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慌乱尖叫:“二殿下,你不能越权杀我,我有罪请让魔尊来惩罚我,而不是受你折辱擅自暗杀。”
龙曰天冷笑:“你都说是暗杀了,我哥怎么能知晓此事呢?你放心,我哥那边我自会交代。”
蓝色光柱越来越粗,将雪女的胸口撑得几乎变形。
雪女不愿白白死去,拼尽最后一口气攻击龙曰天,披散的乱发化为蛇群,脱离头皮朝龙曰天射去。
龙曰天不仅没躲,反而正面迎接,那些小蛇缠住龙曰天的脖子嘶嘶吐信,尖锐的毒牙刺进龙曰天的颈部皮肤,还没来得及放毒自己却先被毒死,蛇体迅速腐败从龙曰天身上簌簌掉落。
“我非常讨厌不自量力且负隅顽抗的人。雪姨,你死后可以去龙傲天面前告状,将我说得越毒越好,若能气活龙傲天,我必烧高香供奉你。我目前最大的遗憾是没能亲手杀死龙傲天,所以我要向九夷真人讨这一债。”
“哦,对了,我还有个问题,九夷真人和那个伤你的小弟子在一起吗?”
雪女目眦欲裂,愤怒至极:“你他妈要杀我,还想从我口中套话,做梦!”
“行吧,你好好做梦去。”言毕,雪女的身体被蓝光撑爆,尸块横飞,血落如雨。
龙曰天撑起一把黑伞,伸手接住空中掉下的一颗纯白魔丹,步伐轻松地朝万劫城走去。
第51章 留种。
魔宫大殿。
龙霸天斜倚在垒骨王座上, 右腿弯曲踩踏着兽首,左腿随意下垂,微微抖动, 十分没有坐相。手里偏生还举着一本书,看得目光涣散,哈欠连天却不舍放下。
王座下, 魔侍们轻手轻脚地擦拭着殿内饰品, 生怕发出声音影响魔尊阅读的雅兴。
一片死寂的状态维持了许久, 殿门打开, 龙曰天一身纯白轻装出现,从头到脚不染尘埃,连脸上的蜥蜴纹都隐了, 五官不算秀美却也端正耐看, 像个不谙世事的阳光少年郎。
龙曰天面带微笑,指尖把玩着一个小竹筒:“哥,你又在看什么著作?”
龙霸天放下书,看到弟弟这般清爽无尘心情大好, 昏昏欲睡的精神为之一振,放下右脚, 躬身向前, 脸上带着慈父般的满意笑容:“我弟好生俊朗, 穿上白衣不比仙修逊色, 很好, 很好, 哈哈哈。”
龙曰天低头看了看白衣, 说:“哥一直希望我干净健气些, 昨日新到一批白绸, 我便做了这身便衣,没有装饰,过于简单了。”
龙霸天走下王座,来到龙曰天面前,轻抚白衣,心生向往:“简单好,既能彰显气质又不累赘,若非身份必要,本尊也不想穿得繁复厚重。白衣飘飘,星月渺渺,素手抚琴拈花笑,诗情画意的生活是本尊的夙愿呐。”
说话间龙霸天抬头望了望偌大却阴森的宫殿,为了制造震慑压迫感,这里的每一样饰品都是人兽之骨打磨而成,再上黑漆辅以红彩,冤鬼一般盯着你,着实令人窒息。
大殿里从未有过生气,魔修们奏事要么带着鬼面,要么板着棺材脸跟死了没埋一般苦大仇深,搞得龙霸天从未有过好心情。
今日龙曰天一袭白衣入殿,又隐去脸上的蜥蜴纹,焕然一新的青春少年样是龙霸天求之不得的,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轻抚白衣,抒发自己向往美好的一腔执念。
龙曰天一动不动微笑顺从,任由龙霸天触摸,待他摸够了收回手才道:“这身白衣是为雪姨穿的。”
龙霸天愣了下,不解:“此话何意?”
龙曰天举起小竹筒:“中原来信,说雪姨被仙修害死了。”
龙霸天的脸色骤变,从竹筒里抖出小信条,短短八个字看了良久,之后负手原地踱步,哀痛道:“本尊一再告诫她不要去惹仙修,若遇到九夷真人不是闹着玩的,她不听,非要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这下好了,把命搭进去了。”
龙曰天轻轻叹道:“雪姨乃我族圣女,地位尊崇,不明不白地死在仙修手里着实蹊跷。哥,这事我们得查一查。”
“还用查吗?”龙霸天焦躁不已,“雪姨的战力不低,说没就没,除了九夷真人谁还有这本事?”
“便是九夷真人下的手,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龙曰天看着龙霸天的怂样就来气,碧绿的瞳孔隐含怒意,声音沉闷,“雪姨不是冲动的人,虽好色放浪了些,但无大错,即便不慎遇到九夷真人,想逃还是逃得掉的。九夷真人出手便收了雪姨的命,这是在挑战我族的尊严,不将这件事处理好,恐会引起族人的愤慨。”
龙霸天幽沉地盯了龙曰天一眼:“你有良策?”
龙曰天点头,道:“雪姨待我不薄,得知她遇害我深感悲恸,昨夜辗转难眠思考了一宿,觉得暂时不要将此事通告全族,四大魔将若知晓定会怒发冲冠,兴师动众找九夷真人报仇。哥哥主张和平,不愿征战,但王权恐难压制憋了许久血性上头的魔将,所以王弟斗胆请缨,乔装改扮去中原一探究竟。”
龙霸天摆手:“探明真相又如何?我已失去雪姨,不想在失去你。”
“哥!”龙曰天几乎低吼出这个字,“你是魔尊,踏上垒骨王座的那一刻你就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整个魔族的尊严与希望。你日日看书,难道连这种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你扪心自问,真的甘心在这片荒凉寒土上苟且偷生?”
“魔修们练功的物资早已不足,方圆千里的魔晶矿已被采伐一空,你的臣民还要耗费魔力去开垦荒地种粮食。哥,你怎能心安理得地坐在王座上想那些花前月下的无聊事?”
龙曰天愤慨激昂的话怼得龙霸天脸色煞白,咬肌凸起,双拳紧握。这些事他何尝不知,这些情况何尝不令他痛心,可他亲眼见过仙魔大战的血腥残酷,那些伴随他成长,教他魔法给他温情的叔父们一个个倒在尸山血海中,多数死无全尸,惨烈的场景令他永生难忘。
世人皆说魔族没有人性,可龙霸天天生没有豪强之心,且珍爱生命。他也不想龟缩在环境恶劣的域外,也曾想过夺回属于魔族的失地,可魔族的生育力越来越低,争斗一起又将尸横遍野,无论结果成功与否都会给予魔族重创。这些考量只有坐在垒骨王座上的人才会去想。
龙霸天转身走上垒骨王座,撑着额头道:“你是否心意已决?”
“是!”龙曰天非常坚定。
“好,你要走我拦不住你,但你必须给我族留下子嗣。我给你一月时间,若能让十个魔女受孕,你便去罢。”
“……哥,你认真的?”拿我当生育工具?
“本尊坐在王座上说的话一言九鼎。本尊身体欠佳难以让魔女受孕,龙氏一脉不可无后,你想与九夷真人对战必须有好的体魄,这也是对你的一种考验。”
龙霸天敲了敲王座扶手,两列魔女垂首含肩从大殿侧室鱼贯而出。
“这里有二十个魔女,你挑喜欢的抱走。”
龙曰天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年纪虽小却没有腼腆一说,未尝过女色的他眯眼粗略地扫了一遍这些魔女,毫无感情道:“抬起头来,脱衣服。”
龙霸天挑了挑眉,未作声。
魔女们不敢有异议,当场宽衣解带。
环肥燕瘦的女体一丝不.挂地呈现在龙曰天面前,龙曰天抬头问高高在上的龙霸天:“哥,能生的女人有什么特征?”
龙霸天扶额道:“我让你挑喜欢的。”
龙曰天不屑道:“完成任务而已。”
“……”
得不到答案,龙曰天双手环臂,对魔女们说:“自认为能生的向前一步。”
魔女们的目光汇集到龙曰天脸上,这位二殿下深入简出很难见上一面,听说他相貌丑陋,凶残暴力,但今日一见并非如此。白衣胜雪,翩翩有度,容貌不算俊美却也耐看,少年气和一种难以描述的邪肆成熟感在他身上完美融合。身形修长,宽背窄腰是女人心目中的理想样子给他生子能一跃成为魔族权贵,摆脱下民的耕作劳苦,有百利而无一害。
魔女们观望盘算时已有几名果断的魔女出列:“奴家愿为二殿下效劳。”
“好。”龙曰天转动脖子,脸上显现出蜥蜴纹,舔了舔唇道,“亥时来埋骨地找我,来时做好准备,若承受力差,死在埋骨地是你们福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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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王府·静室。
虞汐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幕布般的暴雨黯然神伤。他不知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坐在长桌前的虞渊脸色比虞汐还黯淡,目光涣散地看着手腕上盈盈发光的手环,兰皎的手从他脸上垂落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回不去了。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外面的雨势渐缓,却依然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令人愁上加愁。
虞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回身看到虞渊一直维持着失心的状态,又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伸手挡住虞渊凝望手环的视线:“皇叔别多虑,皎儿不会怪你。”
虞渊闭目不语,无言的伤痛让虞汐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有多无力。皎儿不会怪他,但他如何能原谅自己?
他这一辈子付出的多,得到的少,清心无欲不似凡人,虞汐一直认为他就是上天派来净化浊世的使者,殊不知他的血肉之躯下也有一颗跳动的凡心。那颗心被信念压抑着,封印着,历经苦难仍清透至纯。
他渡人千年终于等到有人渡他,而他却亲手伤了那个渡他的人。命运对他太残忍了!
虞汐实在想不出法子来安慰他,只好将话题转到别处:“画皮魔修的魔力被皇叔散尽后与常人无异,我本想将她交由刑部定罪,但想到她日后可能有用,便关押至六扇门暗牢中。丧子的人家也已安置妥当,皇叔又为百姓除了一恶。皎儿今晨醒了,睁眼第一句话便问皇叔可安好。”
虞渊低垂的眼睫动了动,声音喑哑道:“他的身体如何?”
虞渊终于说话了,虞汐立刻坐好,压下伤感,语气轻松道,“还行,红魔丹净化后给皎儿增加了两百年灵力,断裂的心脉已修复,比以前更为牢固,他能进食喝药了。”
虞渊微微点头:“劳烦你了。”
“皇叔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
兰皎曾说“心所安处即为家”,但虞渊现在心乱如麻,既想去看兰皎,又觉得自己伤害了他,难以面对他,偏偏虞汐还问:“皇叔要不要去看看皎儿,省得他挂心。”
虞渊挑起一缕银丝,道:“我无颜见他。”
“皎儿不会在意这点,况且银发更能突显皇叔高洁出尘的气质。”
“高洁出尘……”虞渊苦笑,“若有来生,我不愿再做世人眼中的圣人,上不得天宫,下不了地狱,不仙不魔地在红尘痛苦蹉跎。”
此刻虞汐强烈感受到虞渊承担了千载的担子有多沉,压抑强隐的情绪有多苦,被世人当作救世主有多累。若非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绝不会说出这种丧气话来。
虞汐将叹息咽回肚里,怕火上浇油。
虞渊沉吟片刻,道:“取些笔墨纸砚来。”
虞汐欲言又止,皇叔该不会要写绝笔书吧?
“皇叔……”
虞渊抬手示意虞汐别多话:“照我说得做。”
第52章 非分之想。
窗外的小雨停歇了一阵又呈瓢泼之势, 带着湿气的大风刮得窗棂啪啪作响,桌上宣纸翻飞,虞渊的银发却丝毫未动, 心无旁骛地奋笔疾书。
虞汐用镇纸压住宣纸,趁机瞅了瞅纸上的内容。看到第一行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皇叔以兰皎的口气向太贰掌门陈述下山以来的所见所闻, 详略有当, 语气诙谐, 可见他对兰皎了解极深。
写完这些, 他文风一转,将太贰门存在的问题,哪些仙书残缺不全, 补录后的新书放在哪里, 如何治理门派,哪些弟子可优先重点培养,日后若有其他仙门上山造访该如何张弛有度地修好关系等重点逐条罗列出来,并给出建议。
这个站在修仙界巅峰的男人, 即便身不由已陷入困局,有过颓丧情绪, 但清醒过来依然不忘责任, 心系修仙界的盛衰, 操心天下的安危。
他不想做圣人, 但圣人的风骨早已融入他的骨血中。
虞渊写完信, 仔细折好。不等他开口, 虞汐已唤来随从将信慎重交付, 下令八百里加急务必将信快速送到太贰掌门手中。
办完此事, 虞渊沉重的心情有所纾缓, 这时有人叩门,伴随着一声轻唤:“明月,你在里面吗?”
虞渊听到兰皎的声音,满头银丝迅速墨化,又恢复了明净少年的模样。
虞汐得到虞渊的许可,也收敛起愁容,神色轻松地打开门。
兰皎一身素白中衣,长发绾髻,脸色有些苍白但双目炯炯有神。来时他专门拍打过双颊,人为制造出一些气色,可走完九曲回廊,脸上“气色”已荡然无存。
虞汐抬手扶着兰皎的小臂,将他迎进门。
轻薄衣料下的皮肤有些冰凉,虞汐关切道:“皎儿,雨大风斜你怎不披件衣裳?”
“不冷,春风化雨挺舒服的。”兰皎笑着说。
一件鹤氅带着淡淡的体温裹住了兰皎的身体,虞渊垂着眼眸,轻柔地将鹤氅的飘带收拢系好。
此时无声胜有声,兰皎的墨瞳里只有虞渊一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