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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酒一杯家万里_分节阅读_第111节
小说作者:她与灯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443 KB   上传时间:2025-12-12 12:48:47

  两个正卸货的伙计跑进来道:“悯姑娘可别往水墨胡同挤了,贡院前头枷了舞弊罪人,今儿散场,本来车马就挤,又遇着惩戒有罪的贡生,人都要瞧去,更是走不动道了,我们拉了财货,正是从水墨胡同过来的,好一通挤啊。”

  张悯蹙眉道:“舞弊?”

  那进来的伙计应道:“可不是嘛。哎哟,那可怜的。说是刑部里审出来的,人瘦得就剩一层皮了,还跟门口站枷,要我说啊,不出两三日,人定没了。”

  说话间,掌柜已包好了药递给张悯,又嘱咐了几句调养之法。

  张悯一一听了,告辞出了药铺,但却没听伙计的劝阻,反是顺着前去看热闹的人流,往贡院门前去。

  贡院门前,郑易之被刑部的番役牵至人前,五六十斤重的枷锁扛上肩膀,番役将将脱手,他就没忍住一声痛叫,连人带枷栽倒在地,紧着又被番役扯拽起来,狠言训斥,威吓了一番,这才勉强站住了。

  他家小早就听了信,头几日匆匆忙忙地从城外赶了进来,然是穷困小门户,在京中哪里有倚仗。打听了几日,竟连刑部作何处置都不知道。今见郑易之被刑部带出来,却是离别之后头一回相见,见他狼狈至此,又在监里受了大苦,落得这样的下场,小的早就哭得迷了眼,唯有其妻顾氏,在人群之中护着家小人等,怔怔地不说话。

  郑易之起先还悲伤有限,然见亲族悲泣,想起多年苦读,他未曾做过一样营生,一应用度都是家人供应,家业着实艰难,好容易有了举人的功名,妻儿食不果腹地替他凑足了上京的盘缠,母亲却因无钱,隐病不说,最后病死在他入场之前。他也算孤注一掷,就为把那憋了十几年的闷气一口吐出来,谁想刑部几日,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过堂时除了自己的一张口,人证物证竟全向着江家那子弟,不过两三日,案子就审结了。判他先是站枷,后是流放。

  想他三十来岁,满腹文章,至此,命里已下了妻离子散,绝路不可回的判词,一时心痛神伤,一口冷血直出口鼻。

  围观之众间,不乏今科下场的贡生,见郑易之形容凄惨,悲声大放,当众呕血,难念共情惊心。

  其妻顾氏见此,忙将一方帕子求番役递上,番役准递之后,她径直挣扎起身,踉跄上前,对郑易之道:“天下以读书为高,做官为上,既已为君之妇,见父母殷切,家小期待,只得叫你也走这条道。这十来年,家中揭不开锅的日子常有,要说我不怨恨,那是诳话。可不管怎么说,我知你虽固执,却也是清正之辈。就算考而不中,也不令家小蒙羞。听信来京时,原想你是遭人诬陷,或另有苦衷,可今日,既已审准,你行无耻舞弊之事,将王道、国运皆践作粪土……”

  她说得郑易之浑身颤抖,而她对此人又是恨又是怜,泪流满面地沉默了一阵,终是狠心道:“郑郎,若你穷病一生,我定不辞去。而你今上污先祖名声,下令我辈不耻,今我请辞,唯愿护你郑门幼子,不沾你的污名。”

  说完掷帕而去。

  郑易之见她如此,心中的委屈和绝望顿化一阵熬身炸肉的烈火,烧得他胸肺剧痛,他身负重枷,不得捶胸,只顿足哭喊,欲将妻子唤回,谁想那顾氏也甚刚烈,带着幼子挤出人群,径直远走,连头也不肯回。

  郑易之逐渐看不见她的身影,心中万念俱焚,双目凸睁,本就“命悬一线”的心智此刻顿失。他扛着枷锁,身子摇摇欲坠,面朝青天高声哭喊道:“我郑易之冤枉!冤枉啊!苍天啊!老天爷啊!究竟是谁害得我!到底是哪个锦心绣口的苦心人,写得那般好文章,却又不担国运,不思王道,不下场为自己求一个功名,非要在阴地里替江崇山作文求名!非要把我冤死……把我冤死在这梁京城里啊……老天爷,官老爷,你们真是讽刺啊,还出什么‘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做题,中立而不倚?笑话啊!简直是笑话嘛!”

  张悯站在人群之后,听他说完这一番话,竟莫名地惊出一声冷汗。

  她想起了碧洪茶社的江家诗会,想起了屏后递出来的那几道文题,想起了其中的《四书》之议论,正是‘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她不蠢,她当时就知道,科举第一场,不外取《四书》、《五经》做题,令考生作文相议。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今年春闱第一场的考题,竟然真的是她为江家所作的那一题。

  她正惊罕,又听来一番更要命的话。

  抬头但见郑易之哭泣出声来,抬起一轮声量,朝天高喊道:“昔包拯悬镜开封,海瑞抬棺谏君,皆以金石之心昭公道,故青史刻痕,万民仰止。盖天地有衡,非日冕不移其影;江海有则,非磐石不易其流。人处世若失公正,犹夜行无烛,终坠渊薮矣……好文章,当真好文章啊!过堂之时,有幸头回拜读。我亦倾慕。想我郑易之,何德何能,能与君相识,做君之文贼?!君知我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君既有此才思,何苦助他权贵做当世文贼!”

  说着,声嘶力竭,继而低头惨哭道:“君可有知?救我一命啊……救我一命啊……”

  张悯浑身战栗,手中的药包早已因惊落地,里面的药材全部撒了出来,被踩得粉碎。

  然而她根本顾不上去捡,因为郑易之念出的,正是她为江家所作之文的其中一段。

  同题、同文。

  江家骗了她。

  在场的刑部堂官见此,忙命道:“上去把他的嘴堵了!”

  郑易之被压得跪下,人却还在奋力挣扎。

  张悯奋力拨开人群,欲往前面去,谁想却被身后一人拽住。

  张悯不及回头,就听杜灵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悯姐姐,别去。”

  张悯回过头,见杜灵若一脸情急地站在她身后,急声对她道:“这个案子,陛下只让刑部过问,掌印觉得蹊跷,所以案子一判就去刑部看了卷宗和证物,其中那舞弊之物写的竟是张体!如今,尚不知是何人使了阴遭要害你和掌印……”

  “那就是我写的。”

  张悯打断杜灵若:“江海有则,非磐石不易其流。那就我自己写的!”

  杜灵若愣住,反应过来后忙抓紧了张悯的手:“快跟我回去,回去跟掌印从长计议……”

  张悯用力挣脱了杜灵若的手,“从长计议就是护我,救我。可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是知道的,所以你让他放心,我做的事,在我身上了结,我绝对不会牵扯出他来。他只管收好我给他的东西,护我要护的人,如此,我张悯这一辈子,无论生死都是他的人。否则,我不再认得他。”

  杜灵若看着张悯,心中十分不忍。

  这是他与许颂年、张药,尽心护养至此的女子,至今仍然孱弱,但她好像和玉霖一样,一旦做了决定,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杜灵若,你要告诉颂年,别想着救我。我活了这么多年,换来我弟弟想死。这一回,我若受不住,死了,你就让我弟弟带着他喜欢的人走,离开梁京城,哪怕回到那战乱纷纷的家乡,投身军中,又或者就做一天地游侠,后半辈子救人救己,别在为天子卖命了。”

  杜灵若追上一步道:“阿悯姐姐你在说什么,你要掌印痛死吗?还有药哥,他怎么过得去……”

  他的话令张悯着实心痛,她深知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不再看杜灵若,转身挤出人群,朝着那贡院大门快步走去。

  杜灵若还想去追,却被人群阻隔推搡,一不留神跌坐在了地上。

  “阿悯姐姐!阿悯姐姐回来阿!”

  张悯听着背后的声音,人却已经走到了郑易之的面前,她竭力拦住正要去给郑易之堵口的番役道:“且先住手。”

  番役倒是都认识她,不敢造次,纷纷住了手。

  刑部堂官上前劝道:“这不是悯姑娘该怜悯的人,还是……”

  “我没有怜悯他。”

  张悯转过身,“是我有罪要认。”

  刑部堂官愣了愣,忙问道:“姑娘可是糊涂了……”

  “那篇舞弊的文章是我写的。”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纳罕。

  张悯看向几乎被折磨得不知事的郑易之,轻声道:“自从父母溺亡,我很久不写文章了,你念的那一段,其实也不好,但我仍然谢你赞它,谢你让它见了天日。你别怕,我不认识你,那篇文章也不是写给你的。我是女子,我当得不一个‘君’字。但没有关系,我还是可以救你。”

第97章 春如旧 然春如旧,人亦如旧。

  张悯说完, 弯腰捡起顾氏遗于地上的手帕,上前几步,递于郑易之手中。

  郑易之人被束于重枷之中, 藏不得那方手帕, 只顾将之攥于手心, 那手帕上还带着一丝温柔,虽来自张悯,郑意之心中的绝望之意, 竟因此大减了七分,他艰难地仰起头, 望着张悯道:“不知姑娘名讳,若他日得出囹圄,我……”

  “我姓张, 单名一个悯字。”

  “张悯姑娘……”

  张悯点了点头,收回手转身迎向堂官道:“不管怎样,既然我已自首, 总要拘我对词。在这之前, 先把他的枷卸了。”

  堂官迟疑, 忍不住压低声音道:“悯姑娘,这可不是玩话呀,你若行伪证,则是妨害刑部办……”

  张悯截断他的话道:“我自己写的文章,我诵得全文五百七十二字。”

  堂官一窒,“你……”

  张悯续声, 径直点出了要害:“那篇舞弊的文章是此案之证,至今为止,并未经你刑部又或涉案之人, 将全文公之于众,将才这贡生所念,也不过几行而已。我若能全文成诵,难道还不能作人证吗?”

  堂官心惊,实在不知上头让尽快审结的案子,为何会在此时,牵出张悯这般要命的人证,且她一席话,说得话却严丝合缝,已将她自己摁死在案中,他之前尚想将之搪塞过去,此时却已无言以对。

  张悯见堂官沉默,不禁垂下头,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问一声,你们是惧了我弟弟的身份?还是怕了宫里那位先生的手眼?如今你们不敢提,我且自己全都挑到明面上来。我倒是不信,若我今日在此,诵出那五百七十二字,众目睽睽之下,朗朗乾坤之内,你们当真敢因他二人之势,对我徇私。”

  这一番话说完,众人哗然。

  堂官深知,张悯自挑张药和许颂年二人的厉害关系于众人面前,实则是为了逼刑部拿她具审,她挑得越明白,刑部就越无法遮掩,至少眼下,若她当真诵得那篇舞弊之问,那么刑部就非得拿他张悯过堂不可了。

  一时间,众人衣冠连袂而起,那堂官也不得不抬手稳住头上乌纱。

  张悯抬头看时,但见道旁花树枝摇叶动。

  城中起风了。

  都说春闱,是梁京城一年之内,最好的时节。

  玉霖从家中出来,锁上门,转身拢紧身上的藕色氅衣,一抬头,天风袭来,满城花香顿时盈了一袖。

  张药坐在窗边,眼看着院中的玉兰抽出了柔弱的花苞,与风震颤。

  与此同时,迟迟不得杜灵若回信的许颂年一人独出神武门。

  这一日十分和暖,竟令那一只断腿,丝毫不感素日那阵阵寒疼。

  他亦抬起头,朝天穹看去,晴空万里无云,无数不知名的飞鸟欢鸣远飞,朝着层层叠叠的富贵楼阁中扑去。

  一往无前。

  义无反顾。

  许颂年朝着贡院瘸行,花尘打着旋儿光顾他的膝腿,他没有坐车,也没有带随行,独自一人勉强行了半个时辰,终是走到了水墨胡同口。人已薄汗湿背,喘息不止。他扶膝盖缓和一阵,再抬头时,眼前便起了一阵大风,城中万树摇叶拨花,那风光,竟恰似从前郁州阳春。

  那也是如梁京一般富庶的北方重镇,春季多风,万千花树应时而盛,一日郁州堤提前竣工,城中万人空巷,纷纷前去观堤。

  张家的嫡长女立在繁花之下,随其父一道,与无数郁州名士,对着那绵长的郁州春堤,吟句颂景,诵文赞春。

  那年许颂年离家学医,常年住在城外云雾山的古寺之中,听得堤坝竣工,也随师傅下山赏春,恰在春堤上,偶然捡到一篇被风吹来的诗文。

  娟秀的张家体,别致的观景诗。

  许颂年畅快读罢,方尽兴矮下宣纸,但见纸后现出一弯倩影,朦朦胧胧,隐在郁州堤外的烟树之间。

  他再低头,细看诗文,见文后落款是一二字别号——江宁。

  取意江水平宁,正好和了他脚下那平静流淌的万丈江水。

  时光流转,今日早已是堤毁城败,不见江平之年的盛世。

  然春如旧。

  人亦如旧。

  许颂年立直身子,望着眼前飞花莽然的街道,隔着层层叠叠的车马和人群,听到了他无比熟悉的诵文之声。

  “尝闻:公者,天平不偏;正者,圭臬不移。秉公持正,则人心服而天下治;徇私枉法,虽令不从而纲纪隳。昔包拯悬镜开封,海瑞抬棺谏君,皆以金石之心昭公道,故青史刻痕,万民仰止。盖天地有衡,非日冕不移其影;江海有则,非磐石不易其流。人处世若失公正,犹夜行无烛,终坠渊薮矣……”

  许颂年被那声音死死地定在原地,再也跨不出一步。

  今逢半老之年,他早就做惯了阉人,自认情爱已死,不过余下一个自以为是的“义”字。令他得以不知羞耻地纠缠在张氏姐弟身边。而张悯也早已封笔,自戕文名于梁京城,至此也绝了从前夫婿对她的仰慕。然此刻,“少年夫妻”异地重逢。这一日春闱散场车马塞道,贡生处刑张悯自首,好事者与好奇人尽皆聚向张悯,梁京城也算得是万人空巷,人群恰如那片堤上的烟树,将二人阻隔。许颂年虽然因此仍看不清张悯,可他明白,张悯还是从前的张悯,甚至比从前更好。

  所以“情爱”何曾死过?他至始至终仰慕张悯,从来都是她的“名”下之人。

  人群之后,许颂年渐渐垂下了头,闭眼摇头,不觉叹笑了一声。

  人群之前,张悯诵完了最后一个字。

  她止住声音,众人也随之沉默。

  唯有郑易之在她身后,忽地痛哭出声,却也只得哭声,全然说不出一句话。

  张悯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她本就病弱,久立风间,又费尽心思,早已是心神耗尽,她踉跄了一步,转向堂官,哑声道:“你可以带我回部里,让我复诵,你等照证物比对。我自己写的文章,十年我也不会忘。至于这篇文章。”

  她看向郑易之,“与他无关,是江府之人,嘱意我写的。”

  她说完,周遭群议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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