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已多年不事生产,靠裙带生活。
“我当然知道,我什么不知道?”许太太不服气。
“那个章小姐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嚯,狐媚子!”
可巧,章家眼里,许庭韵也是这身份。
“周氏又出了这样的事,我看这婚事短时间内未必成行呢,这次,你一定抓住机会!要我说,母以子贵是最便捷途径,偏生你这些年肚皮没一点动静。”
庭韵的声音很硬,“妈,我很累了。”
小妹义愤,“妈,你不要逼二姐。饭也不过一天吃三顿,便宜的牛仔裤卖五十块,谁离了谁不能活呢,那个人要娶别人,我们许家人何必留恋,二姐又不是非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何苦委屈自己,沦落到做人情妇?”
许太太冷笑,“再有十年你就知道是为什么。机会不是人人能得到,读太多书,脑瓜反而不灵光。”
“反正就算有机会,我也不会这样过!”小妹切齿。
许太太看庭韵一眼,换一副温和表情,对小妹说,“周生也不是不爱你姐姐。有钱的男人大抵这样,计较起来真是无从说起。”
“爸爸要是在外面寻花问柳,你会乐见?”
许太太“嗤”一声,如一尾饱满麦穗般笑弯了腰,“那我真求之不得,只要他像周生一样坐拥千亿帝国。”
“妈!”小妹气噎。
庭韵不耐烦,更不想听到更露骨言语,酒意上涌,她扶了额打算进卧室。
“时间不早了,我让阿伟送你们回去。”
“不用不用,我们打的士就好。二姐,你好好休息,妈,我们回去吧!”小妹不由分说,拉着许太太出门。
许太太怀抱了今晚的战利品,临出门,又顺手饶搂一条白底黑纹的J牌丝绸方巾,心满意足地出门。
第二日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许是宿醉,有轻微的偏头痛。
阿欢拿了报纸进来,“小姐,你登了报。咿,还有阿伟那小子!”
登报并不稀奇,周氏以及关联人士最近是大小报刊常客。
庭韵懒懒起身,她披一件白色蕾丝晨衣,赤脚踩在地毯上。就着阿欢准备的温牛奶阅报。
报上是她出入奢侈品店的侧脸照,头微微低垂,表情淡漠。她旁边是携着大包小包的阿伟,身子后倾,十分吃力。
照片几乎占据三分之二版面。
标题是:周氏女友疯狂扫货保镖变搬运工。
非洲的儿童还在挨饿,大概又会有一波批判她拜金的骂嘲接踵而至,也不去理它。
到下午,周先生挂电话过来,声音很愉快。
他说,股票升了8个点。
今昨两天,有什么大事件发生?
“韵,你是我福星。”
“我除了昨天花掉你几百万,并无尺寸之功。”她骇笑。
“这是公众的定心丸,他们会说,瞧,周君的女人还在疯狂购物,一派歌舞升平。妈港方面的问题,大约不是大事。”
竟是这么简单?
她当然不信事情这么简单,周先生既把功劳归在她头上,也由他去。
她声音娇嗲起来,“那,你怎么奖励我?”
“晚上等我。”
那边已叩下电话,许庭韵听着忙音,怔怔的。
忽然想起佳明,他现在可是已经出发,到了那个忧郁国度?
过些日子,周氏老宅举行家宴,欢迎长孙回归。
周老太特意打电话邀请庭韵,大约听说了妈港的事,言辞亲切,俨然视她为周氏功臣。
被捧得这样高,她这个不是外人的外人自然满口应承下来。
不过,时间迫近,给周氏长孙的见面礼选什么好?
周先生的很多衣服和领带、帽子等饰物是她帮着在选,有时他抱怨太老气,有时又嫌太前卫,总有好多牢骚,到最后是不买,欢欢喜喜离去。
他那个年代白手起家过来的人是这样,相比手上的财富,对自己出奇的俭省,葛朗台阿巴贡也不遑多让。对女人就大方得不得了。
长孙的脾气性格似乎更恣意。
索性随手拎了条不知什么时候买给周先生,而他又一直没用的翠绿色丝领带出门。
“许小姐选领带的品位甚好!”长孙嘻嘻笑,如是评价,“不过,寒酸了些吧?”
那边厢,章小姐送全套的拳击装备,应是打听出长孙有此爱好。
永中赞许,“全副小牛皮制,舒服又耐用,章小姐破费。”
“你喜欢就好。”
他偏头看章小姐左边脸,又看右边,一脸好奇。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章小姐问。
“不是,我看看章小姐的脸好了没,那天许小姐两巴掌扇下去,我看着都疼!”
“你——”
章小姐气结,又不好发作,一张脸立时憋得通红。
周老太呵呵笑着解围,“这孩子还是淘气,怎么这般没礼貌。还都是为了你爸爸,章小姐受委屈了。”
“都是一家人,没什么的。”章小姐换了笑颜。
她现在已是孕中期,小腹高高隆起,王微微亲制的结婚礼服怕是已塞不下。
脸也看着有些浮肿暗沉,抹了厚粉。
妊娠不是不辛苦的。庭韵想起许太太,女人最好的十年,生四个女儿,不知遭多少罪,现在享受一些,也无可厚非。
长孙回家,周老太心情大好,席间不停夹菜给他,皱纹都要展开。
“公司的事情现在可以安心交给永中了吧!”周老太看向长子,目光期许。
“是,三五天之内,公司会发声明,让永中做执行董事。”
周老太叹一口气说,“妈港那边的事还没了结,将来也说不准如何,里里外外一大摊子,总归是要交到永中手里。”
第42章
周先生虽然想瞒下妈港的事,以免老母担心。但周老太是常看报的,妈港事件又闹得极大,她已有耳闻。
“生意的事我不懂,有一点,我们周家人一定要守法,老大,钱你赚得已够多,得些好意需回头,宁愿少赚,也不要涉险。我日子已不多,有生之年,只希望看到你们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是,母亲放心。”周先生目光莹然,有老母在,做儿子的就觉有荫蔽和温存。他爱过很多女人,但母亲是不一样的。
跟前妻闹得最凶时,他打算娶梁飞鸿小姐,梁小姐是选美皇后出身,看到她时就觉得,上帝造物,在她身上一定特别用心。
前妻是得老太太欢心的,育一子一女,温婉大方,又跟他白手起家,人人都说她有旺夫相。她没有任何错,只是他不再爱她。
关于梁小姐,老太太只说一句话:“她要进周家门也行,等我死了。”
前妻最终负气同意离婚,但梁小姐终究没有姓周,美色固然可爱,但他不能让母亲伤心。
气氛有些沉重了,永华赶忙说,“嫲嫲说哪里话,您是一定要长命百岁的,等我将来生了仔,还要听他叫您一声太嫲嫲。”
余人也纷纷附和。
周家二婶知道今天主角是长孙,自觉减少罗唣。
周老太白孙女一眼,“未嫁的女孩家,口口声声说生仔,也不害臊!”到底嘴角扬起了笑意。
“这有什么可害臊。”永华瞟一眼章小姐,嘴角斜斜。那意思是:要未婚生子的就坐在旁边。老太太的嗔怪跑偏到章小姐那里。
章小姐此时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她也瞧得出,周老太在未婚夫心目中位置,只要她有不满,婚事就要无限期拖延,管你有没有怀胎。
大家子都慎重,心冷得很。有女明星一气生三个男丁,也嫁不进门。
“永华也是时候该考虑婚事。”周先生接口,“眼睛不要总放在男模特身上,一个个涂脂抹粉,娘娘腔也似。”
周大小姐性好男色是都会人尽皆知的事,交往的历任男友不是男模特就是小明星,个个挺拔得像米开朗基罗的雕塑。
就这一点,伊与乃父志趣实在相投。
永华愤愤,却也不敢回嘴。只在心里腹诽老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你们小辈的事我说不上话,也懒得管咯。免得管来管去,成了仇家。”周老太摆摆手,姿态倒潇洒。
永中已在外国成家,自行娶了位家里经营中餐厅的女同学,岳家只能算中产,自然是不堪与周家匹敌。周老太心中大约一直引以为憾,不过也无可奈何了。
庭韵安静吃饭,只竖一对耳朵听着。周家的家务事她都不太能插得上嘴,也没什么立场。
不过她一点也不无聊,光是看每个人的反应就足够有趣。过一会,肚皮饱饱,几乎要瞌睡。
她去洗手间方便,出来时恰好碰到在镜前补妆的章小姐。
人多时还好,可装作对方不存在。像现在这样狭路相逢,氛围就比较复杂。
“以前没看出来,你倒真是个人物!”章小姐转头瞥她一眼,翻翻眼皮。
庭韵耸耸肩,不打算理会。若理会,你来我往,没完没了。
“再会。”她转过身去,打算走开。
章小姐却是谈兴正浓,在她身后补一句,“可惜,生来下贱!”
因是在周氏老宅,有所顾忌,她音量不高,那几个字还是足够清晰地传入庭韵耳膜。
庭韵转过身,晶亮眼睛对着章小姐,笑。
她近来常常笑,笑是最好表情,王熙凤就爱笑,嬉笑怒骂都在笑里,让人摸不透到底想什么,平添神秘和威吓。
“你笑什么?”她疑惑,畏缩似的,一只脚后退半步。手下意识摸肚皮。孕妇都过分敏感小心。
忽然想起,上次从章家弄到五千万,事后章小姐绝口不提,也真算一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