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她失神的时候,男人暗黑蟒纹的衣袍拂过,带起一阵微风。
他竟然打算就这么走了?
李幼卿忽然急眼,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两只手紧紧攥住男人宽大的袖口。
身为公主的自尊心作祟,恳求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怎么能……怎么能去求他。
且说不定整件事都是他设好的圈套,欺骗自己主动投靠他,反正在这荒芜的大漠里,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这地方,简直就是个魔窟,这男人就是十恶不赦的魔王!
“做什么?”宣睿见她纠结的样子,没留情面,下巴往绳索的方向示意:“不想出去喂狼,就自己动手。”
李幼卿盯着他如刀锋般的下颔,沉默了良久,终于垂眸看向那团绳索。
她曾在东宫的大太监张衡屋里见过这玩意儿,用来亵玩宫女,真是恶心至极。
脑子里一片轰鸣之声久久不散,她看出男人的铁石心肠,慢慢的松开了手,走回去x俯身捡起绳子。
当看清楚绳索的两端有个玄铁打造的镣铐,呼吸不禁颤了颤。
“将军……”她抬头看了眼始作俑者,眼眶里不知不觉蓄满了泪,红红的像个受尽欺负的小兔子。
宣睿拢在宽袖中的手掌禁不住握紧,心中暗道:怎么回事,倒像是自己真在欺负人似的。
当看见少女小心翼翼将镣铐套进她那截雪白,纤细的皓腕中时,呼吸更是有些发紧。
接着传来‘咔嚓’一声,镣铐锁死,他整个人如梦初醒,侧过身对她道:“将另一端拴在床柱上。”
这间客房曾经是审讯室,所以柜子里有许多审犯人的工具,方才只随手拿了这捆镣绳,没想到此时会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
“是。”李幼卿已不指望对方还能有点人性,如今只想赶紧过去这一夜,到了白天就好了。
竭尽全力才没让眼里的泪掉落,转而捡起绳索的另一端,照着他的话去拴在了床柱上。
因为手腕被铐着,随着她的动作,捆绳触碰发出金属相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回响。
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宣睿简直后悔了,从回府见她一个人乱晃开始,就不该多管闲事。
少女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显得是那样委屈,时不时胆战心惊的看他一眼,像是担心他会随时随地扑过来似的。
宣睿刚才用狼吓唬她,殊不知在少女眼里,自己才是最凶残的那匹饿狼。
“宣将军,这样你可满意了。”李幼卿将捆绳的两头都栓好后,乖巧的坐在了床上。
此时她身着纯白绸缎睡裙,小立领上绣着红色的梅,黑发如瀑般披散在身上,更加显得她身段娇小可怜。
许是太伤及自尊,她被铐着的那只手收在身后,竭力想藏进被子里,另一只手抱着枕头,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从宣睿这个角度,能看见她尽量佝偻着上半身,似乎在竭力降低存在感。
尽管少女身上包裹得密不透风,但这一刻,他仍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她身体的每个形状。
从中原的风俗来看,无论处于什么原因,他的确是对她做了很坏的事。
他宣睿自诩顶天立地,从不欺辱老幼妇孺,但从昨天见到她那一刻开始,行事的确过于鲁莽了。
“伤好些了吗?”鬼使神差,他忽然问道。
少女似乎也被这句问话惊到了,手腕轻轻一扯,又发出锁链相击的声音,只蒙在被褥里有些钝感。
李幼卿不敢惹怒他,轻轻摇头:“已经好了。”
第6章 006 难得露出一丝破绽
第二夜(3)
“那便好。”男人刚才露出的一丝破绽,瞬间恢复如常。
随后,他伸臂拉开旁边的檀木靠背椅,一撩衣摆坐上去。
李幼卿大惊失色,方才明明都要走了的人,为何突然留下。
宣睿好整以暇盯着少女宛如白兔般纯美无辜的面容,缓缓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修长手指漫不经意的把玩着。
李幼卿一眼认出那是自己十四岁生辰时,李景亲自给自己锻造的匕首,刀柄上嵌着一颗极罕见的宝石,刀鞘上则嵌着十四颗应和她命理的紫水晶。
其刃更是锋利,斩断金石不在话下。
当日她离开皇宫,独独带了这把匕首,想着日后还能将上面的宝石抠下来卖,也能聊以生计。
鹿鸣山之乱时,这把匕首被额尓海人抢去,没想到却出现在宣睿手里。
她自称相府千金,但只要对方稍作打听,便知杨芷不过是名不受宠的庶女,哪里能拥有这般价值连城之物。
一时间她心中千回百转,却怎么也想不出个合理的说辞,只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瞪着男人的手指发呆。
宣睿知道自己一身煞气,又经过几番误会,早被这小姑娘当作穷凶极恶之人,亦不妨再威逼点有用的信息出来。
“你可是你的东西?”他一抬眼,见少女又往后缩了缩,嘴角微不可查的扯了扯。
李幼卿又累又怕,想否认又怕他早知情,见自己说谎会更生疑窦。
屋外狼吟已止,屋内却被恶狼逼肆。
感觉男人冷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只觉体内一阵阵发寒,像是被毒蛇的信子舔舐。
李幼卿双手抱膝撑着坐在床上,沉默了良久,感觉那道凶悍的目光,越来越不耐……
她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往旁边倒去。
竟是被吓得晕过去了……宣睿目光闪了闪,站起身慢慢靠近床榻,脚步轻缓悄无声息。
漫长的夜,冷冽的夜,还真是容易让人产生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他站在床边,深深吸了口气,伽檀香中混合着一丝甜香,这种陌生的气息刺激着他的感官。
少女双眸紧紧闭合着,眼睫像两扇柔顺的尾羽,让他联想到某种毫无攻击性的禽类。
丞相这两年坚持中立,两边都未能将其拉拢,势力已经相当衰微了。
排行十三的庶女……
宣睿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接触过女人了。
上一次还是在某个染了时疫的村庄,他亲手将一个已浑身溃烂,痛苦不已的孩子从床上抱起,依照当地的习俗投入高高燃起的火堆。
那些非人的,不堪的记忆,有关于战争和疾病,几乎占据了他全部心神。
不得不承认,眼前无知无觉躺着的这名少女,是额尓海人这几年进贡的所有礼物中,最好的一个了。
昨日初见,那张脸已是清晰印刻在他脑海里。
恼怒于那种冲击感,他头一次,对一名弱女子生出毁灭的冲动。
就连此时,在接连被她身体皮肤的触感刺激到起了反应后,仍旧只想撕碎她。
幸而一丝理智尚存,他将匕首放在少女柔软的身躯边上,转身离开了房间。
待男人走后有一刻钟,屋内那股汹涌的暗潮彻底平息后,李幼卿才终于敢睁开双眸。
她不知道男人在停留在自己床塌边的那一刻,到底想了些什么,只道这一晚上总算安静下来。
突然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她再支撑不住,真正的沉睡了过去。
~
东宫燃着浓郁的安神香,床帐轻盈的随微风浮动,整夜床上未传出任何动静,宫人们揣测太子已经醒了,或是又一夜未睡,却无人敢上前去查看。
李景四肢舒展躺在黄花梨木大床上,目光直直往着头顶深海蓝的帐子,他记得这是皇妹喜欢的颜色。
往常,她仗着自己受宠,总是指挥宫人们擅改他寝殿内布置。
这帐子,外头的四方龙纹桌,窗台前的鎏金八宝阁子,还有屏风后的薰笼……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李景一只手搭在额上,挡住视线,实际上眼睛已经熬得通红。
正在这时,太监张衡顾不得惊扰太子,急匆匆跑来跪下道:“殿下,有消息了!”
床上依旧悄无声息,隔着厚厚的云锦帐,张衡看不清楚太子究竟起没起身,心绪也是忐忑不安。
隔了良久,见人影坐立起来,他往前膝行几步,尖细的嗓音道:“鹿鸣山之乱后,贵族们皆人心惶惶,恳请太子出面主持大局。”
接下来这句话,才是重中之重:“殿下,有人说曾在那场大乱中,见到了跟三公主生得一模一样之人。”
帐幔后传来深重的一声叹息,随即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金玉般的中指关节上,带着一枚小小的骨戒。
这只手拨开了帐幔,张衡赶紧垂下眸,只见绯色衣袂从面前走过,随之改变跪立的方向,小心翼翼道:“殿下昨晚睡得可好,奴才叫人来伺候您用早膳吧。”
李景懒声答了一句:“人呢。”
张衡会意,亲自过去伺候太子洗漱,一边回禀道:“是探子八百里加急传回的消息,那名声称见过三公主的人,年纪有些大了,我们的人怕给他颠出个好歹来,特意安排了马车,想来今天晚上应该能到。”
接着宫女们鱼贯而入,往桌上摆了各色小点,都可以避开了三公主往日爱吃的那些。
李景淡淡扫了眼,坐下喝了口粥,目光再次落在张衡身上。
老太监如坐针毡,据实以报:“我们的人带着画像暗中查询,结果是鹿鸣山掌管宴会上膳食的老厨娘,说曾看见画中少女溜进后厨。”
接下来的话,张衡有点不敢说,觑着太子脸色,犹豫着道:“那厨娘说,三公主穿着跟下人一样的粗布衣衫,在厨房里翻东西吃,看着十分可怜,她便给其单独做了份吃的。”
李景面色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默默放下了喝粥的瓷碗。
老太监尖细的嗓音,听着让人格外不适:“后来外头发生大乱,那厨娘在混乱中跟三公主失散,也不知公主殿下去往了哪里。”
第7章 007 早想找个机会整治张衡
小公主二三事
(1)通jian
梨花开了,和其它各宫萧瑟的景象相比,姝云宫中景致已是盛极。
我藏在百花园假山的石洞中玩耍,听见从缝隙里传来异样的风声,时x而强劲时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