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做罢,明天起早。”宣睿头都没有回,看着身前女子湿透了的双脚,心里一阵阵发紧。
李幼卿直觉他情绪不对,有些惴惴的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宣睿冷声严厉道:“你寻我有事?”
地上积雪那么深,她身子还虚,是如何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还有那个给她指路的小兵,简直是不长眼,怎能让她独自往这野林里走。
他心头正燥闷不已,垂眸见她面上笑意已经凝住,圈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放了下来,不禁郁结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李幼卿本来满心欢喜,此时见他态度这样冷肃,犹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在身上。
怎么能这样,之前还好好的,这时候又翻脸不认人。
“抓紧了。”头顶传来他沉定的嗓音,与此同时,骏马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不得以,她只得牢牢抱着对方的腰维持平衡,只是埋在他胸口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过来时,这段路走了好久,回去却只用了须臾功夫。
夕阳西沉,陈婶正站在门口焦急的往外张望,看见宣睿骑马带李幼卿回来,总算是松了口气,迎出来说道:“姑娘这是去哪儿了,弄得鞋子都湿了,今儿外头又都是流民,万一出了什么事如何是好。”
宣睿冷冷应了声:“她哪儿想过这些。”
李幼卿赌气没让他牵,自己从马背上下来,连头也不抬就进了屋。
宣睿见她还撒气,摇了摇头,让陈婶去熬碗姜汤,自己自去浴室里提热水。
李幼卿进屋便一声不吭躺在床上,累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为了找他,自己腿都快走断了,结果从见面他就开始摆脸色,简直是不可理喻。
半晌,门被推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干脆用被子蒙住头不去看他。
湿了的鞋袜被脱掉,冻僵的小腿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整个身子被一股缓沉的力道拉着下滑。
她咬着唇不做声,感觉双脚逐渐浸泡在热水里,被人轻轻用毛巾搓热,半晌,舒服的长抒了口气。
知道他怕痒,宣睿没多碰她的脚,只是力道轻重适中的在她小腿肚上缓缓按摩。
李幼卿不好再蒙着被子,闷闷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垂眸见他正蹲在地上给自己洗脚,面上微微有些发烫。
可是他先凶的,别指望自己先服软。
“别乱动,泡一会儿。”宣睿按了一会儿,见她面色恢复了红润,才站起身,捡起她湿透的鞋袜转身出去。
李幼卿以为他要走,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要打听,急得将人唤住:“你又要去哪儿?!”
宣睿转头看她一眼:“浆洗房。”
“那你还回来吗?”李幼卿红着脸,目光从他手里拿着的那堆东西上移x开。
宣睿没搭腔,唇线抿了抿,转身出去了。
过去常听军营里有士兵抱怨,身边某个女子极是黏人,不仅事多,还要问东问西,简直一刻都不得消停。
当时他只觉得可笑,如今自己身陷其中,才发现这样时时刻刻被人需要的感觉,其实并不坏。
只不过,这次无论如何得给她长长教训,否则下次再乱走,万一出了意外……
虽说人就在自己身边,但心口那股窒息的紧张感,仍留有余悸。
这小东西着实不让人省心,也真是半刻都离不得人。
宣睿担心的是,以后自己再要行军打仗,到那时将离开数月,她又该怎么办。
不多时,陈婶送了姜汤来。
见宣睿蹲下给李幼卿擦脚,稍微有些讶异,接着眼里藏不住笑道:“来年将军府若是办喜事,定要请老婆子去吃酒。”
宣睿动作一顿,却并没有否认。
李幼卿怀着心事,也未在意对方说的是什么,只是看他面上神情温柔些了,也就放了心。
见小两口好得蜜里调油,陈婶识趣的转身出去,轻轻掩上门。
李幼卿刚泡了脚,身上暖烘烘的,心里正酝酿着说词,冷不防忽然被一股力道扑倒在床上。
唇忽然被重重封住,熟悉的气息压下来,她“呜呜”的推拒了一会儿,最后两只手被他折上头顶,脖颈间也被他灼热的喘息弄得痒痒的。
等到双唇终于得了空隙,李幼卿轻轻的挣扎道:“你快放开我!”
宣睿将她压在身下,眼神里透着野,沉沉盯着她:“寻了大半日,腿脚都冻僵了,难道不是想我想的?”
李幼卿面色涨得通红,想开口骂人,又怕被陈婶听见,只得羞愤的否认:“谁想你了,我才没有呢!”
宣睿空置的那只手轻轻抚摸她的脸:“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本将军不嫌你缠人,就是看你笨了些,鞋袜都打湿了都不知道回去,风寒加重该怎么办。”
感觉到身下挣扎的人那点微末的力道,宣睿英挺的眉皱紧:“乱扭什么,这么下去老子迟早死在你手里。”
李幼卿呆呆看着他,一时竟想不出对方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紧接着,他吻又再次落了下来,且比刚才更加灼热。
唇顺着她的下巴滑落在颈间,轻轻重重的反复吮咬……李幼卿混身一颤,感觉他两只大手扶着自己的腰,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浑身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能虚软的躺在床上,脸颊更是红得像是要烧起来。
宣睿的唇在她脖颈间流连了许久,闻着那股甜香的味道,就像饿狼嗅见了久违的鲜血。
好想咬一口解解馋。
他极力克制着没去解她前襟的扣子,手却是忍不住顺着滑上去。
李幼卿感觉身体酥酥麻麻的,忽然有些害怕起来,轻轻哼道:“宣将军,你弄疼我了。”
宣睿如梦初醒,见她眼圈儿红红的,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抱着她侧躺在床上,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了一会儿。
李幼卿仍觉得有些心慌,埋头藏进他怀里,心跳半天都未能平复。
过了会儿,听他说道:“别的都罢了,今天我就想问你一件事。”
李幼卿抬起头,对上他满满侵占性的眼神,不知他今日又要向自己“逼供”什么。”
宣睿低头在她唇上厮磨了一会,忍着心里的火气,盯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你心里和那个叫锦城的公子哥,可是断干净了。”
此前截获的那封信,字里行间都是恋慕,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可最近只要想起来,心里都像被刀割似的钝痛。
若是将来遇上那个男的,他怕是会控制不住自己,亲手杀了他。
李幼卿心里忽然警觉起来,将他推开一些,睁大双眼问道:“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宣睿见她脸色微沉,缓缓从床上坐起,垂眸睨着她:“你既已将姓名告知,本将军又怎会不花心思调查你的过往。”
李幼卿忽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而生,犹如被野兽盯上,令她遍体生寒。
他既然已经猜到自己是谁,那还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宣睿瞧她警惕的样子,尽量放缓了声调说道:“让本将军猜猜,你为何会从皇宫流落到西北大漠。”
窗外暮霭沉沉,他英挺的鼻梁在一侧投下阴影,为他冷峻逼人的面容添上几分莫测。
李幼卿安静听他说道:“镇北王之前已经跟太子达成协议,联手对付司马家,因此派了我去攻打黎真族,折了姝妃一臂。在那之后,王爷向太子所提的要求,恐怕便是你……大梁最金尊玉贵的小公主。”
这些年,王爷对小公主的心思,身边亲近之人都看得出。
虽说那个传言不一定准确,但王爷对小公主早已是一片慈父之心,满心盼望着能将其接来西北,父女团聚共叙天伦。
李幼卿手指无意识的蜷起,在床单上轻轻的抠动着,同时眼神也越来越不安。
就像是一头被捕获的小兽,拙劣的障眼法被识破,在猎人的牢笼前瑟瑟发抖。
宣睿不由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摸摸她的脸,却被她一侧头躲开了。
他轻笑了声,说道:“怕我了?”
李幼卿不做声,身子又往后缩了缩,尽量想远离他。
宣睿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上半身前倾过去,低头轻轻说道:“太子为了继续得到镇北王支持,于是制造了你的假死,欲将你送给他。万没想到,不安分的小公主却钻空子逃出了皇宫,流落到鹿鸣山,最后被突然入侵的额尔海人掳走,辗转送到本将军身边。”
“是不是这样,嗯?”宣睿实在不想看她这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因此才一直佯装不知。
可今日见她这般依赖自己,他不想再装下去,只想把话说开,也听听她自己是怎么想的。
“宣将军说得没错。”李幼卿嗓音干哑,鼓起勇气朝他看去。
她讨厌对方总是冷厉的脸孔,却意外发现他此刻眼神十分温和,面上隐隐还有一丝温柔涌动。
第40章 饿狼 你就是个混蛋
李幼卿按耐不住心中对建帝的牵挂, 问道:“那你可知我父皇现在身体如何,我走时他都几乎认不得我,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
她想到这里,眼圈儿都红了, 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宣睿指腹抚上她眼尾, 将那一点湿意拭去, 柔声道:“你放心,太医院这回总算找对了药方,陛下病情已经好转, 已经可以开始打理朝政了。”
令人费解的是,太子对这件事的布置显得十分仓促, 完全不似他平日里的行事风格。
小公主的“死”明显存在蹊跷,只要陛下真正清醒过来,开始过问此事,必然能看到其中漏洞。
见对方听说建帝病情好转之后, 眼中自然流露出欣喜,宣睿心中猜想, 她对有关镇北王与姝妃之间那段过往,以及宫外对于她血脉的揣测应是不知情的。
单看她在察觉到太子意图后,不计后果从宫中逃离, 便知王爷想要父女相认, 只是一厢情愿的做法罢了。
而太子要铲除异己,只需揭露出小公主乃姝妃与镇北王二人所生,便能给司马家重重的一击。
两虎相争, 受伤害最深的,却是眼前最无辜的小姑娘。
从那晚确定她的身份后,宣睿便一直在考虑这些事。
倘若她是真正的公主, 自己必定亲自护送她回京,接着拼命攒下军功,最后名正言顺的向陛下请求指婚。
可如今她与王爷的父女关系,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连太子都已经知晓,他不信建帝会没有耳闻。
偏偏镇北王又早有反心……一边是生父,一边是养父,她在这种时候回宫,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
让宣睿更揪心的是,即便她跟随自己留在西北,亦非万全之策。
王爷欲侵吞柔兰后,三军都在蠢蠢欲动。
边防军那帮子人虽然打仗不行,算盘可是打得门清。
眼看着情势不对,极有可能卷铺盖逃回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