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冬湖和草儿从屋外头进来,对李尚才的落魄样没有过多的奚落,草儿站在他面前,只质问他刘归远人在哪里,有没有真的遇害。
李尚才没有反抗的余地,扭动了两下身体,他看见草儿心里的怒气骤然腾起,竟一时忘了害怕根本不愿意开口。
但看到赵洛川手里明晃晃的尖刀,即使再不情愿还是开了口,只是说出来的话有些恶心人。
“他早就死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活活溺毙而死,那滋味啧啧啧,现在?怕是坟头草都已经长的有一人高了吧。”
草儿听他说话通红着眼眶,忍无可忍拿起屋里破败的凳子腿,重重砸在他的膝盖上:“狗东西,我要杀了你!”
他连砸了好几下,为了泄愤每一下都使尽了全身的力气。
李尚才犹如杀猪般的惨叫不绝于耳,在僻静之处显得尤为凄厉。
他的腿上鲜血慢慢渗出,疼的裤裆都被尿液渗透,不停的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赵洛川把杨冬湖搂在怀里挡住他的视线,又双手捂住他的耳朵:“别看,太脏了。”
草儿打起人来没有章法,刚开始还只是膝盖,后来怒意上头,便是逮到哪里打哪里。
李尚才的惨叫声越来越小,气息也越来越微弱,杨冬湖赶紧从赵洛川怀里探出头,出声制止道:“别把人打死了,杀人偿命,还得赔上你自己不值得。”
草儿这会儿什么也听不进去,手下动作一下都不停,杨冬湖挣脱赵洛川的怀抱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他,将他手里的木棍夺下来扔在一旁。
“别拦我,我要杀了他。”
草挣扎了两下,还要去拿那根木棍,木棍的一头已经沾满鲜血,颜色有些发暗。
杨冬湖抱紧了他,不停的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自己都不知道刘归远死没死,说不定人只是躲起来了,咱们找找,一起找,我陪你,我们陪你。”
草儿扑在他怀里失声痛哭,当初派人去杀害刘归远,李尚才自己并未亲自参与,也没亲眼看见刘归远溺毙。
只听派回来的人说他们追至河边,只听扑通一声有落水声,他们便以为是刘归远不小心失足,围着河边找寻了有几里地,不见人影,从河里打捞上来的人虽然面容看不清,但衣服是一样的,他们便确信了死去的人确是刘归远。
草儿得知消息,在李尚才面前叫大哭一场都不能,若是有一点儿哭声泄露,李尚才便能将他折磨到只剩下一口气才算完。
草儿除了背着人偷偷伤心,这还是头一回在李尚才面前如此放声大哭。
他哭的伤心,杨冬湖满眼心疼却说不出来安慰的话,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发泄心中积压已久的情绪。
周运搜刮李尚才住的屋子时,拿到了不少的李尚才常吃的药丸,其中一味就是那能让他重振雄风一整夜的。
赵洛川把这药从周运手里讨了过来,现下一股脑的全塞在了李尚才的嘴里:“你不是爱吃吗,一两颗有什么吃头,全吃才能趁你的意是不。”
这药劲儿大,两颗便叫人身子遭受不住,更何况是一下吃进去五六颗。
药劲儿上的比上回还快,李尚才没一会儿就觉得浑身燥热,身上的伤痛也不觉得疼,哼哼唧唧的挣扎着要挣脱束缚。
两个哥儿看见这场景只觉得叫人害眼,多瞧一下都能做半宿噩梦,俩人嫌恶心便先一步出了屋子。
赵洛川又确认了绳子捆着着实结实,出去后再把大门锁的严实,让李尚才药劲儿发作了也没办法出去祸害别人。
第186章 废人
一夜过去,镇上的消息足以传回村里,杨耀光知道李尚才被收了宅子心里有怨气,怕常在李尚才跟前晃悠会惹他的厌烦,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这几日就在家里躲着,一步也不敢朝镇上去。
张老爷上回与杨大力二人商议了两家孩子的婚事,张夫人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是为了挽回夫君的心,半推半就的同意了李尚才娶杨春雪为妻之事。
只不过她在心里头盘算着成了亲也没什么,过了门拿捏了杨春雪的错处贬她为妾,再给李尚才抬门平妻就是。
张老爷那天回去后,第二日就派人送了聘礼来堵杨家的嘴。
妻弟成亲本就不该张老爷大操大办,何况这个妻弟还触了张老爷的逆鳞,他烦心的紧,不想管这事。
张夫人心里对杨春雪不满意,也不肯多费心思和银子,草草叫人送来了三十两银子和一匣子的首饰。
这些东西对庄户人家来说不算少,可这是张府送来的便显得有些寒酸,杨春雪收到后哪里能满意,当着来送东西丫鬟的面就发了好大一通牢骚。
她不情愿也没办法,那丫鬟说了,其他的要等成亲那日才会抬过来。
只要能有,对杨大力和杨耀光来说早点晚点没什么区别,恭维的话说了不少,客客气气的将丫鬟送出了门。
那一匣子首饰说不上特别贵,但是在村里显摆肯定是够的,陈思不觉得与杨春雪交好有什么丢人,还是听她母亲的常来杨家待。
她看见那些首饰嫉妒的眼都红了,杨春雪压下心里头的不满,在陈思面前成日显摆,极大的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
银子没到杨春雪手里,被杨大力拿了去存着,卖女儿的钱他花起来毫不心疼,一日比一日在牌桌上坐的久。
杨耀光得到李尚才被张老爷厌弃后赶回家的消息,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依靠的大树就这么倒了。
他还妄想着张夫人能捞李尚才一把,去张府附近打听一转才知道张夫人也已经是自身难保。
杨耀光万念俱灰,浑浑噩噩的在镇上转了几圈,却发现因为近日流言的缘故,他连县学的门都进不去,以前供他和杨家人住的地方也都朱门紧闭,想踏足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跌落凡泥滋味可不好受,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打听到了李尚才的旧屋,还想着李尚才能再东山再起,提携自己一把。
可万万没想到,他刚打开门就吓了个半死,李尚才被捆着过了一夜,又受了伤吃了药,打开门入目就是一副流着口水痴傻的模样。
可能是因为药劲儿太大难以忍受,他竟然将双手挣脱开来,使劲儿在身上抓挠,他的指甲缝里全是血污,浑身都是长长的指甲血痕。
特别是下身重要地方,那块儿布料被撕的粉碎,身上血迹还未干涸,那处也是一样,破皮红肿,偏他的手还无意识的放在那地方,看起来更是骇人。
他已经瘫软的身子,压在底下的全是污水一片,浑身恶臭闻起来直叫人反胃。
杨耀光被这场景吓得惨叫不止,白天里很容易就能将人引过来,住的离他不远的几户人家闻声赶来。
好事的妇人跑的最快,胆小一些的只看一眼就被吓得捂住脸往后退去,嘴里还惨叫着让后头的别过来省的吓到。
最后还是有汉子察觉不对,挡着人群进屋查看一番,叫了大夫来给他瞧瞧。
村里的大夫治伤寒病痛的小毛病还拿手,这样严重的伤根本看不了,村子里的村长不能看着人快要死在自己面前不管,找了几个壮汉把人收拾一番,请了镇上的大夫过来。
杨耀光被吓得说不出来一句话,全程瘫坐在地上不说话,别人来问他与李尚才什么关系,他也只会摇头。
镇上离得可不近,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大夫过来一看直摇头叹息,他的胳膊本就没好,严重的地方又被重创过,算是彻底废了,腿上的伤拖得太久,就算好了也只能瘸着一条腿走路。
至于被抓花的下半身,就是华佗在世也难妙手回春,李尚才这辈子与净了身的太监没什么两样。
他的嘴角不断往下滴淌着口水,神智已然不清,被药效伤了脑袋,怕是以后都要这么一副痴傻模样了。
在场的人叹息的有,知晓李尚才的德行取笑的也有,杨耀光听到李尚才以后是个废人了,趁着人多没注意他,悄悄溜走了。
他回家后喘息未定,便从牌桌上将杨大力叫了回来。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急什么,我今儿手气不错,别耽误我赚钱。”
杨大力有了银子,就没从牌桌上下来过,吃饭都是胡乱对付一口就算完,这会儿突然被叫回来,还老大不情愿的。
“爹……爹,李,李尚才,废了……他废了。”杨耀光抖的话都不成句,叫杨大力听的心惊。
“什么!”
听他颠三倒四的把话都叙述清楚,杨大力顿时眼前一黑,他怎么也想不到,千挑万选的好女婿还没成亲就变成了痴傻。
可三十两银子他已经花去了一半,这时候若是反悔,该去哪里给张府凑这十五两银子。
“爹,怎么办,还要二姐嫁过去吗?”
杨大力转念之间就做了决定,拉过杨耀光压低声音:“别这么大声,别让你二姐听见。”
他说着又掩耳盗铃般咳嗽了两声,看杨春雪的房间没动静,才继续道:“这件事儿别告诉你二姐,若不然她闹起来,花出去的银子就得你我二人还,反正她都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
杨耀光点点头,他现在脑袋转不过来弯,杨大力说什么是什么,待到许久之后反应过来,才觉得有些心寒。
若是王杜娟还能担事儿,必定不会让杨春雪这么轻易地就跳火坑,总得想办法争取一番,可杨大力眼里只有钱,竟要瞒着女儿亲手送她到地狱,可见是有多心狠。
杨耀光可算看清了杨大力的真面目,自私自利,说不定哪天就要把自己也推出去换钱了。
他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在后头的日子里时刻提防着杨大力,打算一有变动先顾自己。
第187章 贪吃
麦忙时节刚过,空气里到处都是飞舞着的都是轻飘的麦壳。
捆扎好的麦垛平铺在空地上,打着赤膊的汉子顶着烈日拿着木棍围着麦垛用力捶打着,旁边蹲坐的妇人不耐晒,躲在树荫下拿手搓揉着还未完全从麦壳中脱落的麦粒。
杨家的闹剧人尽皆知,妇人们唠的寻常话语也变成了谈论笑话。
没凑上那场热闹的妇人总拉住其他人问了一遍又一遍还听不厌,听到入门还有不堪的声音时,饶是脸皮厚的人也忍不住臊红了脸。
她们几人凑在一起笑闹一团,惹的劳累的汉子不满,呵斥着让她们回家取水来喝,才把聚在一起的人散开。
这样的热闹赵家人凑不上,便关了院子门忙活着自己家里的事儿。
现在天热,衣裳一天就得洗一回,赵方初刚把衣裳晾晒在架子上,随手从菜园里揪了根黄瓜,咬在嘴里嘎吱作响。
东屋的窗户为了散热,一直都是开着的,他从外头探头进来问道:“冬哥,晌午的时候你想吃什么?天太热,锅里有晨起时的绿豆汤,现在是温的,要不要我帮你盛一碗?”
杨冬湖脚站的久了还是会有些痛,被赵洛川安置在屋里头不许多走动,也不许劳累。
这几日还是多亏了有杨春晓在,能帮着做饭和收拾屋里头,要不然离了会做饭的杨冬湖,剩下的几个人吃饭只能凑合。
如今为了解暑,晨起时的绿豆汤每回都要煮上一大锅,放凉后盛出一部分倒在长竹筒里,放在朱翠兰院子的井里用凉水湃着,晌午头上拿出来凉津津的喝下去,最是解渴。
杨冬湖体寒的毛病不是一两天就能养的好的,赵洛川又管的严,从井水里拿出来的绿豆汤太过寒凉,即使是盛暑天里也不许他喝,只许他喝锅里留着常温的。
家里除了杨冬湖和老太太,其他人都能喝,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不馋这一口,可杨冬湖不一样,浑身冒汗色的难受光喝常温的哪里够用,他早就盯上了井水里的那些长竹筒。
院里除了赵方初和杨春晓在忙活,其他人都不知去了哪里,趁着这会儿赵洛川不在,杨冬湖竟直接要出门去。
“冬哥,你干嘛。”
杨冬湖捂着他的嘴巴小声说道:“嘘别说话,天这么热我要快熟了,锅里的不好喝,我就想喝井里头的。”
“啊?可是大川哥说你身子不好不让你喝,这里头的太凉了,你要是生病怎么办?”
杨冬湖摆摆手:“这大热天的能生什么病,你别跟大川说,我也不直接喝进去,我放嘴里暖热了再咽,你别说谁也不能知道。”
赵方初连黄瓜也不吃了,皱着眉苦着脸道:“这样能行吗?”
“能行,你别跟别人说,屋后山上的酸梅子都熟了,前儿大川还说要去摘回来,到时候我给你煮酸梅子水喝。”说着杨冬湖就往门口走去。
赵方初拉住他,指着廊下的凳子道:“冬哥,等会儿,你别去了,我帮你去拿吧,你去那儿里坐着。”
院子里张婶子给的那几颗夏瓜苗结出来的瓜个个都有五六斤重,用手拍下去砰砰作响,若是继续长下去熟大了反而不好,便也都摘了几个正得吃的放在井水冰着。
夏瓜又叫寒瓜,本来就是寒凉之物,不用说,这些井水里的杨冬湖不能多吃就算了,连常温的都要赵洛川数着,不能多吃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