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些信笺写完,苟婕又提笔写了一封拜帖,随后走出屋子,来到前庭,问这边的执事有没有熟悉门路的,替她前去投个拜帖。
前庭的管事接了拜帖,转身吩咐一个执事去后,苟婕走到旁边花园凉亭里,解下腰间的荷包,坐下来翘起脚,慢悠悠往烟袋锅子里塞满烟丝,点上火,一边瞧着亭前池塘里的初生荷叶和游鱼,一边津津有味地咂着烟嘴想事情。
等她这一锅烟丝慢慢抽完,前去投递拜帖的执事正好回来,说那边府里应下了明日的晚膳,还说明日酉时打发人和车马到沁园来接她。
苟婕闻言点了点头,在这边亭里跟那几个执事又闲聊了几句话,才起身往后院走回。
第二日上午,她们先在沁园门外目送回洛京的使者与季显容派来的队伍一起离开,到了傍晚,一辆雀金帷幔翠盖车停在沁园门前,苟婕穿戴齐整,在门口登上了车。
行了不多时,车子停下来,外面执事在车前恭恭敬敬请她下车,她弯腰走下来,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府邸大门,气象峥嵘的乌木大匾上写着“敕造嫖姚府”。
苟婕坐的这车子,方才是从北边绕过来的,她在车里也瞧见了与这座府邸相连的另一边府门,那边的门上是紫檀金漆匾,写的是“敕造婺国府”。
苟婕站在阶前拍手说道:“一门双贵,真正显赫呀。”
这时已有管家从门内快步迎出来行礼相让:“苟柱国里面请,我家大帅正在堂上等您。”
苟婕微笑点头,撩起袍摆抬脚随那管家走上门前台阶,从右边侧门跨进府,抬眼见内中好一派蓬勃春景。
夕照画阁,翠竹摇风。
苟婕跟着管家走上柳荫曲廊,一边游览着园林景致,一边往正堂走去,与沁园满栽各色奇花异草不同,何去非这座嫖姚府内多种竹树,庭院里以方竹和凤尾竹为主,搭配几处垂柳与芭蕉树,走过曲廊转弯处,还可见绿意中点缀着各式各样的奇形怪石。
从曲廊往里走了片刻,经过一道葫芦门,又是一条往东去的长廊,一侧是开放的山石湖景,另一侧墙壁上则是各式雕镂花窗,从那些宝瓶、如意和扇形花窗看出去,皆有姿态迥异的花枝斜斜探出头来,自成一副天然画作。
这条长廊直通正堂,苟婕边走边看,不时还要停下来,问问这是什么草那是什么树,因此正经花了些时间才走到堂上。
等她终于走到正堂门外时,听到里面传来何去非的声音:“客人怎么还没到?那我先歪一会儿,等人到屋外了再来报信。”
那话音刚落,这边管家站在外面禀道:“大帅,客人到了。”
屋里沉默了片刻,才从里面走出一个执事:“大帅有请。”
那官家侧身抬手请苟婕进屋,转过一面落地大插屏,苟婕瞧见了正堂屋里主位上坐着个熟悉面孔。
何去非这日在府中待客,穿的虽是常服,却也不失郑重,身上是一件紫云罗的圆领狮纹窄袖袍,腰系一条镶白玉的金腰带,头上也是白玉金冠,足蹬一双玄底金紫云纹缂丝靴,端坐在大椅上,倒好个威风八面的将军模样。
这次燕国使团来访,除了从边境大营接她们到建康那几天外,何去非也就只在随后的两次宫宴上见到了苟婕等人,席上她按规制穿着官袍,也没跟苟婕单独说话。
当日苟婕来时脱口而出的那一声“傻小孩”,让何去非仿佛瞬间回到了数年前的丢人时刻,这几天每每夜半想起来,都忍不住捣枕捶床。
昨日她见苟婕递了拜帖要来会见,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但她还是颇为亢奋地准备了半日,这天听说自己派出去的车子在沁园接到了人,她就从后院来到前面正堂屋里了,摆了好几种霸气的姿势,衣冠赫奕地坐在大椅上,准备狠狠扭转一下自己当年被俘时的窘迫形象。
然而她在这边坐了半天,分明听说管家已带客进了府,却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她也坐不住了,把腰一塌,让执事给她拿了个靠垫歪着,刚把腿架在大椅扶手上,外面就说客到了。
何去非听了立刻放下腿,把身后靠垫抽出来往旁边一扔,挥手让门口执事出去带客进屋。
另一边执事伸手接住飞来的靠垫,放回旁边软榻上拍拍平整。
等苟婕转过落地插屏走进来时,何去非已经摆好了方才演练过的威武坐姿。
“苟柱国怎么突然想到过来我这里坐坐?”
第209章 惊风破意
苟婕迈着从容的步伐缓纵上前,跟何去非问过好后,在客座上坐下,满脸严肃:“我观府上有邪气汇聚,今日是特来为督帅解煞的。”
何去非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苟婕低头微微勾起唇角,不禁想起当年妊婋诈出何去非的身份时说的那句“我也是才知道的”,她此刻也想说这话,但是为了把今日的戏做全,她只得暂且按住话头,又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抬头看向何去非:“督帅府上近日添了新的大物件儿,此后接连出了几桩怪事,我说的可对么?”
何去非这时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眼神中带着询问之意,想知道是不是管家带苟婕进来的路上跟她说了什么。
管家却是一脸无辜,看看何去非,又看看苟婕,然后茫然地朝何去非摇了摇头,方才这一路上她也就是给苟婕介绍了几句竹树花草和湖石,旁的话可是半点没提。
见何去非没答言,屋中的管家执事们也都不敢出声,苟婕这下心里更有底了,于是再次悠悠开口:“督帅乃是武曲降世,将星临凡,魑魅魍魉莫敢近身,这些邪气也不过是被无意困住不得走脱,才呜咽挣扎罢了,我今日特特赶来解煞,只是想着为贵府送个安宁,毕竟这邪气虽然影响不着督帅,但执事们未免惴惴,督帅素日又是最体恤众人的,必定也要为她们解此忧思。”
何去非被这几句话捧得舒展了眉头,看向苟婕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意:“先前就听说苟柱国身上有些仙缘灵根,我却没当一回事,不想今日也有要劳烦你施展神通的时候。”
几年前何去非到洛京时,就曾听说苟婕会看吉凶,懂得占星、望气、风水和六爻,还曾有个诨号称作“苟半仙”,但她对这些事不大感兴趣,所以当时只是听听就算了,那时候她跟着穆婛在皇城大学堂观览,也瞧见了苟婕设立的星象学介绍,内容主要是制定节气历法之类的,因此并没有太当回事。
加上何去非被妊婋拷着带回洛京的路上,苟婕总是端个烟袋锅子说些打趣她的话,油腔滑调的通没个正形,叫人实难把这位姐跟那些高深学问联系在一起,如今看来,似乎是她低估了这位苟柱国的本事。
今日被苟婕言中的府上怪事,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因去年山南道新开采的铜矿产量颇丰,在季无殃登基后陆续运到建康,准备给户部用来打造新制铜钱。
季无殃见这批铜量可观,遂命人分出一些,打造了一个“天宪柱”,立在建康宫正门,为大昭开国纪功铭德,今年过完年后,她又陆续将小些的浮雕铜柱赏给了几位有功之臣,何去非两个月前领了赏,着人抬了御赐的祥云纹铜柱进府,她亲自在府中选了位置,又在铜柱后方设了一个练武台,两边兵器架上摆起了十八般兵器。
然而就在这练武台建好没多久,建康下了一场持续半个月的连绵春雨,雨停后的几天里,府上花匠们发现铜柱两侧的新竹竟连片枯死了,她们很快重新种了一批,没过几日也都枯了。
最近几日,那练武台上也开始出现怪事,总有轮值的执事在夜半时分远远听到那上面有呜咽之声,听起来像是男人在哭。
练武台兵器架上摆着的那些剑戟里,有不少曾被何去非借给部下将领,在去年建康政变中清剿逆党,死在那些利刃下的男人可以把整个练武台铺满三层,因此有执事私下里猜测,是不是有鬼魂附在那些兵器上夜半嚎哭。
这些怪事最近也传到了何去非耳中,她是个不信邪的,亲自到练武台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又把兵器挨个擦了擦,始终没有听到什么怪响,执事们说必是那些男鬼怕了督帅,是以不敢出来,只趁没人时才哭。
何去非对此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府上除了这两桩怪事外,倒没再出什么别的事,虽说影响并不大,到底在执事们看来有些诡谲,私下里都难免不安起来。
这两天何去非也想过去问问母亲,看是不是找人过来瞧瞧,但这铜柱是御赐之物,若这些怪事被人传了出去,又恐怕会显得对圣上不敬,也影响自己在朝中的名声。
这些事何去非连母亲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今日见苟婕一来就道破她府上有怪事,不由得十分讶异。
但不管她怎么问,苟婕都坚称自己是望气得知的,还说有破解之法,可还府上往日安宁。
何去非低头想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看向苟婕:“苟柱国这番好意,我却之不恭,只是这铜柱毕竟是御赐之物,若瞧出了什么差池,叫苟柱国连带着整个燕国使团触犯什么朝廷忌讳,甚至影响来日两国会谈,岂不成了我的不是?”
苟婕听完这话,拿眼上下打量起何去非来,心道这傻小孩几年不见倒是也涨了点心眼,这是想试探她殷勤登门帮忙的目的,还不忘虚声恫吓她一下。
看着何去非一脸警惕的模样,苟婕嘿嘿一笑:“我这番好意不白给,原也是冲着接下来的会谈,想为我们南北互市多换取些织物稻米,只是我们燕地对外的海盐和铜铁,在你们这里似乎也不大缺,怕来日不好达成协约,所以想请督帅在婺国君那里帮忙美言几句,也不枉咱们旧日的交情。”
这次与燕国使团的会谈,季无殃全部交由何却歧主持接洽,何去非没有参加前两日的会谈,只从圣旨中获悉了新的北部边防条例,也跟着给嫖姚军设在淮水的大营位置做了些调整,随后又从她母亲那里听说了会谈内容,知道燕国使团此来除了议定两国边防协约外,也有恢复互通的想法,至于具体内容还要在接下来的会谈中细细商讨。
对于和北地恢复互通这件事,何去非也有私心,她想请母亲斟酌开放江南的织物和稻米,跟燕国换取漠北良马,为她的部下骑兵队伍增换军备。
虽然山南道这些年来也建了马场自家培育,但因气候不适,马种退化严重,嫖姚军中眼下的马匹,大部分还都是从旧朝各地搜刮来的,战马的年纪这两年也都渐渐上来了,后续补充开始有些跟不上,这将会严重影响她们在各地传递军令,对来日镇压内乱和边防巡查都十分不利。
此刻见苟婕主动提起换取江南物产的事,何去非转了转眼珠,这种有条件的好意,听着就让人觉得踏实,正好她也想借着私下往来,打探打探燕国马匹的储备情况,于是低头笑了一下:“换取物产的事好说,苟柱国既然这么敞亮,那我也不瞒你,府上怪事确实闹了几日,趁着天还没黑,劳动苟柱国随我去瞧瞧。”
苟婕与何去非同管家执事们走出这间正堂屋时,外面夕阳正红,落在院中石板路上恰似血光笼罩。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府东边的花园里,见东南边辟出了一块空地,那御赐铜柱朝北立着,后面是一个高耸凉亭,亭子里设了一个四面通透的练武台,上面两排红木竖架,满列着十八般兵器。
苟婕走到近前,瞧见那铜柱下方仅有个三寸来高的石台,铜柱底边带些绿色锈迹,石台周边土地上则是几小片枯竹。
她绕着那铜柱细看了两圈,又蹲下来捻起枯竹下面的土,拿到鼻子前面嗅了嗅,随后站起身掸掉土擦擦手,不慌不忙地点上烟袋锅子:“金气泄地,断生蚀木,这铜柱和练武台的位置,都是督帅自家选的吧?没请个风水师瞧看?”
何去非摇摇头,说她不信这些东西,也不愿叫人到她宅子里指手画脚,这铜柱是她领旨后让手下亲兵抬进来的,凉亭和练武台都是照着她的想法搭的。
苟婕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抬脚往凉亭内的练武台走去,掏出身上带的罗盘和一小面五色幡,在台子四周分别站了片刻,又登台看了看那两个兵器架,见何去非也跟了上来,苟婕背着手说道:“不过是个小煞而已,好解得很,只是我有句话要问督帅,这些兵器下的亡魂里,有枉死的么?”
何去非想都没想,大手一挥:“那没有,个个死有余辜。”
苟婕转头看了她一会儿,又问:“请恕我冒昧,此煞指向旧朝宗室男,我还要多问几句,去年建康政变之前,哀帝的死可有什么隐情?”
哀帝指的正是旧朝庆平帝,何去非听她提起这事,歪头想了想:“那能有什么隐情?哀帝打小身子就不行,出事之前着过一场热风寒,喘嗽了几日还在喝药,刚见好没几天,突然上不来气,太医赶到说这是痰迷心窍,抢治了一日无果最后胸痹死的,太医后来说可能是久病积压所致。”
苟婕摸了摸下巴:“哀帝从前经常有风寒喘嗽这类小症候么?”
“是吧,我其实也没见过几次本人。”何去非回忆道,“过去朝会每每抱病都是因为风寒发热之类的。”
说完又问苟婕:“哀帝死得明明白白,我亲自带人埋的,难道这也跟我宅里怪事有关?”
第210章 独听金啸
“哦?”听何去非说庆平帝是她带人埋的,苟婕又问当日下葬时有没有出过怪事。
何去非连连摇头,说顺利得很,什么怪事也没有。
苟婕听完抽了两口烟,没再追问旁的,只说练武台上那两个兵器架需要往两边各挪上三尺,再往东南方向偏斜七寸。
然后她又在顶上凉亭四角指了几个位置,让何去非吩咐人打些鸟蛋大小的铜风铃挂上,说这叫做“鸣金破煞”。
说完她走出凉亭,来到练武台与铜柱中间,停下来说这里要加一道石立屏,不拘什么石,只要比人高,都可解金气。
接着她又走回铜柱边,指着那石台底座说还要抬高三寸,且要在新底座上铺一层朱砂,说是为了护持地脉,免与金气相冲。
最后她把抽完的烟袋锅子在两边土上轻轻磕了磕烟灰:“换底座的时候给铜柱底边除一下锈迹,再刷些防锈的清油,加了高台后,等出大太阳时,往周边土上洒些草木灰,再拉一层新土用柳木铲翻上七遍,仍再种上一批新竹,届时煞气尽消,练武台上嚎哭的男鬼也已魂飞魄散,这一片地气复初,保管不会再枯。”
苟婕说这些话时,随她们前来的管家与执事都在一旁认真记录,不时询问些“铜铃要什么样子的”,“拿什么样绳悬挂”,“石屏形状可有要求,用不用刻些辟邪的图案”,“朱砂怎样放置”等等细节问题。
何去非将信将疑地看着苟婕详细作答完,见天已擦黑,遂吩咐管家带人将东西依样备办了来,又让府上亲兵明日一早到北大营叫一队工兵过来重砌铜柱底座,说完转头向苟婕道了辛苦,抬手请她往北边花厅里用膳。
苟婕将烟杆往腰带上一别,收起罗盘和五色幡,闲庭信步地跟何去非边走边聊,在天完全黑下来时,二人一同跨进了灯火辉煌的厅堂上。
因苟婕这日说是私下叙旧会见,何去非也没请旁人,只她两个在圆桌边对坐,待执事们上膳毕,何去非也不叫人布菜伺候,只令她们都自去歇息用饭,若有事时她会摇铃呼唤。
苟婕扫了一眼桌上菜肴,见何去非府上膳食比宫里似乎也不差,只是摆盘样式上没有许多精致讲究,倒显得更家常亲和些。
这日晚膳上配的是宫酿金陵春,苟婕前些天在宫宴上也喝过这酒,喜它入口甘滑绵长,以糯稻酿制的香气是她们北地难有的味道,虽然当年她们打开洛京皇城时,也从宫殿地窖里搬出了不少南方贡酒,请各地民众同享,但那些陈酒的口感比起这次来江南喝的,到底还是差了一截。
说是叙旧,但苟婕清楚何去非很不愿提起当年被俘的事,因此她也不提这些,只同她说起洛京如今的境况,见何去非问她如何懂得看风水解煞,苟婕又眉飞色舞地给她讲了讲自己的出身往事,包括她幼时跟着太姥姥学星象卜卦等事。
自然,当年假充作男方士混入鸡毛贼和朝廷北伐军里,后来撞上幽燕军破城差点挨揍的事,苟婕是一点没提。
想起自己从前不大光彩的经历,她对眼前这位督帅的旧事倒也有些感同身受,苟婕咂了口酒,一脸感慨地说道:“你我过去从各自的弯路走来,今日能聚在这里吃饭说话,都不容易啊!”
何去非听她这话似有深意,又见她有了几分酒,似乎是套话的好时机,于是借苟婕方才提过的肃真部,问起了北边部族以及漠北的情况。
苟婕也不隐瞒,说自家与肃真部原有些远亲,上元十二君中跟她从一个村子里出来的萧娍,这几年也不时往肃真部和漠北出访,她们燕国与这两处关系紧密,每年都用海盐煤炭从北边换取大量鹿马牛羊皮货,尤其肃真部的大角鹿,现在也有几个鹿群分支在营州和平州等地定居了,而原来河东道紧邻宸国和漠北的一片草场里,也自家培育了不少北地和西域马种。
当初何去非护送季无殃前往建康的路上,曾抓到过几个后面逃出来的小太监,听说了那一晚幽燕军杀进御帐营地的景象,那小太监称幽燕军打头阵的队伍,骑的都是腿比人还高的大鹿,鹿上人挥着或金或银的长柄大斧,凶煞无比。
她听完这些事,为了避免小太监们说出季无殃提前从迁都队伍离开的事,请旨在暗中结果了那几个阉人,但对其描述中的景象多年来念念不忘。
后来她独闯幽燕军大营被俘,跟着妊婋等人回洛京的路上,也问过她们截杀御驾的事,问那些大高鹿是不是真的,妊婋说确有其鹿。
只不过何去非到洛京的时节天气转热,鹿群早已北归,城里仅有几副妊婋众人骑鹿破城的画作。
对于没能亲眼看到巨鹿这件事,她一直有些遗憾,这天在晚膳间又听苟婕提起鹿群和北边草场的优良马种,不由得两眼放光,几乎流下羡慕的口水,心中还想着那鹿群有没有可能引进到南边来。
苟婕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摇头啧声地说道:“我们也曾想过将鹿群往鲁东甚至淮水北岸引一引,但是南边长不出鹿群爱吃的那种苔藓,每年越冬时最远也就到洛京一带转转,开春天暖就都陆续往北回了。”
接着她们又就鹿群习性和北边马场打理等琐碎事说了几句闲话,何去非似不经意般随口说道:“来日互市若能得些良马相换,要多少织物稻米想来也不是难事了。”
苟婕听了这话,面上却有几分为难:“我们还不曾对外提供过马匹,毕竟这也是我军中之根本,这事却还要回去同我们东方柱国和几位使者详谈,也得给上元府发信说明,恐怕没那么容易定下来。”
何去非表示可以理解,但还是希望她能为这件事争取一下,同时称自己也会跟母亲说说开放织物和稻米互市量的事,为南北两地睦邻开个好头。
苟婕笑着举杯跟她碰了一下:“那就愿我们都尽力而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