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严自然知道这名侍卫口中的王爷指的是谁,但他在宣凤岐身边多年, 宣凤岐身边都有哪些人他都一清二楚,至于这个人他可是从未见过。
洛严疑心乍起:“是王爷让你来的?我怎么没在王爷身边见过你?”
那人点了点头:“我乃王爷新挑选的影卫, 孟首领有要事外出, 所以王爷便派我来接神医回去。”
洛严从这名侍卫的话中可以窥探出宣凤岐对他的态度还是像以前那般尊敬。看来他还没发现什么。
洛严松了口气:“知道了。”说完他便草草收拾了一下跟着那人走了出去。
洛严从大狱到宫外马车的这段距离里没有说一句话,他早就猜到宣凤岐会问他什么,所以此刻他正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想着一会要应付宣凤岐的说辞。可是就当刚坐进马车里时却闻到了一股苦涩的味道,洛严是用药的高手,他一下就明白了马车里弥漫的苦涩味是什么, 他几乎是下意识伸出手来想要捂住口鼻,可是这药实在是太厉害了,他只是闻了一下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是谁,是谁要这么对他?
……
也不知道这种脑袋被麻痹的感觉持续了多久,洛严逐渐恢复了意识。只是当他缓慢睁开眼睛的时候, 他却自己发现躺在冰冷的青石地上。他知道自己是吸入了高浓度的迷药晕了, 所以他此刻警惕起身看向四周的一切,这里好像是个石室, 石室周围全都是被黑色的理石整整齐齐砌成的,这里连扇窗户都没有,若不是的周围都点燃着火把, 洛严还真分辨不出这里是个封闭的石室。
但是到底是谁要把他迷晕又把他带到这个地方呢?
就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你醒了。”
洛严听到这声音后忽然打了一个冷颤,他心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就连他平常那张永远泰然自若的脸都稍微透露出慌张来。他就像想要确实什么似的连忙转身,只是当他看到宣凤岐那张脸上都是冷漠后,他心里的那丝侥幸终于也消失殆尽了。
洛严平复了一下心绪,他抬起头来笑着看向宣凤岐:“王爷为何忽然找人把在下迷晕带到这里?”
宣凤岐十分平静地走到他的面前。他没有回答洛严,而是用一双能够直视人的灵魂的双眸盯着洛严看了一会儿。洛严已经感到十分不适了,他偏过头去来表示自己的抗议,宣凤岐见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缓缓掠过洛严身旁然后坐到了离他只有几步远的一张石凳上:“洛神医是个聪明人,既然你已经知道是本王派人把你带到这里来,那你也应该知道本王是为了什么。”
洛严紧攥着的手心已经出汗,但他仍强装着镇定咬牙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在下实在是不明白。”
宣凤岐摩挲着自己袖中的匕首,他不紧不慢看向洛严:“我知道是你把治疗瘟疫的药方制成的,你希望陛下把这件事告诉我,然后我能看在你这份功劳的份上将你从大牢中放出来。”
洛严听到他这话后才算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他以为是别的什么呢。洛严恭敬答道:“是在下见罪于陛下,所以陛下才一怒之下才在下关入大牢中,不过陛下还是给了在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也是陛下给了在下一张王爷所翻译出来的古籍医书上的草药方子,我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药方写好,说起来这件事还有王爷的一份功劳。”
宣凤岐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是吗?你还要我夸赞你医者仁心吗?”
洛严不明白宣凤岐的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快,他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宣凤岐见他露出如此困惑的神情,他又从自己袖中拿出了几个如纸条一般的东西,他将那些纸条撒在了洛严面前。洛严在这一刻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他不用看都知道这些纸条上写着都是关于宣凤岐的行踪……
事已至此洛严无可辩驳,他知道宣凤岐心思缜密,如果宣凤岐没有掌握到绝对的证据是不会把他带到这里像审问犯人这般审问他。
洛严叹了口气,他拢了一下那散落一地的纸条,这些确实都是他亲手塞入竹筒中绑在信鸽腿上飞向宫外的。谢云程身边总有一堆暗卫保护着他,他只是一介草民,除了用这样的方式跟外面联系外他再也做不到其他了。
“王爷是从什么时候怀疑在下的?”洛严像认命似的有气无力地问。
宣凤岐继续盯着瘫坐在地上的洛严:“上次去宫外看望温郁,我带上了你,而在回来的时候却遭遇刺客袭击。事后我曾经派人查过当日一同随行的侍卫和宫人,那些人的行踪皆有迹可循,可是这其中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你。可是你毕竟在本王身边待了那么多年,我也不愿意轻易怀疑到你身上。所以之后我查了那些刺客,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绝对不可能是普通政敌派人前要索要本王性命的。而且很巧的是,那天我恰巧将孟拓和身边的人手派了出去,其他随行的侍卫和宫人都跟着我回宫了,留在温郁养伤宅子里的人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你看准机会飞鸽传信让刺客在回宫半路上截杀本王,是也不是?”
洛严听宣凤岐这番推理后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他抬起头来看向宣凤岐那双眼睛。宣凤岐在想杀人的时候就是喜欢用这种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人看的,洛严点头道:“丝毫不差。一直以来王爷身边围着太多人了,所以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引您注意。”
宣凤岐听到这番话后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怀疑:“照你所说,你是为了引起本王注意才做的这一切,而不是为了取本王的性命?”
洛严听到这话后低下了头,他咬紧了嘴唇不再回答。
宣凤岐见他不说话,于是继续说道:“不过你说的有一点确实没错。那些刺客的目的不是要取本王的性命,他们早就得到了你的消息埋伏在半路了,而且本王身边的人数不如从前,死士队伍却有五支,他们原本可以速战速决,但最后那些人却硬生生撑到了皇宫里禁军前来支援。所以他们得到的命令并不是取本王的性命,他们有别的目的。”
说完,他便走到洛严面前用套上刀鞘的匕首剐蹭着他的脸颊:“洛神医,你有多大的本事本王都一清二楚,自然你说谎本王也会知道。本王只是想知道,你背后的那个人是什么时候让你潜伏在本王身边的?”
洛严听到宣凤岐这番话后下意识看向宣凤岐拿的那把匕首,他知道若这刀鞘卸去,宣凤岐是真的会杀了他。但他此刻眼神却没有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他抬起头来想准备就义那般闭上双眼:“以往种种皆是在下有愧于王爷,王爷若想杀我,那便请吧。”
宣凤岐看到他这副不怕死的样子轻笑了一声:“你曾是神医谷的天才弟子,你被老谷主寄予厚望,世人见了你都得称赞你一声神医。只是那些世人知道不久前玄都城内的那场瘟疫你这个神医也是知情的,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洛严听到这话后就像被热水溅到般控制不住自己往后挪了一下。他的脸上终于不是那种云淡风轻准备就义的模样了,他眼神不停闪烁望着宣凤岐。宣凤岐看向他的时候脸上终于全都是厌恶了:“你刚从大狱里出来还不知道吧,长公主自刎了,她死前把一切都告诉了本王,包括你们的背后主使。”
信念崩塌只在这一瞬间,洛严忽然像是被戳中痛处一般,他将埋得低低的,直到抱膝痛哭起来。他原本想着自己认下一切罪责,宣凤岐就可以把所有怒气宣泄在他身上,这样他就可以守住秘密,但他没想到宣凤岐什么都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严才小声啜泣着:“抱……抱歉,确实是我出卖了你,但我也是迫不得已……”
宣凤岐直起身子来居高临下看着他:“这个是上身不由己的人多了去了,可是你知道你是一个医者吗,你明明知道一切内幕却放任瘟疫在玄都城中蔓延,你知道这次有多少人死在这场瘟疫里吗?”
洛严听到这里时就像崩溃似的抱着头不停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以为他只给你一点小小的警告,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将瘟疫带来,自从瘟疫的消息传来我就日夜不安,我知道我若出手那个人是不会放过我的,所以……所以……”
他就像一口气上不来似的再也没说下去。他未说完的话宣凤岐就接着替他说:“所以你就设计假装惹怒了陛下,让他送你进了大狱,这样你便可以在大狱里研制药方了,你背后的人也无法时时刻刻盯着你不放了,对吧?”
洛严听到宣凤岐这番话后才稍微冷静下来,就算他行医无数,见惯了生死,他也无法在宣凤岐保持那份理智。洛严失魂落魄地点了一下头:“我整日良心不安,恰巧那日陛下来找我,所以我便想出了这个计划。但王爷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害那么多人的,我……我只是……”
洛严到底是年纪轻,宣凤岐把这些腌臜事摆在明面上他便慌了心神。宣凤岐此刻又弯下身来看向他,这眼神仿佛能看透他的灵魂似的:“只是什么?”
洛严听到宣凤岐这样问后又垂下头来不语。
宣凤岐继续道:“凡是有人作恶总要有些理由,本王相信洛神医做这些事肯定有身不由己的理由。只是事到如今了,你还不对着本王说实话,本王不知道真相又如何会帮你?”
洛严听到宣凤岐会帮他这几个字后眼中闪过了一丝希冀,只是这道希望的眼神很快便消退下去:“不……这世上谁都帮不了我,王爷也是一样。”
宣凤岐见他还是不肯说实话,于是便冷冷道:“那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这次犯的大错足以让你千刀万剐了。若你不说的话,那么那个在背后害死那么多人的幕后主使将永远成为秘密。你费尽心思想保护的人不过是一个喜欢滥杀无辜,玩弄人命的暴虐者罢了。”
“不!不是的!”这是洛严在众多沉默中第一次反驳宣凤岐。
不是的,我想守护的并不是这个人。
宣凤岐见洛严的表情有一丝松动,他继续说道:“今日你无论说与不说都走不出这里,洛严,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说不说幕后主使是谁?”
反正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一死,洛严自暴自弃似的说着:“要杀要剐,王爷请便吧。”
宣凤岐没想到洛严平常那样严肃古板的人骨子里竟也这样倔强。他见状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后他走到石凳旁坐下继续以一个审判者的姿态说道:“你是在先帝驾崩的一年前来到本王身边的,与此同时你们神医谷遭遇敌袭击,本王派暗卫前去支援,你们神医谷除了死了一些弟子还有丢失一些书籍外还无端消失了一些人,就比如神医谷的现任谷主公仪绶——也是你的师兄。”
随着宣凤岐吐露出这些话,洛严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也被击破了,他忽然暗自嘲笑起来:“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宣凤岐摇了摇头:“不,本王并不知真相如何。我只知道先帝死后公仪绶就失踪了,直至今日你们神医谷也没人清楚他的下落,而在那之前你来到了本王身边,这难道是巧合吗?洛神医曾经也是不入高门大户诊治的,是什么改变了洛神医的想法让你甘愿在本王身边侍奉呢?是你贪图本王的赏赐,还是企图用本王的权势护着你?”
他继续道:“不,都不是。本王知你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对名利全力更无兴趣,要不然继承神医谷谷主位置的人就会是你。能够唯一牵住洛神医在本王身边的理由只有一个——你有在乎的人在那人手里,所以你才会抛弃自尊抛弃一切潜伏在本王身边忠心耿耿替那个人办事。”
洛严的眼神在宣凤岐一字一句的解释中逐渐黯淡下去。
最后,宣凤岐轻飘飘说了句:“自然了,这些也只不过是本王的猜想。”
洛严听到他这样说后才冷冷一笑:“不,王爷的猜想都是事实。”
他早就知道宣凤岐过于聪明,他也没想过会永远不露馅的待在宣凤岐身边,只是他没想到宣凤岐会知道的那么快。
他话音刚落便恭敬跪在宣凤岐身前磕了一个头:“这一切终究是我先对不住王爷,王爷要取我的性命也无所谓。只是……只是我的师兄公仪绶是无辜的。我承认我在玄都潜伏在王爷身边皆是受人指使,但我没有办法,我师兄的性命在那个人手心里捏着。我自三岁入神医谷时,师兄待我就如亲人那般无微不至照顾我长大,师兄于我有教养之恩,洛严知道自古忠义难两全,所以今日洛严便在此求王爷赐我一死。洛严背叛了王爷,王爷对我失望也是在情理之中,事已至此洛严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资格提出要求了。只是……公仪绶是真的心怀万民,他毕生所求只希望悬壶济世,能用自己的医术救更多的人。只盼王爷在我死后能看在师兄这份仁心上能够尽量救师兄一命!”
宣凤岐听完他的一番话后神情逐渐变得复杂:“你的要求,本王可以答应,但那接下来本王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洛严听到之后抬起头来一脸感激:“是。”
宣凤岐问:“是谁派你来的?既然要本王帮你救人,你应该把背后之人告诉本王吧?”
洛严听到他这样问后愣了一下,随后他像思考似的回忆起来玄都前的种种:“其实在传出师兄下落不明之前,师兄便已不见了踪影。我当初也是为了寻找师兄的下落才到了玄都城,之后便有人将师兄身上所携带的神医谷谷主令牌以及玉章玉佩随身物件递给了我,那人告诉我师兄现在他手中,而我唯一能保住师兄性命的方法便是在你身边做一桩暗棋。至于他是谁,我从未见过,我与那人都是用信鸽来往,他给我下达什么命令我便做什么。”
宣凤岐听到这里紧锁起眉头来:“你连那人都未曾见过,你又怎知那人不是骗你的?”
洛严接着答道:“他送来了师兄身上的信物,我也不知师兄过得好不好,但他每隔三个月会随着传递进玄都的消息额外给我一封亲笔书信,师兄的草书乃师承师父,所以我确定那是他亲笔信无疑。从笔力来看,他的处境没有那么艰难,只是每次他传来的书信只有短短几句报平安的话,至于是谁扣住了他,他没有在书信中提到过,我想师兄应该是被人胁迫着写下这些。”
宣凤岐又继续问:“你在本王身边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从未想过去查一下要挟你的人是谁了吗?”
洛严继续答道:“我查过的。有一次我发现师兄给我传信的信纸有烫金暗纹,于是我几乎走访了玄都城中所有贩卖这种信纸的店。这种事情我自然不敢让王爷知晓,只是有一次我看到王爷也在用同样的信纸写东西便心生疑虑。随后我得知,这有烫金暗纹的信纸是皇宫里传出来的东西,一般只供给皇室使用,自然了到了逢年节庆时陛下也会将这些信纸所为赏赐给其他大臣。因为这其中人太多了,在下一介行医之人无力去调查。”
烫金暗纹的信纸?
洛严这样一说宣凤岐好像是想起来是有这么一样东西,虽说这些东西在他襄王府有一堆,但他并不怎么常用。这些华而不实的信纸最大的用处也就是写请帖的时候能好看一些,但他也不常邀人来他府中,朝中那些官员要么就怕他,要么就避他不及。那些信纸自然也就无用武之地了,所以那堆东西现在还在库房里的某处积着。
原来这种东西不是这样轻易得的。
宣凤岐听到洛严一番话后赞许地点了一下头:“你能查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的就由本王去办。”
宣凤岐刚才根据洛严的话已经锁定几个人了。
之后他又问了洛严许多问题,包括洛严这些年为他把脉给他吃的药到底有没有问题之类的。
洛严听到后也如实回答:“那人虽然在背后经常向王爷使绊子,但却从未下令要毒杀过王爷。在下知道王爷身子不好,所以在王爷身边侍奉时只是用一颗医者之心为王爷调养身子。”
从未下令毒杀过他?
宣凤岐还以为原主之死是那个人命令洛严做的呢,原来洛严真的没做过对他下毒这种事情吗?
宣凤岐继续问:“那你可知道本王服用过什么药伤了身子?”
洛严听到他这样问后愣主了,其他的问题他很快便能回答上来,可是当宣凤岐这样问他的时候他却沉默了。其实他早就知道宣凤岐早些年服药伤了身子,他服药的时间可能是十岁之前甚至是更早……但他知道宣凤岐刻意隐藏了这段过去,所以他很自然的不再提起。
宣凤岐见他又不说话了,于是又接着道:“其实本王怀疑到你身上也并不只是那天晚上刺客的事。”
洛严听到这话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向他。
宣凤岐继续道:“本王以前器重你,所以你说出的话本王深信不疑。但有一次宫中一位老成的太医告诉本王,本王因为早年服药伤了身子所以才身体虚弱。你是神医谷的天才弟子,一个宫中太医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为何你看不出来,所以那个时候本王就对你起了疑心,后果本王又问你本王的心疾是自胎里带来的,你没有反驳,本王就更确定你有更多的事情瞒着本王。”
洛严听到宣凤岐这番严丝合缝的推理后竟笑了一声:“不愧是王爷,竟能从这些细微末节上发现在下的破绽。”他直接坦言道,“没错,王爷的心疾的确不是自胎里带来的,而是因为年幼服药所致,王爷用的那药是一种秘药,就连民间也很少有人能制成。”
宣凤岐听到后脸色逐渐变得紧张:“那是什么?”
洛严一字一顿道:“透骨香。”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什么药?”
自从宣凤岐因为进过棺材一次他的记忆总有些偏差。洛严想宣凤岐用这药用了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难道还真的有人在他不情愿的情况下给他灌下去?
洛严微怔了一下才回答道:“传说此物是后梁一位妖妃所制,听说只要日日将身子浸泡在此药中便能使肌肤胜雪,吹弹可破。而且这药有一种特殊的香气,只要日复一日泡下去这香气就会浸入泡药者的骨子里,之后便能自带勾人的魅香。”
宣凤岐在听到洛严这番话后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是原主用的吗,他怎么会用这种东西?而且他听洛严说,这种东西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在用了,那是多小的时候?原主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只是……”洛严说到这里的时候欲言又止。
宣凤岐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一下揪起来,他慌忙问:“只是什么?”
洛严看到他慌张的神情后继续道:“只是这透骨香里有剧毒,透骨香的魅人的气味需要通过这些毒药深入骨髓,如此一来才能引得无数人闻之欲醉。王爷的心疾也是透骨香里的毒药所致,我来到王爷身边时一早便知这些,所以便日日用滋补养气的药养着王爷的身子,至于王爷体内的毒素在下实在是没有办法……”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呆滞住了。
洛严刚才对他说的那些话跟医生突然说他快要说了有什么区别?他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结果有人告诉他,他早就中毒了……或许在皇宫里忽然死去的原主也是因为这个才离世的。
宣凤岐不知坐在那里多久。他想了很多,他的身世,不……应该说是原主的身世,这个是耐人寻味的故事。原主的身世肯定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从小就把有毒的魅香刻在骨子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了洛严正用一副怜悯的表情看着他。他脸上露出了脆弱易碎的模样,这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之心,但宣凤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怜悯,他抬起头来一脸认真:“那你说,本王还剩多少时间?”
洛严听到后连忙回答道:“在下为王爷调养身体的这段时日,王爷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透骨香里的毒虽不像鸩毒,鹤顶红那般一下要人命,但却因为毒性复杂深入骨髓难以清除,若王爷好好调养,在生活起居上小心再小心,保持好心情,撑过十年自然无碍的。”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忽然捂脸冷笑了一声。
他现在很头疼。
他原本就是抱着活下去的想法在这个地方与多方势力斡旋的,可是他没想到原来他早就毒入骨髓了。洛严说他能再活十年也不过是在最好的情况下,他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可能日日都保持好心情的,最坏他可能还没当成暴虐成性的大奸臣,还没有成为史书中被谢云程千刀万剐的摄政王就毒发身亡了。
宣凤岐在那里停坐了许久,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他发现洛严还是一副罪人的模样板板正正跪在他面前一言不发。或许是他跪着的时间太长了,他的身形颤巍巍的有些不稳了,宣凤岐见状上前朝他伸出了手,“起来。”
洛严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被宣凤岐杀掉的准备了,可是当他听到宣凤岐这一句不带任何嫌弃意外的话后眼中瞬间迸发出光脸,他迟钝了一下随后便握住了宣凤岐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站了起来。
他跪了太久,膝盖都麻得没有知觉了。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宣凤岐碰到了他,他含着愧疚看向宣凤岐:“王……王爷您不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