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臣挥了挥手。
站在萧婧楚身边的侍卫收了剑。
萧婧楚哆哆嗦嗦的伸手摸脖子,摸到一手的血后,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梅清臣的马车再次发动,继续往前走去。
马车里,梅清臣对着车窗向外面道:“将萧婧楚送回侯府,找个机会,杀了。”
杀谁,不必言语,心知肚明。
梅清臣重新闭目养神,可心却无法再如之前那般平静。
萧婧楚所言,对他多少有影响。
她话一出,梅清臣便完全不信,可她说的又是有理有据,还让他去盛悦茶楼。
盛悦茶楼……
梅清臣在心中咀嚼过这个名字。
“丞相,到了。”
到家了。
梅清臣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下了马车。
总管张耽迎上来,俯首向梅清臣问好。
“相爷回来了。”
“嗯,夫人呢?”
“夫人还在静养,荷香、莲香伺候着。”
“还没出屋?”梅清臣直往后院的脚步一顿。
“是这样,饭菜都是送到夫人房里。”
梅清臣略一思索,她受了惊吓,又受伤,他回来的早,眼下太阳才升起不久,先不打搅的好。
如此,梅清臣便去了外院的书房,昨晚一宿未睡,他先沐浴更衣,再去见她吧。
梅清臣在外书房忙了一阵后,才提步往后院去。
一进内院,梅清臣见房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丫鬟,正是兰秀娘贴身丫鬟荷香、莲香。
两人见他,立马起身行礼。
“相、相爷回来了。”
梅清臣没有放过她们神色中的慌张。
“夫人呢?”他压着声音问。
莲香故作镇静,她回道:“夫人一早用了膳后便说劳累歇下了,只留了个小福在里面伺候,我们便在外面等着,等夫人醒了,奴婢好去告知相爷。”
她已经提前给梅清臣预设好了行为,让他不要进去打扰。
可偏偏梅清臣是不按套路来的。
“我进去看看。”
“相爷,夫人她在休息!”荷香一急,竟挡在了门前。
梅清臣淡睇她,神色已不悦,说出来的话简洁而冷淡。
“让开。”
莲香急忙拉了荷香避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梅清臣靠近门,推开。
梅清臣迈入房中,脚步放的很轻,缓缓踱过前厅,绕到内室,隐隐看到有人躺在床上,他弯唇一笑,站在珠帘前静静的看了会,见她睡的安详,准备离开,却忽的发现床上的人在发抖,他眼中一禀,立马撩起珠帘踏入内室,双手伸出,俯身要去抱床上的人,就在他的手快要触碰到她的瞬间,床上的人扭过头来,看到他后,浑身抖着从床上滑下来,软跪在地上,哭道:“相爷,饶命,是夫人让奴婢这么做的啊。”
门口的荷香、莲香二人一听到这声音,便知道暴露了。
两人立马跪下,直呼饶命。
梅清臣看到他们床上躺着的人并非是兰秀娘后,眸里的情绪瞬间转化为一种——阴冷
梅清臣直起腰身,将手背在身后,扫了眼珠帘外跪着的两个丫鬟,声音裹挟着怒意:“到底怎么回事,如实说来。”
莲香与荷香将事情说清楚了,她们也是被夫人给骗了,见夫人睡了半个多时辰,她有伤,她们怕有意外,俩人便进去看看,谁想,房里哪还有夫人,只有穿着夫人衣裳的丫鬟小福,两人再想到之前出去的“丫鬟”,顿时明白了这是狸猫换太子之计,夫人跑了!
荷香着急的不行:“我们去禀告张总管吧。”
莲香却心里明白,夫人是去了盛悦茶楼,若是禀报了张总管,到时查了夫人去处,不就把夫人在茶楼见外男的事暴露了,到时夫人名声何在,相爷的面子又何在,这个后果她们担不起。
“荷香,夫人故意瞒着我们出去,应该是有要事,我们先等等,再等一个时辰,若是她没回来,我们便去禀告。”
荷香此时没了主意,便听莲香的。
但没想到半个时辰都没到,相爷突然回来。
往日,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呢。
梅清臣让人拿了把圈椅,就放在寝房的门前,他的手指有规律的在扶手上敲打,听着下面跪着的丫鬟的说辞,他面前的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
等丫鬟说完,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树上的鸟啼仿若死神的召唤。
梅清臣那一下下,敲打进每个人的心里。
莲香、荷香面色苍白,明明已经深秋,两人的额头却满是冷汗。
“夫人去哪了。”
梅清臣问道,他仍是收敛的,若不仔细察觉,或许都看不出他在生气。
再者内院的下人见惯了梅清臣对夫人温柔体贴,有时竟忘了他的身份,大郢丞相,百官之首,万人景仰。
荷香浑身抖个不停,牙齿碰撞,磕磕巴巴道:“奴婢……不知道。”
梅清臣的眼神移向一旁的莲香,这个丫鬟的眼神不对,她的眼珠慌乱的闪动,像是在隐瞒什么。
他唇角冷笑,重复:“不知道?”
梅清臣大手一挥,叫来了敬言。
“将这两个丫鬟带下去,分别审问,问到说出夫人下落为止。”
敬言眉眼微压,随即领命,派人去办这事了。
地上的荷香仰头看他,见他一脸冷漠,明明前些日子还能受敬总管教诲,今日却如同不认识一般。
听到“审问”二字,莲香的脸色忽的一变,“审问”,她这一辈子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当初他们全家被新朝将士冲入,一家人被抓入官府,那些蛮横暴戾的兵是怎么“审问”她的,死去的记忆片段在她脑中闪现,虽然那些人最终死了,可是给她造成的伤害却抹不去。
在侍卫准备将她提抓起来时,莲香猛地跪着爬几步,到梅清臣跟前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奴婢知道夫人去哪了,夫人她,去了盛悦茶楼。”
听闻这四个字,梅清臣的眼皮狠狠一跳。
这个四个字他熟悉,萧婧楚拦他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他全然不信萧婧楚那个疯子之言,但现在听到、看到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他不得不信了。
“将她们二人分别关押起来等待处理。”
梅清臣站起身,浑身充斥着冷意,高位者的威严与怒意像无形的风,令跪了一地的人将头埋的更深,瑟瑟发抖。
出了内院,梅清臣站停,忽的身子微微摇晃,一旁的敬言连忙伸手搀扶,被梅清臣抬手拒绝,外面,还站着闻讯而来的府上一众管家、侍卫,均是神情严肃。
“敬言,集结府上所有暗卫,将盛悦茶楼包围。”
“同时,通知江筒,就说茶楼有疑似袭击行宫山贼人,让他在外围配合。”
“林平,对接言真侯府的人,挖清萧婧楚的消息是谁给的。”
“张耽,查查夫人的两个贴身丫鬟,特别是莲香。”
梅清臣一一安排下去,大家纷纷忙碌。
梅清臣等他们走后,忽然扶着月门的墙壁猛烈咳嗽,等稍好一些,墙边的草丛上洒了几滴鲜红的血。
他像是没看见一般,从宽袖中摸出小瓷瓶,倒了一颗含入嘴中。
他向外走去,上了马车,对马夫道:“盛悦茶楼。”
——
今晨,兰秀娘一醒来,便琢磨着去见萧无砾。
“相公没回来吗?”兰秀娘不是很确定的问莲香,她晚上睡得死,常常不知道梅清臣有没有回来过。
昨晚是莲香守夜,她确切道:“未曾回来,宫里递来过消息,说相爷昨晚有公务留宿宫中。”
忙,忙点好。
兰秀娘暗自舒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去找萧无砾,跟他把话讲清楚,省的夜长梦多。
顺便也看看他死了没。
总归是为了救她。
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瞧着莲香、荷香将饭菜给她摆上,心想这次不能再让这两个丫鬟跟着,再一再二不再三,她总去那家茶楼,难保不会被她俩发现端倪,她们是相府的丫鬟,说不定梅清臣那厮在暗中监视她。
可怎么逃得过他们的眼睛呢。
兰秀娘怅然的看向窗外。
窗外,正有几个小丫鬟打扫廊道,这些小丫鬟平日里是不得进屋的。
忽的,她有了一计,书也不是白看的,正是狸猫换太子之计。
找个丫鬟扮作她,她扮作丫鬟跑出去不就得了。
她用过早膳,将莲香、荷香唤来,虚弱道:“我再睡会,你们别来打扰,对了,把那个小丫鬟叫过来给我捶捶腿。”
虽然不知道夫人为什么不叫她们两个给她捶腿,但既然夫人指定,荷香、莲香也不好说什么,出去交代了那小丫鬟几句让她进来,便关上门出去了。
没多久,兰秀娘穿着那小丫鬟的衣裳,等外面没人,偷偷遛了出来,直到从后门出府,也没人发现。
她如释重负,闷头往盛悦茶楼去,转念,她想到什么,又去药铺。
萧无砾好歹舍命救她,空手去多不好,拿些补药给他吧。
从药铺出来,兰秀娘继续往盛悦茶楼去,以往她出行都是乘坐马车,今日走了这么多步,竟也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