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言的冷静让沈琅多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家伙也这么镇定?
警笛划破夜空,救护车、警车还有消防车相继赶到。警|察很快封锁了现场,消防员也紧急赶到,用大剪钳将变形的车门强行撬开。
“行人、司机、店员,还有便利店里的一名顾客,”旁边有救援人员低声说着,“情况不乐观。”
陈景言神情自若,冷静地递将行车记录仪上交给警|察,配合着警|方的一系列询问。沈琅在他身旁站得略远,目光定在被卡车撞毁的便利店上。
半小时后,三具尸体被抬了出来,依次被摆放在担架上,盖上白色的尸布。
蓝色工服的卡车司机被首先抬出。奇怪的是,司机的身上没有一点外伤,就像睡着了一样。可是经历如此猛烈的撞击,他居然这般完好无损。
第二具尸体是便利店里的顾客,简直不像个人类应有的形状了。撞击力度之大,将他的身体几乎完全压扁,像是被猛兽撕咬过后的残肢断臂。视线流连片刻,沈琅没再多看,目光转向第三具尸体,那个便利店店员。
这具尸体的死因不像是因撞击而亡。他的脖子有一道狭长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伤口边缘仍能看出其清晰可怖的痕迹。像是被金属利器划开的。沈琅注意到,柜台旁有一块沾着血迹的金属板,他像是被倒塌货架上滑落的金属板割喉而亡。这块金属板像是恰好选择了致命的大动脉,出奇地精确。
这样的死法实在是太巧合了。
“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了,谢谢你们配合。”一名警员礼貌地朝沈琅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投入整理现场的工作。
“沈总?”陈景言回到沈琅身边,他面色淡然,就像近在眼前的惨剧场景并未在他心底掀起波澜一样,“这边没有其他问题了,我们是先回去?”
沈琅最后看了一眼,淡声道:“走吧。”
坐回车上,车里的气氛依旧沉闷。重新发动引擎,静静地往沈琅公寓的方向驾驶。即使换了频道,深夜广播依旧讨论着失踪事件,两位主持人饶有兴趣地讨论,向都市怪谈的方向靠拢。
「你怎么看?最近这个失踪现象——七天后再出现,却失去记忆,紧接着意外死亡,诡异吧?」
「确实够神秘的,像极了‘神隐’。你说那些失踪者是不是去了什么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或者说……某种存在把这些人藏在了它们的世界里?」
「我倒觉得有点像那种无聊的无限流小说套路——莫名其妙被卷入副本,再莫名其妙回归,然后没过多久就离奇死亡,这背后到底是意外,还是……」
第41章
晨光熹微, 沈琅照常驱车前往公司,一路驶来,街道比往日更加冷清。
不远处路边又发生了车祸。这一次是一辆轿车翻倒在中央隔离带, 破碎的玻璃和汽车残骸散落一地, 旁边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正在拉起警戒线。
或许是最近事故频发的缘故,街道上行人稀少,比平日安静了许多。往日里熙熙攘攘的早高峰, 如今倒是一番通畅。街道两旁的店铺依旧照常营业,但鲜有人光顾。平常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城市, 像被抽走了活力,笼罩在古怪的沉寂之中。
当他步入公司的时候, 沈琅很快注意到办公楼也比平时显得格外安静。各个部门的灯并没有全部亮起,显示器安静地立在那里,少了平时键盘敲击和讨论声的喧闹, 许多员工的位置空空如也。
难道是季节性感冒导致的大规模请假?不过并未听见有什么集体通知。
尽管心底浮现了一丝疑惑,但沈琅没有过多耽搁。走进办公室,他顺手挂好外套,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文件夹摞得比平常更高, 今天显然会比昨天更加忙碌。他迅速整理思绪, 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文件与数据上, 整个人专注到了绝对的冷静状态。
陈景言按时推门而入, 手里捧着一叠新的文件。一如既往地汇报当天的工作进度, 并确认下午的行程安排。
“下午两点的项目评审会议资料已经准备好——”陈景言熟练地汇报着细节,语速不急不缓。然而当沈琅疑惑地提起,“会议?今天下午已经安排好了出差。”陈景言的脸上浮现一丝疑惑:“出差?”
沈琅的手停住了。他记得自己昨天特意确认过,今天下午需要前往临市视察合作项目,而陈景言向来以稳妥细心出名, 不会在这种事上出错。他抬起头,直视对方:“昨天早上,我交代过你让小李提前准备。”
陈景言的明显停顿了一下,他低头翻看着平板上的行程表,动作一丝不苟:“我这边没有记载任何与临市有关的行程,沈总。是不是之前您自行安排了,没告诉我?”
“还有……小李,您是说秘书长李明静吗,还是市场部的李总监?”他继续道,语气谨慎。
“我说的是司机小李,今天早上不还是他载我来的?”沈琅眉头已皱成一团,话音未落,他忽然一顿。
不对,今早是他自己开车来公司的。
陈景言神情复杂,“沈总,我一直负责您所有的日常安排。自从我接手以来,司机中确实没有姓李的。”
无法言喻的古怪感涌上心头,沈琅清楚地记得那个名叫小李的司机,已经在公司做了四五年了。每次参加会议、项目出差,基本都是小李负责开车。
办公室里,白炽灯的冷光投射在屏幕上的反光让人视线模糊,墙上悬挂的钟表嘀嗒作响,声响沉闷而规律,是这个空旷静谧的环境中唯一的声音。
“……再确认那边的项目的进展,我等下去安排别的会议。你可以回去处理你的工作了。”他淡淡地回了陈景言一句,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语气平稳。
陈景言简短地应声:“好的,沈总。”没有立刻离开,他眉宇间透出关切。稍稍前倾一步,身影在办公桌前留下一片阴影。
“沈总,您还好吗?”
沈琅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面容冷峻,目光从文件堆里抬起来,没有在陈景言脸上多停留一秒,随后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别过于担心。
陈景言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甚少对沈琅的工作方式多嘴,但今天却不由得多说了几句:“沈总,最近事情确实多,但休息也是很重要。如果您需要调整一下,我可以帮您先处理手头的部分事务,您去后面休息室稍微休息一会儿吧。
沈琅没有停顿地回道:“不用在意,我心里有数。”
陈景言心知他不会真的就此停下工作,没有再多说什么,识趣地退出办公室。片刻之后,他再次回到了办公室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散发着清淡香气的花茶,走到沈琅的桌前,将茶盏稳稳地放下。
“这是我特地调配的花茶,能凝神静气,放松精神。您试试。”
沈琅点了点头:“谢谢。”端起茶杯,一抹沁人的清香传入鼻间,独特的草药清香一瞬间带来了久违的清凉感。抿了一口,苦涩伴着淡淡的甘甜滑入喉咙,的确能缓解那缠绕不去的疲惫感。
大约半小时后,沈琅正在对着电脑屏幕处理最后几份重要的合同,手指渐渐变得沉重起来。他试图集中注意力,可是视线却在文件行间模糊不清,字迹渐渐交错成黑影。他下意识抬手扶住额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有些晕眩。他撑住桌面,身体还是不听使唤地向前倾倒,手指刚触及桌面的最后一页文件,整个人便重重地趴在桌上,沉入黑暗。
陈景言适时推门而入,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看到沈琅已经倒在桌上,嘴角挂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走到桌前,他缓缓俯下身,手指在沈琅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滑过,指腹摩挲着那略显冰凉的肌肤,神情专注而痴迷。
“真是的……什么事都一个人扛。”他低声呢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昏迷中的沈琅听,“好歹也稍微依靠一下别人。”
手指沿着沈琅的脸颊一路下滑,他的呼吸变得缓慢而沉重,双眸泛起一丝隐秘的炙热。这个总是站在高处、令人望而生畏的男人,此刻终于放下了那副不可接近的防御。陈景言低头凝视着沈琅,向来完美掩饰的复杂感情,在此刻得到了短暂的释放。
指尖移到他的脖颈处,感受着脉搏的跳动。陈景言深吸一口气,声音几近呢喃:“放心,有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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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声与子弹呼啸的风声交织,黄沙滚滚如烟尘般遮蔽了视线,干燥的风刺得皮肤隐隐作痛。沈琅在剧烈的颠簸中猛然睁眼,视野中的光线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意识尚未清醒,但身体的战斗本能已经苏醒,来不及多想,沈琅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危险,汗毛竖立,他本能地一压肩,身子猛地下沉。
“砰——”
一颗子弹几乎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掀起了一缕焦糊的味道。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正被人背着奔跑,身体的战斗本能快过思考,他来不及细想,手肘快速反身扣住对方的脖颈,一个旋转,他已将那人重重压在地上。动作流畅得不像平日的自己。
就在他的膝盖快要压住对方胸口的时候就要将对方彻底制服,沙砾中挣扎的这个人哑着嗓子急促地喊了一句:“沈总,是我!”
陈景言喉咙被沈琅的手死死扣住,声音从喉咙里艰难挤出。他的手没有松开沈琅的大腿,甚至是全程都牢牢抓住他,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沈琅愣了愣,抓住陈景言的手顿时松了几分力道。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头。
“我们在哪里?”沈琅低声问道,迅速从对方身上起身,环顾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黄沙肆虐的战场。四面八方的火光和枪声交织着灼人的风,不断向沈琅扑来。他们正在一片残破不堪的废墟之间,远处火光冲天,兵荒马乱。各类废弃车辆横七竖八地挡在路中央,轮胎燃烧发出噼啪作响。黑色烟雾笼罩了整片天空,阳光难以穿透。
陈景言喘了口气,揉了揉脖颈,调整呼吸:“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我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然后看到您昏迷,没办法,只能把您背起来逃命。”
话语间,地面震动了一下,爆炸声几乎在瞬间将二人的交流吞没。沈琅眸子一缩,一把将陈景言按下,带着他迅速翻滚躲到更厚实的掩体后。
沈琅半蹲起身,借着滚滚的烟尘环顾周遭,只见前方约百米外,一处破败的沙漠要塞显露在风沙后。那座要塞残缺不全,其外墙上遍布炮弹痕迹与斑驳血迹。尸体在要塞门口堆叠成堆,如同倒下的布偶,被风吹起的血土覆盖。
额角隐隐作痛,就在片刻之前他还在办公室里阅览项目资料。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日,然而下一刻却出现在陌生战场。
烈日高悬,周遭枪声不断,狂躁的风沙将爆炸声切割得零碎不全,时近时远。
“这里不安全,得赶快离开这片区域。” 沈琅双半蹲压低身形。他们躲在一块厚实的石墙后面,墙体上满是弹孔和裂缝,不远处几具在爆炸中焦黑的尸体块七零八落。
二人趁着短暂的爆炸间歇,在掩体后缓慢谨慎地前行,“准备好,听我的指令,一起冲。”沈琅手掌按在地面上,指尖按入干燥而炙热的沙土中,确认好起步的角度。他的目光聚焦于前方不远处一块堆满断壁残垣的天然掩体。
子弹横空飞过,打在他们头顶的岩石上,“砰!”地溅起火星与碎石。沈琅没有动容,只是冷冷盯着前方,“三,二,一,跑!”
四周呼啸的风沙与火光的弧线如影随形,沈琅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前方土墩。他的动作极其利落,紧贴地面,将身体的线条压低到极限,迅速翻越了障碍,贴近了那块土墩背后。
“你没事吧?”他侧头看向陈景言。
陈景言几乎是紧随其后,甚至比沈琅看起来更加镇定如常,“沈总,我没事。”
尽管沙尘滚滚遮住了部分视线,但枪声的频率和方向暴露了敌人的大概位置。陈景言忽然拽住沈琅的一只脚腕,将他猛然按倒,推向安全的一角。两人一前一后,蜷缩在一堵残破不堪的墙壁后面,暂时脱离了敌方的视线。
结实有力的身躯覆盖了沈琅的视野,陈景言迅速将他护在怀里,全身紧绷着,把重心都压在了沈琅身上。几乎在那刹那间一颗子弹擦与他擦肩而过过,打在了身后的石墙上,迸出细碎的石屑。
“沈总,我会保护您。”陈景言低声说道,声音压得极低,但此刻显得格外真切。言语间,他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将沈琅重新按回掩体后,身体紧密贴合着。
第42章
枪声逐渐远去, 四周暂时没有更多危险,陈景言却没有丝毫放松,胸口紧贴着沈琅的后背, 全程护在沈琅身上。
他的手臂自然而然地环绕住沈琅肩头, 把他按在掩体下,手指不经意垂落在胸口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落在沈琅腰际。这样的接触过于紧密, 但陈景言表现得极为自然,镜片后锐利的眸子专注着扫视周遭, 每一丝风吹草动都被他纳入掌控之中。
沈琅身体因陈景言过于越界的动作骤然绷紧,他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敏|感, 陈景言压在他身上的触碰,即使是隔着数层厚实的西装布料都让他觉得不自在。温热的呼吸扑到他的颈间,引发一阵颤栗。
然而他现在的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视野左上角和右上角, 像是游戏界面一样半透明悬浮着两个小数字。
无论是移动视线还是身体,这两个半透明数字都保持在视野边缘。右上角的数字是0,而左上角原先是6,但随着刚才陈景言将他按倒的动作, 这个数字快速增长到25。
感受到身下沈琅的细微动作, 陈景言的手从侧面探过来环住腰身, 更加紧密地紧贴, 语气却温和地安抚道:“沈总稍安勿躁……一会儿我们找机会离开这里, 先安全撤退再说。”
他压的更低紧紧保护沈琅,呼吸近在耳边,霕踄紧贴籯邬,隔着厚重的布料都能感受到?芏。他下意识动了动,试图推开一点距离, 然而对方却更用力地压上来,似乎生怕沈琅抬头就会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
“趁现在,我们换个掩体,时间拖得越久,暴露的风险越高。”沈琅低声命令,在这紧张的局势中无暇顾及细枝末节。
陈景言稍凝滞了几秒,留恋着这短暂的接触。纵使百般不舍,但也明白轻重缓急,他顺从的站了起来,顺便伸出手将沈琅一把拉起。
不远处的堡垒陷入死寂,偶尔从远处传来一两声零散的枪响。二人两人目标明确,朝向附近的一辆废弃吉普车移动。
车体显然历经多次战斗的洗礼,坑坑洼洼,几片车窗碎掉,不过好歹是这片战场上少有的还算完整的车辆。
迅速靠近到吉普车的后方,沈琅探头观察,只见车里有个人影,驾驶座上的男人显得格外焦躁,双手不停颤抖着,反复转动钥匙启动引擎。发动机发出断断续续地嗡鸣,但始终没有成功点火。
“看来有人捷足先登。”陈景言低声道,侧耳倾听。
车里的男人声音逐渐急促起来:“该死,快动啊!”
“我来。” 陈景言打了个手势,不等沈琅说什么,他已经迅速靠近车门,五指猛地穿过车窗的缺口,直取对方的喉咙。那男人连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迅猛的掐住了咽喉,惊恐地睁大双眼。
驾驶室里发出一声闷响,车门随后被反手打开,男人失去了抵抗能力,被拖出车外。
“不要杀我!我把积分都给你们!”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不断重复求饶。陈景言松了些手,依然保持着让他难以反抗的力道。
瑟瑟发抖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肤色是常年宅家的苍白、身体略显瘦削,像是尚未经社会毒打的单纯大学生。若非他穿着一身迷彩装,腰上还别着匕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片战场上的样子。
他身上的匕首几乎崭新,没有使用的痕迹,显然他也并不太会用。他没反抗,膝盖抖得根本站不住,眼中的惊慌失措不像是作假。面对陈景言的突袭,直接举手投降了。
陈景言手上的力度加大,质问道:“什么积分?”
那年轻人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你,你们是新人?”他这才意识到。
“新人?”沈琅和陈景言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