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你愿意跟我一起死吗?”
兰秀娘默默向他的对角移去,真是疯子。
梅清臣脸上却带着笑容,只是眼神冷极了:“我们是夫妻,死同穴是必然的。”
兰秀娘一路心惊胆战,直到看到熟悉的街道,又渐渐远去,她问:“我们去哪?”
“去接晞光放学。”
梅清臣从车箱里拿出一套完整的女装,递给兰秀娘。
“换上。”
马车空间一共那么大,兰秀娘只能当着他的面换。
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梅清臣一向事多,就是在村里时,她每日起来,他衣裳早穿戴好了,她穿衣,他就会离开。
特别是刚才被他惊吓,这会她又羞又怕,手指哆哆嗦嗦的穿衣裳。
梅清臣对她动了杀意。
这可怎么办。
她一急之下,脖颈的带子都系不好了,弄了几次,直接成了死扣。
不管了,回去再说。
她刚拿过一旁中衣,身后就伸出了一只手,从上到下,抚平了兜衣,有腋角的地方也被他拿了出来,甚至,他还掂了掂。
兰秀娘:“……”
她一动不敢动,咬着唇防止自己发出声音。
好在他给她系好绳子,便收回了手。
兰秀娘穿戴整齐,脸上有些热烫,反观一身白衣飘逸道袍的男人,一手屈膝,一手握书,怡然自得。
如若以前,她定要扑上去亲两口,如今她对他是怕了。
这是个心思诡谲,手段毒辣又很善变的人。
她以前,真的很肤浅。
到了国子监,车夫跟在这里等小公子下学的林平说了声,很快,林平便带着小公子找到了马车。
顺便还有其他两个孩子。
一个兰秀娘认识,是东方奇,他们现在是好兄弟。
一个看着很小,但模样兰秀娘一看便很喜欢,唇红齿白,很像晞光小时候。
“爹、娘!”
晞光看到马车里的爹娘,惊喜异常。
娘竟然跟爹一起来接他。
他高兴的想扑在娘怀里,但两个朋友还在,他要维持大哥形象,他跪坐好后,介绍道:“爹、娘,这是我两个朋友,东方奇和周律初,我想邀请他们到我们家住一晚。”
“叔叔、姨母好。”东方奇招呼道。
原来这个小孩叫周律初,不知道为何,兰秀娘看到他心里便觉欢喜,还觉得莫名熟悉。
周律初有些胆怯的也招呼了一遍。
梅清臣点头,还让敬言给他们端了两盘果子。
兰秀娘也招呼了一遍,忍不住伸手摸上周律初的头,“你今年几岁了?”
“四岁。”
“这么小就来上学了?”兰秀娘疑惑。
周律初正想解释,梅晞光及时拦下,不想让母亲再问及朋友的伤处,那些他私下给娘解释就行了。
“娘,你怎么会来接我啊。”
兰秀娘松开手,看了眼一脸温柔慈祥的装货。
她为什么而来,她全程被这厮绑来的啊。
但说起来……
她忽然道:“晞光,你怎么光说你娘,不说你爹呢,难道你爹来接你你就觉得正常?”
不能厚此薄彼嘛。
“因为爹经常来接我,所以正常,倒是娘……”一次也没有。
梅晞光撅了撅嘴唇。
东方奇剥着果子吃,看他们一家人说话,只觉得稀奇,咦?这家人好奇怪,不打架的吗?他爹娘天天打呢。
周律初怔怔看着他们一家,眼中的羡慕之色流露。
兰秀娘不由得看了眼梅清臣,他没搭理她,正拾掇小案几上的茶具。
原来平日里他还会来接晞光,怪不得两人常常一起回家。
他难道就没怀疑过晞光不是他的种么。
兰秀娘的眸落在这对父子身上。
父子两人一个斟茶,一个洗杯,相似的脸上表情疏淡,腰背挺直,动作优雅流利。
兰秀娘注意着儿子执杯时拢袖的动作,以往他是不会这样的,乡野之人没那么多讲究。
他现在简直就像个小版梅清臣。
是啊,还有什么不可信的,天底下再也找不到这般像他的人了。
进京以来,她一直挺忙的,对晞光疏忽了不少,但肯定没有梅清臣忙,他还能做到这些,兰秀娘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父亲。
回府后,兰秀娘主动请缨,要安排晞光两个朋友的食宿,梅清臣本是要交代下人做这些的,见她想管,便点了下头,去了书房。
放松之后,仍要负重前行。
这一个月,京城要变天了。
梅清臣心情沉重。
兰秀娘怀着补偿的心情,去了趟晞光的院子,亲自吩咐下人备好房间,叮嘱下人晚上多起夜照看,有任何情况都要及时去后院汇报。
三个孩子打算今晚睡一张床,床够大,三个小孩没问题,她又让人抱来几床被褥,天凉了,还是分开盖被不易着凉。
晞光漆亮的眸子追着娘忙碌的身影,心底仿佛被娘的手熨帖过般温暖柔顺,爹娘的感情好像愈发好了,他虽从未盼望他们如此,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周律初跟着晞光的眼眸看了过去,小声道:“我很喜欢你娘哦,我觉得她就好像我的娘一样。”
晞光顿时警惕看他,就差把意思说出来——你敢抢我的娘!
周律初哂笑,摆手道:“不是的,哥哥不要误会,我是觉得夫人跟我娘很像。”
东方奇躺在柔软的被褥上滚了几圈,感叹道:“好大好软的床,我就一床褥子,硌得很。”
梅晞光、周律初被东方奇吸引,两人不懂为何只铺一床。
梅晞光想说,可觉得不妥,便忍了下来。
周律初孩童心,直言问:“太常卿夫人这般小气么?”
东方奇幽幽感叹:“也不是,我家族大,每个孩子只能有一床褥子,我娘给我跟我姐争取之后,一人安置两床褥子,可我姐嫌弃床太硬,就抢走了我一床,所以我只有一床了。”
周律初向东方奇投去一个“可怜你”的眼神。
东方奇咬牙切齿:“我姐那个性子,将来肯定嫁不出去的。”
梅晞光面色却有些古怪,那日被一姑娘家扒了裤子的记忆涌了上来。
那个姑娘,这般泼皮无赖的么。
东方奇转念一想,“毕竟是我亲姐,两位兄弟,要是我姐往后嫁不出去,麻烦你们谁给兜个底啊。”
周律初慎重点头:“一定的。”
梅晞光看向周律初,他哪里懂嫁娶的事,就胡乱答应。
“臭小子们,有什么想吃的吗?”兰秀娘从门口问。
周律初小大人般的跪坐好:“姨母做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东方奇也坐好,却没说话。
梅晞光知道两位朋友的心思,转头对兰秀娘道:“娘,律初爱吃笋,东方奇爱吃肉。”
周律初腼腆低头,东方奇舔了舔唇。
兰秀娘笑道:“知道了,再加上晞光爱吃的酥酪,我去准备了。”
兰秀娘一走,三人趴在床上,一起说起话来。
东方奇:“说实话,大哥,我有点怕你爹。”
周律初点头:“我也是。”
梅晞光:“你们不了解我爹,他其实……”很疼爱他的。
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笑道:“好了,别说我了,咱们这次不是为了帮律初的母亲吗。”
“对对对,回归主题,帮助律初的母亲多认识朋友,多说话,这样国公夫人就好起来了。”东方奇勾上周律初的肩膀。
自上次去过柱国公府后,梅、东方二人对周律初的境遇感到难过与同情,梅晞光从《黄帝内经》有感,觉得柱国公夫人不像是得了失心疯,更像是长期不与人交流,人变得麻木,若是能多出来玩玩,兴许会好的。
那位夫人是个很好的人。
东方奇眼珠一转:“我觉得晞光的母亲最合适,她是丞相夫人,我娘说兰夫人极善交际,自打来了京城,很多夫人都与她交往频繁。”
梅晞光有些自豪:“我会跟母亲说的,让她去找柱国公夫人聊聊。”
东方奇向来鬼主意多:“不可,直接去找跨度太大,你们想,丞相夫人这样娴于辞令,对律初的母亲来说太过了,不妨不先见面,先写信,做个笔友,以做铺垫,日后再相见,循序渐进,省的国公夫人受刺激。”
梅、周二人均赞同。
等到饭毕,梅晞光向娘提出了这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