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觉得梅清臣像是改了主意,他想把你们都留在这儿,董士成,你配合我。”
当梅清臣正在抉择之时,马车的车帘被掀开,走下来了两个人。
董士成手里有一把刻着符文的匕首,正抵在兰秀娘的脖颈上,胁迫她慢慢走下来。
董士成凶神恶煞的望着梅清臣,吼道:“梅清臣,你若不放我和圣女回去,你夫人和未出生的孩儿就是我们的祭品!”
梅清臣甫一见到被梅清臣挟持的秀娘,心里一下就紧绷起来,脸色也变得难堪。
吕才仁上前,小声道:“丞相,不可在此战斗,北疆正大批量集结兵马,万一我们在此缠斗,国都危矣!”
见丞相没什么反应,他又看向中间被劫持的丞相夫人:“况且,丞相夫人还在他手里,丞相,下令放他们去吧。”
乌珠瓷望着中间两个紧贴的人儿,冷笑一声,这木头还敢以心上人的命相逼迫了,就知道他不可能报仇成功,若非她想的周到,立马跟来看看,怕这木头就要死在这里。
她望向他身前的女人,模样算不上什么倾城之色,比她是差远了,还身怀六甲,这木头的品味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她收回目光,压下心底丝丝缕缕的酸意。
梅清臣最终道:“散开,放他们走。”
早已悄然围住敌军的羽林军四散而去。
董士成看向兰秀娘,眼中已一片湿润。
他明白,自此,两人各自天涯,再无见面的可能。
他使劲看她,似乎想将她的模样刻在脑中。
“秀娘,保重。”
兰秀娘也非草木,明白这是永别,到底两人一个村子长大,后来还发生了这么多纠葛,不似亲人胜似亲人。
“董大哥,你也保重。”
董士成松开她,将她往梅清臣的方向轻推了把。
兰秀娘忽然急急叫他:“等等,那个铃铛,能不能送给我?”
她还有妙用。
董士成从袖间掏出铃铛,他最后一点用以怀念的东西,也被收走了。
“谢谢。”兰秀娘对他笑了笑。
两人背对,一个向乌珠瓷走去,一个向梅清臣走去。
董士成骑上马,跟随乌珠瓷的部队离去,乌珠瓷见他不住回头,一鞭子甩了过去,皮开肉绽,他却哼也没哼,乌珠瓷更气愤了。“还看,都是因为你,我这精骑差点折在这里!”
兰秀娘刚被董士成放开,梅清臣就翻身下马,急急向她快走,后来就狂奔起来。
吕才仁暗中惊奇,周逢春却嗤笑一声,目光继续粘在锦束身上,她回来了,那个鲜活的锦束回来了。
程锦束望着安全回归的兰秀娘,心里却越发不安起来。
她想起来了七七八八,知道是自己丢下了他们父女十多年,她又想起之前秀娘知道了她是谁,也没与她相认,认为她过得很好,她一定以为自己贪慕权贵,舍弃了他们父女。
她是个罪人。
她现在过得很好,她怎么忍心去打扰,让她想起她这个薄情寡义的娘。
她目光放远,看向逃跑的北疆精骑。
时过境迁,当年父亲忠诚的红巾军早已不复存在,她自也没有立场再去坚持那份义气。
既然女儿嫁了大郢的丞相,她不能为女儿做什么,不若守护她所在的国土。
看到女儿被梅清臣抱走,程锦束猛地一挥马鞭,马儿前蹄扬起,纵身上前跳去,疾驰而走。
周逢春见状,大吃一惊,连忙也带兵追去。
断后的吕才仁看他们走了也没拦着,刚才丞相说须得让周逢春回北境守着,让他去,圣旨不多时就会请下来。
周逢春虽犯浑,可他是北疆人眼里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只有他镇得住。
丞相用人,当是极佳。
北境,又要再起战事。
当梅清臣终于抱住了兰秀娘,心里缺憾的地方被补齐,仿佛人生就此圆满。
可他怀里的人只安分了眨眼的功夫,一阵铃音响起,她忽然用力推他,大喊:“梅清臣,你这个阴毒之人,你逼走的我相公,我要杀了你!”
她说着,手里的匕首就朝他招呼了过去。
梅清臣眉心紧皱,他身边的白义立马将她手里的匕首夺走。
兰秀娘没了武器,在他怀里扑腾,又掐又打,梅清臣却仍攥着她的手腕,温声道:“秀娘,你怎么了,我才是你相公啊。”
他想起在农院时,她奇怪的举动。
“你才不是我相公,我已经嫁给董士成了,你还抢走了我的希狗,害的我们分开,我恨你。”
梅清臣心里仿佛被人插上一把刀子,她每说一个字,刀子就转动一下。
怎么会……这样……
第66章 第 66 章 正文完
“北疆圣女乌珠瓷带精骑兵意图入侵大郢国度, 微臣斗胆,不等皇上指示便率羽林军迎敌,击退敌军后, 立马安排部署柱国公前往北境,对乌珠瓷形成包围攻势。微臣向皇上请罪。”朝堂上,梅清臣跪在地上, 拜道。
坐在皇位上的萧东君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他也没多少力气去听,只是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
陪在他左右的皇后虞洛真代他道:“丞相请起, 事急从权,皇上说,怪不得丞相。”
堂上的话不过是对百官的交代,下朝后,泰和宫中,梅清臣立在这儿等待, 神色疲惫。
没多久, 虞洛真从里面走了出来。
梅清臣立即要弯身行礼,被皇后制止。
“丞相,不必多礼。”皇后微微抬了抬手, 这已经是万幸,丞相并无造反之心,羽林军的控制权交还了回来, 她的选择没错, 如果当初自己拒绝,恐怕他是真的要造反了。
“多谢皇后。”梅清臣还是深深一拜。
彼此都心知。
“不知秀娘如何?”皇后问了一句。
梅清臣薄唇启动,俊秀的脸上透出一股无奈之色, 如何呢,他好像做了一场梦,他带她回来的种种,全都被消磨,她不记得。
“无事。”
他垂眸说了一句。
虞洛真也不好多问,又提起他今日所提之事:“既然如此,那丞相便休息几日吧。”
“多谢皇后允假。”
梅清臣走了出去。
王易星看到他,招呼着跟了上去,有些兴奋道:“丞相,下值了要不要带夫人来我家坐坐。”
“不了。”梅清臣淡淡道。
王易星觉得有些奇怪:“丞相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和夫人吵架了吗?”
梅清臣嘴角动了下,要只是吵架就好了。
王易星更觉怪异,“你……”怎么看着像是失了魂一般,他没敢问。
梅清臣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站定,道:“本相之前告诉过你,什么事都要用脑子去解决,甚至可以不择手段,是不是。”
王易星点头,他已经尽力在学习了,连最近妙娘对他冷淡,他都设计让她重新注意自己,不过目前还没成功,她好像更冷淡了,再也没问过那条巾子的事,他正苦恼,寻思办法。
“这句话没错,但要加一个前提,但凡你不在乎的,都可以这样做。”
梅清臣说完便走了,独留下王易星站在原地愣怔。
什么意思。
不在乎的可以设计,在乎的就不能设计?
丞相为何这么说呢,怎么感觉他不再是那个无往不胜、无所不能的丞相了。
丞相到底发生了什么。
梅清臣回到相府,站在内院门槛前,迟迟没有进去。
秀娘已接回来了一段时日,可她对自己极其排斥,完全不记得他们重逢后发生的事。
他找来麒鸣,和他一起查了许多书籍才知道这是西域一种祝由术,配合草药和失魂铃能控制人的记忆,但只能短时间内控制,时间一长,会使人精神失常。
幸好,秀娘只被灌了一次药,失魂铃也被取下,麒鸣说会很快恢复的。
可已经十日,她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
她还怀着孕,梅清臣毫无办法,只能受着。
迈入门槛,他还未进屋,就听到秀娘在跟晞光说话。
“娘,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已经跟爹回京一年多了,你们一开始好像是有什么误会,后来,你对爹还挺好的,你也根本没跟董叔叔成亲。”
兰秀娘看着乖儿,望了望外面的天,也该回来了啊。
她再次向外面扫去,很快就发现了熟悉的衣角。
狗东西,从头到尾的算计她,她要让他尝够被算计的滋味。
她摸着晞光的头:“晞光,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怎么样,当初要不是他给我下药,我怎么可能跟他回来,还让士成误会我,可惜,我跟士成此生无缘。”
这句话如同冰锥一般扎入梅清臣的心脏,他觉得胸口闷极了。
那个一直埋藏在他心里的担忧还是浮现出来——秀娘不爱他
如果他用尽一切手段都得不到她的心,那他做的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是不是他一开始就做错了,如果一开始,他能没那么自私,非要她回到自己身边来,她现在会过得很幸福。
梅清臣觉得熟悉的感觉卷土而来,是曾经被旧朝君臣抛弃的时候,被家人朋友背叛的时候,那种不想再睁眼看这个世界的感觉,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蒙了一层灰。
荷香发现了站在院子里的丞相,见他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得过去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