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卓年简单明了地说道,靠近一步,但依然保持适当距离,以免引起对方的戒心,“沈琅将指挥权交给了奥斯卡,这看似是在削弱自己的权力,但实际上呢?他的话语权丝毫未减。所有人都还是遵循他的方向行动。”
“再这样被动下去,只会成为他的棋子,被玩弄于鼓掌之间。”卓年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联手改变局势。”
赫尔曼冷哼了一声:“别拿这些花言巧语糊弄我,你现在说合作,是想让我当你的挡箭牌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希望我们能放下成见,暂时合作。”卓年的笑容浅淡,“我不指望你全然信任我,但现在我们是同一边的,至少,让局势稍微往我们更有利的一边倾斜。”
赫尔曼注视着他,思考片刻后,他最终点了点头:“好吧,说说你的计划。”
卓年的笑容更深了一些,无论他还是赫尔曼都心知肚明,所谓合作不过是建立在有更大威胁前提下的短暂妥协。不过是一场互相利用、各自为战的戏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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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琅匆匆离开主控室,脚步看似平稳却透着几分急促。他快步回到自己的休息室,身后的房门合上,靠在门上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制胸膛中异样汹涌的躁动。
他踉跄地迈向床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最终还是没能撑住自己的身体,倚着床沿跌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110章
“唔嗯……”沈琅一手撑住额头, 大口喘息试图平复混乱的呼吸。
片刻后,他抬起手,指尖颤抖着解开紧身作战服的领口, 有些粗暴地扯掉束缚住颈部的能量环颈圈。平时轻而易举的就能完成动作, 现在却因为急促的呼吸和颤抖的手指而变得笨拙,拉了几下才拉下去。
随着拉链滑到小腹,紧贴肌肤的白色战术服被扯开一半, 紧实有力的胸膛和腹肌暴露在空气中。饱满匀称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如雕塑般分明,尤其是胸膛处, 两块轮廓饱满、充满力量感的胸大肌随着呼吸上下浮动,又因覆盖薄汗而泛着湿润的光泽。
沈琅垂眸看下去, 目光落在自己胸膛上,然而饱满的肌肉挡住了他的视线,只能看到随着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肌顶峰的丰润弧线。
“啧……”他眉头微蹙, 不得不用手掌托起胸肌,强迫它改变形状,才能得以窥见肌肉下方被挡住的位置。
那被遮挡住的一小片皮肤映入眼帘,只见胸膛偏左的位置, 一道银色的纹路正缓缓蔓延。
这道纹路从他的心脏处开始, 逐渐向外延伸, 像一条银色的锁链。顺着这道银色纹路, 向两侧攀爬到胸肌下围, 勾勒出饱满的南半球轮廓。
沈琅瞳孔微缩,立刻意识到这正是来自陨星残余力量的一部分。他明明已经脱离了升阶副本,为何陨星的力量还会出现在他身上?
残存的力量就像附骨之疽,似乎完全不愿和他分离。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沈琅感觉烦躁,他再次调整呼吸, 将躁动感压下去。然后快速起身,走进浴室,近乎是蛮横粗鲁地将身上碍事的作战服褪下,然后对着镜子细细观察在他不着寸缕的身体上,那缓慢蔓延的银色纹路。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心口那道纹路,那银色的液体金属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与他指尖接触后,竟开始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放在洗手池旁的终端忽然响起。沈琅抬眼看去,发现他并没有按下接通,通话就已经自动链接,黎源低沉冷静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沈琅,我检测到你生理指标异常,需要帮助吗?”
“不需要。”沈琅按了按太阳穴,他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别人的打扰。
然而他的拒绝在对方来说是无效的,只听黎源又说:“我已经到你门外了,请开门。”
沈琅的耐心终于告罄,直接挂断了通讯。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水龙头,双手掬起一捧水洒在脸上。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额角的发梢,也打湿了他眼睫。几缕黑发被水打湿后随意地贴在他的额前,让他原本冷峻禁欲的面庞,更添了一丝不羁的性感。
他抬手随意地将额前湿漉漉的碎发向后捋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水珠从额头滑过眉骨,再到高挺的鼻梁,顺着线条流畅的下颌,又落入锁骨精致的凹陷里,最后没入他肌理分明的胸膛。
然而胸腔里的那股躁意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变得愈发强烈,如同一团火焰般燃烧着他的理智。
当沈琅再次抬起湿漉漉的眼睫看向镜子时,却赫然发现,镜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白色的人影。
黎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那双金色的眼眸在镜中与他对视,眼神深邃到令人不安。
沈琅猛地转身,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张了张口,刚想质问黎源是如何进来的,却被对方的动作打断。
毫无征兆地,沈琅整个人被按在了冰冷的镜面上。黎源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一只手撑在他身侧的洗漱台上,一只手撑在镜面上,膝盖也牢牢抵着沈琅的双腿之间,将他整个人困在了镜子和黎源之间,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沈琅的背部紧紧贴着镜面,冰冷的触感激起一阵战栗,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在黎源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身上的白大褂和沈琅还未干透的皮肤,都沾了水,显得有些潮湿,水汽弥漫之间,更显暧昧。
“你……”沈琅的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微微颤抖,黎源的一条腿插,陌生的气息将他完全笼罩,让他无处可逃,“放开……唔!”
两个字被黎源突然贴近的呼吸打断,黎源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边,激得他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黎源贴着沈琅的耳朵,轻声说:“让我看看。”他一边说,一只手已经从沈琅的腰腹滑向他的胸膛。
太近了。以至于沈琅甚至闻到了黎源身上一丝淡淡无机质般冷冽又莫名熟悉的气息。
沈琅像是被冻僵一般,无法反抗,只能任由那只微凉的手停在他心口的位置,并缓缓收紧。
只听黎源轻声道:“你身体里的东西,不属于你。”
那银色的纹路仿佛感受到了威胁,在黎源的触碰下,竟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像是有生命般想要逃离。
银色液态金属在沈琅肌肤表面游走,它们像是在感受到某种威胁,又或者是本能地抗拒着黎源。那种躁动透过皮肤传递到筋骨深处,酥麻到几乎让人失控的不适随着它的游走扩散至全身。沈琅闷哼一声,手掌无意识地抓住镜台边缘,却因残留的水珠没抓稳滑向一侧。
这短暂的一步,将他半个身体直接倒向黎源怀中。黎源的手臂紧紧地箍住了沈琅的腰,以近乎保护的姿态将他拥入怀中。两人身体紧密贴合,沈琅能清晰地感受到黎源胸膛的温度,以及他身上那股熟悉的缥缈味道。
“你没事吧?”黎源低头看着怀中气息不稳的沈琅,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他眼底,却依旧冷静到可怕。
他的一只手绕到背后,轻轻按住沈琅腰间与洗手池接触的皮肤,似乎在确认有没有被硌伤,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传递到沈琅的皮肤上。
“果然……”黎源低声喃喃自语,指腹在沈琅的胸膛上轻轻摩挲,饱满的肌肉线条随着指尖的移动而微微颤动,“它很讨厌我。”
黎源能感受到沈琅胸口处的银色纹路对他的抗拒,却不解为何会这样。
“别再碰……!”沈琅终于找到一些空隙,从压迫间隙挤出几个字。然而,这命令对于黎源来说异于耳旁风。他毫不在意,只专注于探索那些液态金属的残留。
“为什么会这样?”他轻声呢喃,那双金瞳似乎映射出了什么遥远且不可知的画面,只不过现在的沈琅根本无法得知。
黎源很感到疑惑,不理解为何它会选择留存于沈琅体内而非回归本源。
随着对方动作加重,沈琅闷哼出声,强烈的不适与奇异快感交织,让他的双腿发软,只能倚靠在黎源怀中。
液态金属如同遇到了天敌,试图逃离黎源触碰,在沈琅皮肤上肆意游走,引发一阵又一阵震荡。这种让人难以忍耐的痛楚带来的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折磨,更像是介于快。感与失控之间的危险临界点。
沈琅咬紧牙关试图保持镇定,但额角渗出的汗珠暴露了他在承受着怎样的冲击。
“够了……别、别碰了……”沈琅艰难地说,声音里喘息声抑制不住从喉咙中溢出。
黎源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起头,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看着沈琅,像是在看一个难解的谜题:“你也在抗拒我吗?”
不管陨星在沈琅身上的残留如何抗拒,它都无法抵抗黎源对其的召回。那些纹路从沈琅肌肤表面一点点剥离,化成半透明的雾气。
随着它们逐渐脱离,沈琅原本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又因这突如其来的释放感而踉跄倒向黎源。
黎源稳稳接住他,同时继续维持着手上的动作。他低垂着眼睑,金色瞳孔里映满了浮动的银雾。
银雾汇聚在黎源掌心,那是一种与他同源,甚至可以称为“自己”的存在。他闭上眼睛,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在无数碎片化的记忆片段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分身曾以多重形态接近这个人类——执政官、导师,以及那个最初那个实验员王怀秋。
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每一帧都带着极具个人色彩的烙印:他以“王怀秋”身份接近沈琅时陌生复杂的情感;化作“导师”与沈琅同行的短暂时光;以及执政官展开双臂迎接新王降临……这些画面的焦点,始终是沈琅。
他是所有事件轨迹中心,是这命运交织之网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它和沈琅曾经短暂融合,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言明的体验,灵魂与灵魂,力量与力量,彼此交织,彼此缠绕,近在咫尺地能够感应到对方的心跳与呼吸。
无限的永恒近在眼前,他们几乎融为一体,成为彼此的全部。
然而就在一切即将走向终点之际,那个人却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东西,让自己重新堕入凡人的泥潭,只为了守护一些渺小而又脆弱的东西。
明明只差一点……就差一点。
纵然被抛弃,那份力量依旧在顽固地抗拒。与其说它不愿回归主神,不如说它已经将某种无法名状的联系深植于这个人类身上。
这种情况超出了黎源对于秩序与规则认知之外,甚至隐隐触及到了一种他从未真正理解过的领域——
自由意志。
当最后一道银雾消散在他的掌心时,他睁开眼睛,再次看向此刻半倚着镜台喘息调整状态的沈琅。对方凌乱湿润的黑发贴着额角,那双深邃黑眸因情绪波动泛起淡淡涟漪,却透着与生俱来的冷峻与坚韧。即使经历了方才的一切,此人依旧保持清醒,然而那双黑曜石般的眼中充满黎源无法参透的复杂情绪。
第111章
黎源的金色瞳孔平静至冷酷, 以至于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神祇。
然而此刻,神祇眼中映着沈琅略显狼狈的身影,以及皮肤之上逐渐消退的银色光泽。他的双眸比最精密的仪器能收集更多数据, 那些沈琅一切细微变化尽收眼底。
他刚刚接收了来自陨星残存的、混乱而又炽烈的情感。如同狂风骤雨的情绪冲击着黎源的感官:不甘、执着、迷恋、以及就快要冲破理智的渴望。这些对他来说太过复杂的情感残片在他意识海中翻腾, 如病毒一般使他的理性、感官、逻辑和思维都变得迟缓起来,他竟一时无所适从。
黎源忽然意识到,在与沈琅短暂融合的那一刻, 陨(自)星(己)所感受到的并非无尽的虚空……而是被名为“沈琅”的人类填满的宇宙。
在陨星破碎与重组的漫长旅途中,它曾途径无数星辰, 也曾被无数文明所膜拜,但唯独在接触到这个人类时, 却产生了想要彻底融合,永不分离的想法。
那些关于“爱”的古老定义涌入他脑海,是他、祂不曾理解过的谓语。
爱欲——人类独有的情感, 他们为之疯狂,为之牺牲,他们能够为了短暂的、不确定的激素分泌而奉献一切。
理智告诉他,这毫无逻辑可言, 不过是荷尔蒙和多巴胺催生的短暂错觉。但情感却驱动着他更进一步地靠近、了解这个让他感到困惑的个体。
黎源的思维陷入了罕见的停滞。
他明明应该立即分析这些异常数据, 并采取有效的应对措施, 但他却固执地沉浸在这份前所未有的感受中, 感受着无法用逻辑推论、被人类称之为“爱”的感情数据。
他甚至不禁怀疑, 自己的存在本身或许是一个悖论——明明具备高度逻辑思维能力,能够洞悉宇宙万物运行的规则,却偏偏渴望了解“爱”这个毫无逻辑可言的东西。
眼前的这个人类,如同针对他植入BUG的程序,牵引着他的所有感官。黎源凝视着沈琅, 见他眼睫轻颤,肌肤映着浴室的暖光,泛起淡淡光晕,他可以看清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以及眼下不甚明显的泪痣。
他本可以通过数据化的分析,直接将沈琅拆解成分子级别进行研究,但他却不可理喻地选择了这样一种最原始也最耗费时间的方式——观察、体验。
他选择像人类一样,用自己的眼睛去记录沈琅的一切,从他喝营养液时微蹙的眉头,到他思考时微垂的睫毛,都被他深深铭刻在脑海之中,无法忘却。
这种行为极度不理智且低效,但在面对沈琅时,他总是会做出很多违反理性的行为。
明明刚刚吞噬了陨星残留的能量,应该能更好地理解人类的情感,可为什么他反而更加困惑?
他的思维如同过载的机器,一时之间无法正常运转,只是凝视着沈琅。
不再分析、不再推演,仅仅是单纯的、毫无理由地注视着他。就连眨眼这个本能动作都忘记了。
被他注视的沈琅腰肢后倾,尽可能离黎源远一些,一只手撑住洗漱台试图稳住身形。
他低垂着头,额前散乱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显得分外凌乱。他抬起另一只手,快速拂去脸上的冷汗,下一瞬间,他竟骤然发力,用肘部猛然撞向身后的洗漱台上!
“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清脆的陶瓷碎裂声在狭小的空间中炸开,白色的碎片四处飞溅。
在这混乱之中,沈琅迅速扣住一片较大的尖锐碎片,手腕翻转,毫不犹豫地朝着黎源的太阳穴狠狠刺去!
黎源站立不动,没有做出躲避的举动。金色的瞳孔深处,映照着洗漱台爆裂时飞溅的瓷器碎片,以及沈琅那双浸透着凛冽杀意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