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带我回家。
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太像丧家之犬了,他苦恼地揉揉自己的头。
希望他能听到,又希望他听不到。
江沐在原地等了两分钟,没等到谢镧的来电。
那应该就是没听见了,江沐松了一口气,反正他也就是随口一说。
嗯,随口一说。
在离家的两个小时后,他终于缓过神来,用手机打了个车,回家了。
真好,今天去蹭了一顿饭,不用自己买菜做饭了,多省事儿啊,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呢?
一回家就可以洗个热水澡,然后躺进暖暖和和的被窝,睡个好觉。
呔!出门忘了烧水,没有热水可以洗澡了。
他只能简单就着冷水擦了下身子,没关系,那明天洗吧。
他打开很久没光顾的药箱,写着安眠药的药罐子被他拎了出来,他晃了晃,那种颗粒撞在塑料瓶上的声音他很爱听,特别解压。
他用药盖子接着,倒了两粒出来,正想一口闷了,突然改变主意,把一粒丢进去,最后只吃了一颗。
希望它能给自己带来一个好梦。
屋外下起了大雨,江沐一直很爱这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能唤起他远古的记忆,雨天不会有野兽袭击,很安全。
他的睡眠很浅,睡到一半,突然被“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了。
他打开手机一看,凌晨两点多,谁这个点来找他?
敲门声不大,也不急,十分有规律的响动。
他有些怕,去厨房拎了把菜刀。
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开了门,门外的人却让他吓掉了刀。
是本该在一百公里外的酒店安睡的谢镧。
可他却带着新沾的雨水,站在江沐的门外。
江沐的呼吸随着他的心跳一起剧烈起来,再不可能隐瞒住,无论是别人,亦或是他。
“你不是…三天后才能回来吗?”江沐迟钝地发问。
谢镧拍落肩膀上的雨水,“嗯,今天最早的一趟高铁,我还要赶回去。”
江沐愣愣地问:“那你现在回来干嘛?”
谢镧的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说:“我来带你回家。”
第70章 进不去
江沐喉头一阵哽咽,他的声音颤抖着:“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还真赶回来。”
“所幸你说的时间不算太晚,还有高铁,不然我也回不来。”谢镧笑着说。
他看了一眼手表,叫江沐去换衣服,马上接他回去。
江沐觉得好笑:“你车都在老家,怎么接我回去。”
谢镧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打车。”
江沐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看他半身潮湿,便道:“要不要洗个澡?”
谢镧摇摇头:“不影响,我们快点走吧。”
江沐想他大概要赶很早的车,就回房间迅速换了一套厚衣服,还拿了一条毛巾给谢镧。
出租车司机早就在楼下等着了,见江沐和谢镧上来,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踩油门。
“你外婆那边怎么说?”江沐和谢镧一同坐了后座。
谢镧想了会儿,“明早我给她打个电话。”
江沐道:“你困吗,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用,高铁上睡好了。”
江沐以为谢镧会问自己为什么突然给他打那样一通电话,但是没有,他安安静静,一声也没吭。
老实说,他并没有那么想倾诉,只要让他知道无论如何有个地方都是可以回去的,就足以让他心安。
不过他还是很想问,“为什么今晚会赶回来?”
“我自己想回来而已,你不用感到压力。”
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勉强对视了一会儿,又败下阵来,转头看着外头黑咕隆咚的夜景。
看了一会儿,他按下车窗。
司机师傅不乐意了,忍不住道:“小哥,外头下着雨呢,你这一开,雨全飘进来了。”
江沐的脸更红了,“抱歉。”他升上了车窗。
谢镧从侧边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江沐疑惑道:“我不渴。”
谢镧还是没伸回来,只是像在门口晃手机那样晃了晃水瓶,江沐直起身子,正巧看见了后视镜里的自己,脸上像烧红的烙铁一样……
心里一阵恼怒,江沐语调微微上扬:“我不渴!”
这时候司机也撇了一眼,关心道:“小哥你这莫不是缺氧了喏,冬天很容易这样的,看脸上红的跟猴屁股一样。”说着便打开了车窗。
谢镧偏过了脸,他的肩膀微微抖动,江沐直觉这是在笑他。
他也偏过了头,对着车窗。
热心大叔怕他缺氧打开了全部的车窗,于是他就被扑面而来的雨水糊了满脸。
凌晨三点四十多,他们到了家。
大概快一个月没来这地方,江沐却觉恍若隔世。
站在铁门外,他悲怀感伤了好一阵。
好一阵……
不对,门怎么还没开。
谢镧尴尬地转了过来,说:“我没带钥匙……”
江沐的大脑刹那间空白了,“你回家不带钥匙?”
“我一接你电话就来了,没想那么多。”谢镧没敢直视他,这大抵也是他第一次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江沐讪讪道:“要不再打车回我家凑合一晚得了。”
谢镧非常坚决地摇头,“不行,我本来就是来接你回来的。”
他想了会儿,拿出手机,“我打个电话给我外婆好了。”
江沐连忙上去抢他手机,“不行不行,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了。”他来借住就很不好意思了,凌晨把人闹醒给他开门,他就是脸皮再厚也干不出来这事儿!
江沐把他手机牢牢按在怀里,“要不,我们爬墙吧?”
谢镧默了一瞬,“楼道锁着,你也进不去。”
江沐喃喃道:“这就麻烦了。”
谢镧不愿跟江沐回去,江沐又不愿打电话朝醒老太太,两个人在门口僵持着,最后选了个折中的办法。
于是,凌晨三四点,在这个天黑的不见一点白的时间,两个大男人蹲在墙根底下,你靠着我,我靠着你,就这么依偎着眯着了。
老太太早上开院门的时候,差点被吓得摔了个屁股墩。
她还以为门口蹲了俩流浪汉,颤颤巍巍端起了墙角的扫把。
铁门开合的声音那么大,这两个竟然还安睡着,真是没有一点职业素养的流浪汉。
不对,怎么其中一个流浪汉看着那么眼熟,这衣服好像她洗过?
她扶正了刚刚被吓歪的老花镜,凑近了端详这两个流浪汉。
脸上干干净净,头发也齐整蓬松。
一个靠在另一个肩上,另一个把头缩在前一个头上,还把前一个锁在他怀里。
她开始仔细瞧这两个人的脸,越看越眼熟,越凑越近。
江沐大概是对人的目光过敏,也可能是头歪太久肌肉酸了,总之,他悠悠转醒。
一醒来就被一张放大版的老人脸吓个半死。
出于多年来处变不惊的人设保护,那声尖叫泯灭在喉咙里。
没摔个屁股墩,因为背后靠着墙,腰侧又有人锁着他。
谢镧也醒了过来,头被江沐带着一起在墙上摩擦了一下,“怎么了?”
老太太彻底认清了,她杵着根扫把,看看江沐又看看谢镧,“你俩在我墙根底下干嘛?”
江沐连忙站直了,谢镧解释道:“哦,我忘了带钥匙。”
外婆一巴掌抽在他手臂上,“不带钥匙不晓得打电话,我要是晚点醒,你们还得在外面吹冷风。”
这会儿是五点,也亏得老人家觉少。
老太太摸了摸俩人的手掌,“还好没凉,快给我进去!”
谢镧悄悄看了一眼江沐,好像在说:“你看我说吧。”
江沐小声道:“快进去吧。”
天还蒙蒙黑,鸡窝里的小鸡都不愿出来,咕咕地小声叫。
外婆问他们:“先吃早饭还是再睡会儿?”
江沐刚要开口,谢镧就说:“我随便吃点,马上要去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