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不疑有他,立马又去拿了一副。
兰秀娘从两副药中各取几样,让荷香拿下去熬了。
荷香听从,吩咐下去,只是她留了个心眼,将她留下的药都取了一点留下。
她从敬总管那里学到的还没忘记。
刚收好药包,荷香便听到夫人叫她,她忙应声过去。
兰秀娘慵懒的趴在贵妃榻上,怀里抱着一个蚕丝的软香枕,问:“这几日没有人找我么?”
“有,姜夫人、刘夫人都有递过帖子,夫人这两日忙,便对外称病。”
兰秀娘瘪瘪嘴,理由都给她想好了,那可是她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圈子,梅清臣总不能让她连门都不出吧。
像是看出了她的不满,荷香道:“相爷体贴夫人,说夫人若是无聊了,可以请朋友来家里坐坐说话,只是这几日京城不太平,还请夫人不要出门。”
“那去帮我请姜芸过来。”
兰秀娘虽然人在家中坐,但想着这几日梅清臣的举动,再加上她看到相府的布防比以往戒严许多,也能感觉到即将有大事发生。
能是什么呢,或许是太子和韩王要决一雌雄,皇位花落谁家。
姜芸比刘妙知道更多朝堂的事,而且刘妙大着肚子,她也不想麻烦她过来一趟。
姜芸下午便过来了,还带了女儿东方善。
她来时,兰秀娘正在喝药,见状,姜芸两眉紧锁:“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生了病,善善,快去给你姨母端碗水来。”
小姑娘应声去做。
兰秀娘放下药碗,又喝了善善端来的水冲了冲,嘴里的药味淡了许多,她看向一旁目光炯炯的小姑娘,“谢谢善善。”
“姨母客气了。”小姑娘甜甜道。
是个开朗活泼的小姑娘,少了别家小姑娘那种羞怯内敛。
她若是有个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想到刚才喝的药,她很快压下这个心思。
“不过是有些上火,不是什么大病。”兰秀娘握住姜芸的手,宽慰道。
“那便好,听说你得病,我们都很担心,想过来看望,又怕冲撞了你。”
“无事。”兰秀娘看着东方善左看右看,好不无聊,让荷香找人带她在府里逛着玩。
姜芸无奈看一眼女儿跑走的背影,“这丫头,整日冒冒失失的,像个小子,我都担心她日后没人提亲。”
兰秀娘半开玩笑道:“若真没人提亲,就让晞光去,我们两家做亲家。”
“我女儿哪里配得上梅小公子呢。”
两人笑罢,兰秀娘问起了最近京城的风云,果不其然,党争的风云已经笼罩整个京城,就是妇人们也都知晓了。
姜芸看了看四周,兰秀娘让荷香退下,然后才听姜芸附耳道:“听说韩王最近要谋反,正集结兵力往京城赶来呢。”
兰秀娘吃惊不已,“不是说他最近,嗯……受了重伤,人都没醒。”
“醒了。”姜芸神秘道:“听说就在你相公受皇帝之命看望过他后,韩王就醒了。”
兰秀娘惊的嘴都合不拢了。
梅清臣去看萧无砾了,昏迷的萧无砾还醒了,确定不是被他打醒的吗。
应该不是,不然他哪里有力量去做谋反的事。
“现在太子党和韩王党的人见了面都要争个面红耳赤,互相弹劾的折子都快把御史台的路给堵了。”
兰秀娘陷入沉思,她总觉得梅清臣好像并没有那么想帮太子,她与梅清臣在吉庆楼那晚,他拦住的那个被太子奸、淫、的女人的相公,看似阻拦实则在救他,当时他若冲出去跟太子质问,别说救不了他夫人,连他自己都得赔进去。
所以梅清臣救他做什么,忽的一道灵光闪现,兰秀娘通透了,拍了下掌。
姜芸一怔:“你这是怎么了?”
兰秀娘摇头说没事。
她明白了,梅清臣怕是在佯装投靠太子,实则潜伏在他身边找寻他的破绽,那个人便是个突破口。他是要利用那人对太子的仇恨去对付太子么,莫非连他夫人都是梅清臣设计给太子的?
想到这些,兰秀娘只觉得心惊胆战,这几日贴身跟随梅清臣,她清楚认知到一点,他绝非善类。
可话说回来,梅清臣不帮太子,难道会帮韩王?
这更不可能。
“我一个妇人也不懂,但听我相公的只言片语,大家还是觉得太子会赢,毕竟他有丞相相助。”姜芸提了一嘴。
兰秀娘没出声。
“我打算明日便不让东方奇上学了,在府里躲躲,总感觉近日京城不太平。你有没有听说过詹士府府丞陆兹越夫人暴毙的事,好惨,听说被人掳走强、暴,我之前跟他夫人说过几次话,是很温柔的人,真是可惜了,可恨的是她丈夫陆兹越非但没替她找出凶手,还攀附起了太子,连连升官,听说还纳了许多美女。”姜芸叹息道:“男人啊,真是替她不值。”
兰秀娘却明白陆兹越这样,背负的多大的压力。
但她已经没精力再关注他,这次争斗,结果会是什么样,梅清臣有把握吗,到时候他会不会有事,还有韩王,他起兵谋反,若是失败了下场定然凄惨,可若是成功了,他会报复梅清臣吗。
不管她嘴上多不承认,可心底,她希望梅清臣好好的,也希望萧无砾能活着。
“那我也让晞光这两日不要上学了,在家里避避。”
梅晞光近来也听到了不少京城要变天的传闻,国子监现在已经几乎上不成课,博士、学生都大批量的请假,有的人还回了老家。
连东方奇都说明日不来了。
梅晞光思索着事回到府上,从林平那里,他得知父亲已经连续两日未回。
他试想,若是自己处在父亲的状况,该如何破局,如果他失败了呢,他和娘又该如何。
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放心,让林平去问问父亲现在情况。
林平走后,梅晞光打算去母亲那里请安,刚转过游廊一角,不料迎面飞来一个人影,他正低头思考,完全没有防备,就这样被那人影重重扑在地上,那人压在他身上,梅晞光受到了二次重创。
疼痛过后,梅晞光睁眼,对上了身上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天真无邪的净瞳,像是不曾受过天地间邪气的困扰,此刻正呆呆望着他。
“东方善,你还不从我身上下来,你还要趴到什么时候。”
梅晞光首先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撤回推拒她的手,放到身侧,扭开头,一字一句咬着牙道。
又是她。
东方善大惊,连滚带爬的从他身上起来,站在一旁低头绞手,这时,跟着她的两个丫鬟也到了,一个是她的贴身丫鬟,一个是相府的丫鬟。
两人远远便见到他们撞在一起,一个关心东方善,一个关心梅晞光。
梅晞光已经从地上起来,他神色淡定,像是刚才的狼狈事件没发生过。
“原来是姜姨母过来了,稍等我更衣后过去与母亲、姜姨母请安。”
梅晞光直直往前走去,路过“罪人”东方善时,他冷道:“跟我过来。”
东方善自知理亏,这又是相府,她更不敢得罪他,只好唯命是从,一路跟他来到陌生的院子。
“这是我的院子。”梅晞光介绍了一句。
东方善好奇的四处看,一边继续往前走。
梅晞光拿了下人准备好的衣裳要去屏风后更换,回头,见东方善也跟过来了。
两人再次对视。
东方善一脸无辜,像是在问他怎么不走了。
梅晞光:“……在外面等。”
他直说一句,东方善才发觉自己跟来了什么地方,她虽顽皮,可也知道不能随便进入男孩子的房间,她脸上发热,连忙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院子,对着一丛不知名的花发泄。
她怎么这么倒霉,撞谁不好,偏偏撞到梅晞光。
明明跟弟弟一个年纪,却特别能唬人,好吧,她确实理亏。
没多久,梅晞光便出来,看到自己精心照顾的君子兰惨遭毒手,他捏了捏眉心。
“你在干什么!”
东方善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梅晞光一脸不善的看着她。
东方善忙摆手:“我、我没干什么啊。”
此时,她手里还有一朵白色的兰花骨朵。
梅晞光也看到了那花骨朵。
东方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连忙将手里的花骨朵重新安回了兰花上,哂笑一笑:“这不就好了。”
梅晞光的脸上阴晴不定,“东方善,你得罪我三次了。”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爹有很多这种花,我给你偷来一些赔你好吧?”东方善惊恐的吞吞口水。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如何补偿我,现在跟我回去请安。”
梅晞光见她害怕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些愉悦,他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东方善以为他要去找大人告状,哭丧着脸跟在后面。
“梅……小公子,求你不要告诉我娘好不好,我向你道歉,或者让你压回来。”
梅晞光登时就黑了脸,压回来,这是什么话,一个姑娘家说这种话合适吗。
他本可以告诉她,他并没有要告她状的打算,但不知为什么,他挺喜欢这种她围在他身边求他的感觉,好像能洗刷些上次被她扒掉裤子的屈辱感,故而他冷漠着一张脸,就是不说话。
好在到了地方,东方善并没有听到梅晞光告她状,她连忙缠了娘,她们告别走了。
兰秀娘正“生病”,晞光便代母亲出去送,送完又折返回来。
兰秀娘看着已经长了好大一截的儿子,再看看儿子白里透红愈发俊俏的小脸,更别提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从容,这都是梅清臣的地位权势养出来的。
她并不后悔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
这是她在青山县奋斗十辈子也无法给予晞光的。
“晞光,明日便休假吧,我让人去国子监给你请假。”
梅晞光知晓当下的情况,他点点头,应下,握着兰秀娘的手,忧心道:“娘,这次争斗,万一,我是说万一波及到相府,我们该怎么办啊。”
他试探性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