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是谢青琅。
他总是说她侮辱他,他侮辱她的次数,难道就少了?
薛明窈扁扁嘴巴,“反正我没法再和谢濯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本想回娘家,可我那对兄嫂要是知道我与谢濯不睦,肯定又着急担心,我只能来投奔你了,”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赵盈,做求恳状,“好盈盈,你能收留我几日吗?”
赵盈捏捏她脸,“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在我这儿,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薛明窈重绽笑颜。
“不过啊,听其言不如观其行,谢将军喜欢你,对你好,这些都不是假的。那些难听话估计是他的气话,毕竟你装脚伤捉弄他在前,他不生气才怪呢。”
薛明窈摇头,“不是气话。他把我当全天下最坏的女子,我一直知道。”
“哎唷,那他还坚持娶你,可见你在他心中地位有多高。”
“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呢。”
“我哪里是帮他说话,”赵盈笑道,“我是替你们发愁,闹得这么不可开交,可怎么收场。”
“大不了和离。”薛明窈淡淡道。
“你舍得,他可舍不得。”赵盈眼里几分戏谑,“等着吧,过不了几天,他就来接你了。”
然而几日过去,并不见谢濯来接人。
薛明窈住得很舒服,每日吃吃喝喝陪赵盈说话逛园子,调香插花作画,怡然自得,先后派人去谢府搬了些东西过来,再没提起过谢濯。
倒是赵盈替她心急,晚上与陈良正夜话,“谢将军是怎么回事,这都几日过去了,再大的气也该消了,怎么能放任自己夫人在外不管呢?”
陈良正闻言笑了,“许是脸皮薄吧,这几日早上散朝后,他都主动过来找我,有话没话地聊一通,暗暗打听永宁郡主在咱们家过得如何。”
陈良正与谢濯君子之交如水,平时来往倒没这么多。
赵盈哭笑不得,“他这人!”
“他不明说,我也不好说什么。这样,明日我邀他来家中小酌,给他们夫妻俩递道台阶。”
赵盈欣然,“有劳驸马上心,这几天我光顾着窈窈了,也没拿出时间陪你。”
连造娃娃这等大事,都耽搁了好几次......
陈良正温言道:“公主不必抱歉,是我疏于陪你才对。你操心着府中事务,一直紧绷着,永宁郡主住下后,你脸上笑容明显多了,若不是考虑到谢将军,我情愿郡主多在咱们家住一阵子。”
陈家二老在上个月为陈泽兰订了亲,赵盈作为长嫂,要张罗她的出嫁,便忙起来了,再加上迟迟未有孕,她一直心底不安,有薛明窈过来和她嬉笑,这才松弛了些。
陈良正都看在眼里。
赵盈被他说得不好意思,陈良正心疼之意更深,终于把早就想说的话端了出来,“我知公主素来对自己要求高,德容言功都想做到最好,只是咱们家并不是那规矩森严的宫里,有些事可以少做或者不做的。”
赵盈一怔,“有些事是指的?”
“比如你每日给二老的晨昏定省。”陈良正坦然道。
赵盈微赧,“其实我做这些不是因为对自己要求高......”
她是想让驸马开心啊。
“我不做,你也不介意?”
“当然不会了。”陈良正笑道,“我私心希望你把时间省下来,多陪陪你表姊,多陪陪我。希望公主别觉得我不识大体。”
“驸马说得哪里话......那我以后少去隔壁。”赵盈小声道。
“嗯。”陈良正伸出手,摸了摸她鬓发,忽地唤了声盈盈。
“驸马?”赵盈脱口而出。
这回换陈良正不好意思,“整日听郡主这么叫你,我不小心也叫出来了。”
“没事,我也喜欢你这么叫......”
帐内低语声渐歇,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掩住。
......
次日散朝后,陈良正不等谢濯来闲谈,先开口邀他到府做客。
谢濯二话不说地言好,答应完才想起问:“是今日中午去贵府吗?”
陈良正笑道:“愚兄衙中事多,中午还抽不出身来,咱们晚上见吧。”
谢濯克制地笑了笑,“多日不曾与良正兄共饮,今晚一定不醉不归。”
“一定!”陈良正拍拍他肩,“将军记得乘马车来,不然醉了怕是难以骑马回府。”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濯应该懂他的暗示吧,陈良正心想。
当晚谢濯如约而至,与陈良正在二堂把酒话聊。
赵盈得到消息,去找薛明窈,“窈窈,你换件衣裳,今晚跟我和驸马一起吃晚食吧。”
却见薛明窈脸色发白,犹豫不安道:“盈娘,刚才薛府派了人来找我,我阿兄好像出事了。”
第61章 “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
“行泰表兄?”赵盈奇道, “他怎么了?”
“那人说下午的时候,大理寺派人请阿兄去衙门问话,阿兄走后, 迟迟未归,后来大理寺那边又来人, 说是阿兄涉及一桩人命官司, 他们要暂时将人收押在牢。”
赵盈大吃一惊,“怎么会有人命官司?”
薛明窈苦着脸,“我也一头雾水啊!”
来报信的小厮不知详情, 说得很含糊, 薛行泰到底惹了什么麻烦,薛明窈不敢想。
“盈娘, 我恐是没法与你和驸马用晚食了, 我得回府问问去。”
“应该的,”赵盈略作犹豫, “其实驸马今晚还请了谢将军, 人就在二堂呢,你要不要先去和他商量商量?”
......
二堂内, 案上置着几碟子下酒菜与两盅酒, 酒液在灯烛照耀下漾着琥珀色的光泽。
“谢将军,你我先浅酌几杯, 待会儿公主会来作陪, 到时候我们再移步。”陈良正笑道。
谢濯颔首举杯, 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去门口。
他没有等太久。
薛明窈与公主一同前来,碧绿裙摆如同春水一般,细波起伏,倏然荡到他眼底。
“驸马。”薛明窈简单和陈良正打了招呼, 就直直看向谢濯。
谢濯静静回望她,眸中波澜横生。
“你跟我来,我和你私下说点话。”薛明窈低声道,手拉上他的袖。
谢濯沉默着,任由薛明窈牵着他的袖走到廊下。
薛明窈松开他,直截了当道:“薛府来人说我阿兄被关进了大理寺狱,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谢濯愕然,“什么意思,你阿兄出什么事了?”
“你没有暗中设计我阿兄,没有拿他来要挟我?”薛明窈又问一遍。
“当然没有!”谢濯慢慢反应过来,脸色变得铁青,“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薛行泰是我的妻兄,我做什么要害他?”
“没有就好。”薛明窈道,“你有前科,我不得不防。”
她也知谢濯所为的可能性很小,只是他曾经用薛行泰对付她,他们关系又僵成这样,她不问上一问,始终不能放心。
“没事了,你回去和他们吃酒吧。”薛明窈飞快丢下一句话,翩然进屋辞别赵盈夫妇,借了他们一辆马车,当下就动身赶往薛府。
谢濯被晾在一边,往嘴里灌着酒,没有要跟着薛明窈走的意思。
赵盈夫妇面面相觑,谢濯放下酒杯,苦笑着一拱手,“今晚实在不巧,谢某先告辞了,公主、良正兄,我改日再来。”
夫妇俩自无异议,这场面,强留谢濯也是尴尬。
......
且说薛明窈一路快马加鞭地到了薛府。
进了屋,她阿嫂满脸愁容,薛明妤眼泪一串串地掉,两人都是六神无主的样子。
“阿兄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与人命扯上干系了?”薛明窈急道。
“不知道啊!”阿嫂直把头摇,“大理寺的人说死者是冯家小子,说你阿兄要为他的死负责!”
“冯家小子?是妤娘的未婚夫,冯晟?”薛明窈疑道。
薛明妤的抽噎声大了一些。
“不是未婚夫了,”阿嫂焦头烂额地解释,“先前冯家请媒人上门,换了庚帖,算是把亲事定下来,结果前几天你阿兄在外头吃饭,听到隔间冯晟和人吹嘘,才知道这人在外头养了个外室。婚前就养外室,那还得了,你阿兄赶忙把婚给退了。”
薛明窈一拍大腿,“我就说冯家人靠不住,妤娘可不能嫁给这种人,退得好!”
薛明妤泣道:“我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说什么傻话,退个亲而已,我死了夫君都没什么事呢。”薛明窈又看向阿嫂,“然后呢,冯晟怎么就死了,阿兄对他做什么了?”
“你阿兄没说过啊,”阿嫂眼看着又要掉泪,“他又不可能真去杀人,定是被人冤枉了。”
薛明窈蹙着眉,“阿兄这等身份,大理寺不会贸然扣人,估计是手中有证据。”
阿嫂颤着叫了声,“窈娘,你别吓我,你阿兄虽有些浑,可绝不会害人性命,他最多打冯晟一顿!”
薛明窈自己也是心慌意乱,硬着头皮安慰她,“我知道的,阿嫂,你别急。”
“怎么能不急,那是大理寺啊,要是坐实了人命,你阿兄,还,还回得来吗?”
“回得来,一定回得来。”薛明窈握住阿嫂的手,坚定道。
她阿嫂喃喃道:“窈娘,你一定要把你阿兄救回来啊,他要是不回来,我也没法活了。”
薛府在京总共就这么几个主子,阿嫂年纪长薛明窈几岁,经的事却少,薛明妤更还是个孩子心性,也就只有身为郡主的薛明窈能拿主意了。
她定了定神,道:“你放心,阿兄是我唯一的阿兄,我当然要把他弄回来。阿嫂,今晚我住在这里,你收拾一些阿兄的衣物,我明日想办法去大理寺探监,给他送过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薛明窈此言一出,她阿嫂宛如找到了主心骨,用力点点头,“好,我听窈娘的,你肯住下,真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