐。”
说着,连给婴孩准备的衣裳用物都忘了拿,娘儿两个急忙坐了马车,颠簸了半个时辰,到了忠勤伯府,崔氏便急急忙忙往女儿女婿住的院子里走。
到了院中,只见正院两扇房门大开,姑爷李言玉面色惨白地坐在椅子上,亲家黄夫人揣着双手在他旁边站着,丫鬟们慌里慌张地端着血水出来,又端着热水进去。
一看这等情形,崔氏的腿都要软了。
黄夫人见亲家来了,客气地让她先坐下休息,崔氏急得两眼直瞪,道:“我哪里还能喝得下茶?莹姐儿这是怎么了?”
黄夫人不紧不慢地叹口气道:“稳婆说了,孩子是横生胎位,情况不太好,她大出血了。”
崔氏一听,如头顶轰了个焦雷,险些丢了三魂六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女人生孩子就是过一道鬼门关,女儿是最凶险的横胎,岂不是凶多吉少?!
屋里突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转眼间,一个上了年纪的稳婆举着沾满鲜血的双手走了出来,声音发颤得对黄夫人道:“太太,二爷,二少奶奶大出血,止也止不住,孩子横生,卡在宫口下不来,情况危急,只能保一个,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黄夫人还没说话,李言玉忽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上的血色页霎时褪得一干二净。
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突然脑袋一歪往前栽了过去。
儿子忽然晕倒,黄夫人也惊了一跳,忙道:“快去扶二少爷!”
因儿子身体病弱,遇到急事晕倒也是常有的,黄夫人急忙让人先把他背到厢房里躺着,又一连声吩咐人去请大夫。
稳婆还在急等着主家的回话,黄夫人忙得顾不上还在生产的儿媳,崔氏缓过神来,双手死死抓住稳婆的胳膊,视线落在她满手的鲜血上,用尽力气撕心裂肺地吼道:“快去救我闺女,保大人,保大人!”
稳婆面露为难,道:“太太,我不能听您的,我得听主家的吩咐。”
那边黄夫人安顿好了儿子回来,正色对崔氏道:“嘉莹是我伯府的媳妇,诞下的孩子是李家的血脉,这是言玉的头一个儿子,无论如何要保住,亲家,望你体谅。”
说完,她便冷声吩咐那稳婆,“保孩子。”
稳婆点了点头,反身往屋里走,崔氏急忙拦住了她,含泪道:“你告诉我,我闺女还能撑多长时间?”
稳婆满眼同情,叹气道:“太太,少奶奶现在情况不太好,也就能撑一个多时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