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没想到那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沈英衡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沉默, 此刻他就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抬起头来朝谢云程问:“陛下,难道我沈家百余口的性命就这样算了吗?”
谢云程脸上露出了无奈之情:“可是先帝已逝,你还能怎么样?难道要现在的孤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先帝从皇陵里刨出来鞭尸吗?”
沈英衡看到他脸上那难以抉择的表情后低下了头。是的……现在玄都城中的禁军在宣凤岐手里,兵符还在耿志山手里,谢云程这个皇帝除了依附于这二人,在这二人的夹缝中寻得一丝喘气的机会外再无任何实权。一个没有兵权的皇帝就好比无根的浮萍,只要下一场大雨他就会淹没在河水之中。
“可是……陛下,微臣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为沈氏申冤才苟活至今。自从沈氏全族被斩尽杀绝后,这世间便独余微臣一人了。微臣那个时候年纪还小,为了苟且偷生,饿过肚子受过冻,挨过毒打。有好几次差点活不下来,但是微臣记着沈氏一族的仇恨,所以每每有自暴自弃的念头便会想起死去的亲人们。但现在却告诉微臣,导致我们沈家全族灭门的人就是先帝,这怎么叫微臣接受?”他哽咽着说完这番话后又嗑了一个头,“微臣自知不能让陛下为难,但陛下可否能将沈氏蒙冤的事昭告于天下,还我们沈家一个公道?”
谢云程听到他说到这里后松了口气:“我带你来扬州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情,如果我不想还你们清白,便一开始就不理会你。早在你有了向皇叔动手的心思时,我就该杀了你了。”
沈英衡听到他这番话后想起了宣凤岐。先帝在世的最后几年就是宣凤岐一直在榻侧侍奉着,他们沈家对先帝效忠多年,为什么先帝早不除他们晚不除他们,为什么偏偏在自己为数不多的时日里这么干净利落的解决了他们沈家?
这其中真的没有宣凤岐从中谋划和暗中挑唆吗?还是说这件事他是知情的?
可是他那次见宣凤岐的时候,宣凤岐再三强调自己是无辜的。更何况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先帝和临淮侯,沈家的事好像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这件事背后还藏着一个人,他不能颓废下去。他必须要将这件先帝强加在他们沈家头上的这道罪名给清干净。
谢云程见他神色缓和了许多后站起身来:“孤答应你会还你沈家一个清白,至于昭告天下这种事孤还得要跟皇叔一同商议一下。如今是多事之秋,荣王跟安王在背后虎视眈眈有谋反之嫌疑,太傅病重但却手握兵符,孤能不能稳住现在的地位只看这兵符落在谁手中了,所以在这个关头孤不得不小心行事。”
沈英衡听到他这话后眼中闪过了一丝失落。但是他都等了那么多年了,就是再等几年又何妨……只要他们沈家洗清污名,当年谋反的真相能大白于天下,就算他一直背负着这样的罪名,他也在所不惜。
谢云程知晓沈英衡心中的恨和他无处宣泄的难过,他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知道那年孤在禁军那堆士兵里为何一眼就看中了你吗?”
沈英衡听到他这样问后摇了摇头:“微臣不知。”
谢云程笑了一下:“因为孤看出来你眼中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孤原本是想把你带在身边的,但是后来孤发现你更适合留在禁军营里。禁军是守卫整个皇城里最主要的力量,当年先帝夺位的时候就是用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才将禁军收入他的麾下。其实禁军认哪个皇子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大周的军队。”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向沈英衡,“所以这是孤给沈侍卫的一个机会,你若有能力自然能洗刷沈家的冤屈,若是跟孤一样有名无实哪怕遭受再多的非议也不能成事。”
少年思考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他此刻瞠目结舌看向谢云程:“陛……陛下是想让微……微臣……”
谢云程看他已经听懂了之后朝他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沈英衡看到他的动作后停滞了一瞬,随后他又行了一礼,“既然陛下如此信任微臣,但微臣定不辱使命!”
谢云程看到他终于燃起了斗志,于是点了一下头:“那便好。虽然孤不知先帝生前是如何许诺你们沈家的,但他保不齐也会像孤这般许诺给你权力。沈侍卫难道就不怕孤变得更先帝一般吗?”
沈英衡没想到谢云程一位帝王竟然会向自己的臣子提出来这样的问题。若是放在以前,他会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他想起了之前在沈府废墟里初遇宣凤岐的场景,宣凤岐明明当时都快要把真相说出来了,其实这件事无论宣凤岐有没有参与,最终选择的权利都在皇帝手中,而沈家身为先帝的臣子不得忤逆不得犯上作乱。谢玹要他们死,他们就必须去死。
也是从那一刻起,沈英衡心中多了一丝忿忿不平。凭什么……凭什么他们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明明他的父亲善待大周百姓,为大周立下无数战功,只是因为他是臣子,他便要献上自己的性命。哪怕家里还有几个尚不知人事的孩子,他们也得通通为了帝王的猜忌之心而陪葬。
“陛下不会这样的。”沈英衡思考良久后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不会这样的,因为他是从宣凤岐身边长大的。或许宣凤岐是在沈家覆灭之后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宣凤岐改了他的身份能让他堂堂正正参军,光明正大在玄都里当差……无论他如何猜忌当年谋反之事,他也不愿意用最坏的眼光去看宣凤岐。
当年他口口声声指责着宣凤岐,没想到最后仍旧臣服于君王的还是他们。但此刻沈英衡却毫不畏惧地看向谢云程:“陛下,沈家死得只剩下微臣一人了,就算最后陛下再用先帝那样的方法对付微臣又能怎么样了?自从沈氏倾覆的那天起,微臣心中只剩下怨恨,在沈家的污名洗清前,微臣不会做任何对您不利的事情。微臣会是您的左膀右臂。”
谢云程听到他这番话后十分满意地点了一下头:“是了。不过孤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不要把皇叔牵扯进来这件事中,以后也不许对皇叔动手,他的一切只能由孤亲自决定,知道了吗?”
沈英衡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下。
谢云程都打算算计禁军了,这无疑代表着他要向宣凤岐宣战了。但是宣凤岐现在好像还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还是想之前那般岁月静好。沈英衡也逐渐猜不透谢云程要干什么了,他到底是恨宣凤岐还是像表面上那样依靠宣凤岐?
总不能宣凤岐这些年来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然后他喜欢上宣凤岐了吧?
而就在这时,沈英衡也被自己这种荒唐而又可怕的想法给吓到了。
怎么可能呢?如果真心在乎一个人是不可能想着要怎么夺走他的权力的,就算他知道宣凤岐为人如何,但宣凤岐在大周的名声可不是他做几件好事就能洗清的,一旦他失去了手中拥有的权力,那些在暗处盯着他的恶鬼就会立刻扑上来将这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沈英衡没有多问,他也只是点了一下头:“是,微臣遵命。”
第123章
那晚过去后, 突然出现的宣凤岐又像一阵风似的从柳四娘的生命中转瞬即逝。柳四娘是生宣凤岐的气,可是宣凤岐确实也是她在这个世上的唯一亲人了。
虽然宣凤岐那天如此伤她的心,但她恢复理智之后还是相信宣凤岐是有苦衷的。人就是这般, 但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无论那个人做了怎样的好事,你都不会去在意他,可是当你在意一个人时,那无论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你都会在心里为他辩解,直到把他变成当初完美的样子。
在柳四娘心里, 宣凤岐应该跟他小时候那般,聪明勇敢, 不卑不亢。小凤岐不会轻易向大周的皇帝屈服的, 因为他可是宣凤岐啊……就算她已经沦落风尘多年,可是每当她想起自己在宣府中与那个孩子一起度过的五年中,她总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五年虽然短暂,但她完全可以靠这那点回忆过往一生。因为她知道她再也不会有如此幸福的日子了。
柳四娘拿着那块已经复原的木块坐在铜镜前发呆,她也不知道自己从那片无人知道的废墟中回来已经过了多久了。就当她全身的血液冰冷到连手指都冻僵时, 那木块悄然从她衣间划落滚到了地上。
女人听到这阵响声后回过神来,而就在此刻她忽然看到镜中的自己忽然变得如此憔悴,就连脸上都在不知不觉间挂上了两道清晰的泪痕。她摸着自己的湿润的脸颊陷入了沉思:不,小凤岐说过他曾经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或许他是有苦衷才那样做的。是啊……他都失去记忆了还想着要找到扬州的家在哪儿, 如果他心里没这个念头, 或许我们永远都不会相见。
对了,她还要去再见小凤岐一面。小凤岐一定是有苦衷的, 柳家当年虽然落罪,但她起码还有条活路,那么小凤岐呢?当年他才只有十岁, 无父无母又无家可归的他会受怎样的苦楚呢?
柳四娘想到这里连忙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就当她披上衣衫梳洗整齐想要去寻宣凤岐时,外面一个小丫头敲响了她的房门:“姐姐,刚才有个不认识的男人递了一封信给我,说是要我亲手送到姐姐手上的。”
柳四娘这个时候才没有时间跟那些无聊的人耗着,她一边绾着发髻一边匆忙道:“这样的信以前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以前怎么处理的你不知道吗,待会儿我还有事,你先下去吧。”
那小丫头听到之后一脸为难地站在原地:“可……可是,这信是那天晚上与您一同合奏乐曲的男子命人送来的。他那仆从拉着我说这信务必要交到姐姐手里……”
话音刚落,反应过来的柳四娘便一下从梳妆台上走了下来,她完全不顾没绾好的发髻,任由那一缕青丝垂落在肩上。刚才她还满不在乎,但当她听到这信是宣凤岐命人送来的时候,她便急忙夺过了小丫头手中拿的信。
柳四娘这些年在扬州城里见过有才的男人不在少数,可是她身边的人谁也没见过她因为男子的一封信而这样急躁过。柳四娘迫不及待想立刻拆开信件查看,但当她看到还站在一旁的小丫头后冷静下来。
她手中的动作又放缓了一下,随后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好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先退下吧。”
小丫头像是误会了什么似的掩面笑了一声:“姐姐不必不好意思,小沁不会偷看的。”说完她便一脸娇羞地走了出去,顺带还关上了门。
柳四娘见四下无人之后才敢放心将那封上面写着四娘亲启的信拆开:
四姐姐,我要回玄都了,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与你告别。你我儿时的点点滴滴我都记起来了,但如今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十几年的时间足够河水改道,斗转星移,多谢姐姐十几年如一日念着我。谢玹已死,楚国已灭,曾经以皇室为荣的四大家族也早就不复存在,希望姐姐能够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我知姐姐心直口快,也知姐姐心软,那日责备我也不过是一时之怒。既然我现在已经身在高位,那我自然不希望姐姐身陷险境中。过往种种执着无用,就算再心有不甘,故国覆灭,荣耀百年前便不在,宣柳二族的仇人也早已死去,所以我希望姐姐往后忘记仇恨,平安度过余生。我已将姐姐的卖身契赎回,帮姐姐脱了奴籍,往后愿姐姐天地广阔,任凭尔去。
女人看到最后的时候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信纸上,信纸上的字迹逐渐模糊。她掀开那页信纸后,下面的几张纸便是宣凤岐为她赎身的押契还有为她脱离奴籍的清白身份证明。她以前不是没有想过赎身,只是她们柳家获罪的时候是以谋反罪名论处的。她们柳氏女儿都被卖为官奴,且终身不得脱奴籍,若不是她学得一身好本事又当了花云楼的花魁,她又怎会活到今日?
这些年她一直幻想着或许她们家还有人活着,她纵使已经有办法脱身却仍不愿离开这里。她得在这里等着,要不然她的亲人回来找不到她该怎么办啊?
这些年里除了复仇外她唯有这一个心愿。
可是未等她大计得成,狗皇帝便死了。她等过了春秋,等过了扬州琼花开了又落,等过了一年又一年,最后她终于接受了柳家人都死绝了的事实。可是她没想到……没想到她的小凤岐还知道来找她。她到最后都没有问小凤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她……她甚至还在最后打了他。
等到柳四娘一遍又一遍看完那些信的时候,眼水又在不经意间湿了她的双颊。
“不……不行——”柳四娘扔下了那几张信纸之后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她寻找着刚才为她送信的丫头,“小沁,小沁……”
几个丫头听到柳四娘的声音后连忙跑出来:“姑娘,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快写快去,我们这就伺候您梳头。”
柳四娘无视她们紧张的眼神。她们都知道柳四娘便是这花云楼的招牌,老鸨是断然不会容她这样发丝凌乱跑出去的。可是柳四娘急切地喊着;“小沁,小沁!”
就当她用焦急又带着颤抖的嗓音喊了几遍后,刚才为她送信的小沁像一阵风似的连忙跑了过来:“姐姐,是您喊我,是有什么事吩咐小沁去做吗?”
小丫头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所以就连说话的腔调都打着颤。
柳四娘看到小沁后就像抓住了救星一般紧紧地扶住了她的胳膊:“我问,刚才让你给我递信的公子呢?”
小沁听到之后愣了一下,而柳四娘见到她发呆后又摇晃了她一下。小丫头从来都没有见过温婉柔顺的柳四娘这样咄咄逼人可怕的样子,她只能颤抖着嗓音说道:“走……走了。”
柳四娘就像忽然脱了力似的松开了她:“走了?”
是啊……宣凤岐让人给她送这封信来不就是像与她告别吗?不……或许他们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她现在还想问宣凤岐,为什么要让她放下一切,为什么连一面都不见就匆匆离开?
可惜,宣凤岐不会回答她了。
柳四娘失魂落魄地转身走进长廊中,六月的熏风夹带着院内花草的香气朝她吹来,可她却像看不到周围的人那般一步又一步地走了回去。微风轻轻吹起她裙子上的丝绸披帛,她抬眼向那大好的天空看了一眼。
自由自在吗?
……
马车安稳地行驶在路上,宣凤岐与谢云程二人各怀心事,出了扬州时,谢云程才稍微从思绪中缓过来看向宣凤岐。宣凤岐从刚才起眉头就没展开过,他看到宣凤岐那副满怀心事的样子后脸上变得有些难看:“皇叔去花云楼的几日可是遇到了什么,怎么回来便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的声音后回过神来,他有些敷衍地答道:“没……没什么。”
谢云程完全不相信他这番说辞。要是真的没什么的话,他也不至于一路上都愁眉不展了。
谢云程见状悄悄靠近宣凤岐,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宣凤岐的额头:“皇叔不要皱眉了,我看到真的很难受。”
宣凤岐感觉到谢云程温热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时候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谢云程感觉到了宣凤岐这一瞬间的抗拒,他忽然十分委屈地拉下了脸:“皇……皇叔难道实在是嫌弃我吗?”
宣凤岐见状连忙摇头:“怎么会呢?只是我没想到陛下会忽然上前……”
谢云程听到后又凑近了一些,他脸上的委屈被一种诡异的好奇取代:“哦?皇叔,我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忽然靠近了,我不会对皇叔做什么的,皇叔是在害怕什么呢?”
宣凤岐不是害怕什么。只是他现在真的有些抗拒这些姓谢的人,在他回忆起的片段里,那几个姓谢的人都给他留下来深刻的印象,再加上他想起了宣氏覆灭那天的惨状,他是真的有些缓不过来。
宣凤岐解释不了这个,他连忙微笑着转移话题:“还未多谢陛下那天派人去花云楼里为我撑腰。”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说后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不,也没什么。其实,我早听说临……临淮侯嚣张跋扈惯了,皇叔从不近女色,去花云楼那种地方一定是为了正事去的。我害怕有人对皇叔不利所以才提前去找了扬州的守城将军……”他一边这样说还一边悄悄抬眼观察着宣凤岐的脸色。
第124章
宣凤岐看到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后笑了一声:“多谢陛下考虑周全, 不知陛下那边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问后抬起头一脸惊讶地看向他:“皇……皇叔怎知我有事情要办?”
他没有刻意隐瞒,但是他也很好奇宣凤岐总是知道他要干什么却不说破。宣凤岐又笑了一下:“陛下多带了几个人混在我的人中,我又怎能不知道呢?陛下要做什么都是有你自己的考量的, 这对陛下来说也算是一种历练吧。临淮侯的事陛下处理得不错,不知陛下之后有什么打算?”
宣凤岐大抵都知道了……谢云程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他又抬头说道:“临淮侯就算不是冤枉沈氏谋反案的主使也是帮凶,他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宣凤岐听到冤枉沈氏谋反的事后便想起来记忆中,他的祖父最后喊着那个要杀他那个男人的名字, 好像是……沈长青?
就在此刻,宣凤岐好像有了一种猜测。他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阴沉, 如果沈氏真的是冤枉的, 那么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了。就像谢云程说的那样,就算沈长青不是杀了宣氏满门的罪魁祸首,但他确确实实参与了,这场杀戮中谁也不能免责。
宣凤岐大概也猜到了自己为什么来到玄都来到曾经的谢玹身边了。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哪怕他真的不是小凤岐, 他也无法容忍跟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稳坐在高位上享受一切。这一切好像都能得到解释了,只是在他离开大火燃烧的宣府到他来到玄都之后的这部分记忆仍有缺失,这中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有些记不清了。
谢云程看到他脸色又变得不好,于是又开始思考自己刚才是否说错了什么。难道他介意自己即将惩处临淮侯一家吗?
可是他从未跟临淮侯有过牵扯, 他怎么会?
谢云程此刻试探地问了一句:“皇叔, 我带人吃临淮侯府中搜出了能证明沈氏谋反是冤枉的证据,你说……我们要不要将此事昭告天下还沈长青一家一个清白?”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回过神来, 他语气中透露中冷淡:“陛下真这样想?”
谢云程也不知道宣凤岐为什么忽然变了,他又连改口道:“也不是……这件事尚未查清楚,就算是要等到大白于天下, 也得要证据齐全有理有据才行。这次是我鲁莽了,还望皇叔不要见怪。”
宣凤岐微蹙了一下眉头,他忽然转头伸出手来捧起了谢云程那张脸:“陛下,还记得过我跟你说过什么吗?不要刻意去讨好任何人,既然你觉得他们是冤枉的,那便自己还他们一个公道,实在无需来问我的意见。”
冤枉吗?
沈长青带病杀了宣氏几百口人,那些人中不乏有孩子、老人,孕妇……除此之外,连一些毫不相干的街坊四邻也被牵扯进去惨遭杀害。宣凤岐还记得曾经跟他一起玩耍过的孩子,他们家里可没有密室让他们躲,他们也是八.九岁的年纪,而他们的生命永远停留在那场大火之中。
宣凤岐想沈长青谋反一案确实是谢玹强加于他的,毕竟谢玹此人阴毒又自私,一旦他起了疑心,就绝对不会容忍有异心的臣子留在自己身边的。谢玹在位十一年,却在自己活着的最后一年才将沈长青处斩,所以这件事一定有他这个摄政王的参与。
宣凤岐想到这里忽然像是嘲讽似的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