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李轻池并不愿意,付惊楼自然是无所谓,他高中那几年本身也不怎么和其他人交往,身边要是没有了李轻池,独来独往更多。
但李轻池还是不一样的,他平日里不管在哪儿都能呼朋唤友,认识的人比路边的蚂蚁还多。李轻池性格好,开得起玩笑,也讲义气,在周围一圈都挺吃得开。
高中班上的同学大多都在省内上学,见面的机会比李轻池他们多一些,自然也更熟悉。
学生时代似乎就是这样的,当年关系再熟稔,一旦毕业,各自去到不同的城市,有了不同的生活,就好像突然从对方的生命里凭空消失了。
他们班上的体委给李轻池发消息,热情地邀请了他,这男生以前和他关系不错,平常一起打球,配合也算默契。
像是察觉李轻池的犹豫,体委的消息一连串发过来:
“周峰那小子不来,他不是出国读大学了吗?我看他朋友圈一天一个地方,玩儿得舒服着呢。”
“当年那件事儿确实是周峰嘴贱,你也别和他见识,到时候来呗,都多久没聚了。”
……
李轻池去一定是要拉着付惊楼一起去的。
见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包厢,其他人丝毫不意外,体委拿着话筒,歌也不唱了,冲上去给了李轻池肩膀一下,笑声爽朗:
“来了啊池哥,一年没见还是这么帅。”
他眼神一偏,几乎是下意识越过李轻池,看向他身后,对着付惊楼就收敛了点儿,只笑笑:
“学神也来了。”
平湖高中每一届都有那么一个神话,放在他们这一级,就是付惊楼。
因为学习成绩一骑绝尘得太过变态,再加上他性子冷得出奇,对谁都淡淡的,属于他们这些智商普通的人只可远观,不可近交的类型。
这会儿恍惚一碰面,体委和付惊楼对视一眼,莫名打了个冷颤,只觉一阵凉风直直吹进了包厢里。
他挠挠头,莫名有点儿尴尬,朝李轻池笑笑:
“这么多年了,你们俩还真是形影不离啊。”
李轻池微挑一下眉梢,朝他笑了笑,语气散漫,随口回了句:
“那是。”
他一转身,就跟只花蝴蝶一样,跟这个同学打声招呼,和那个同学开个玩笑,游刃有余地穿行在包厢卡座中,姿态从容得像是回了家。
这是付惊楼学不会的东西。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刚坐下,一杯柠檬水就递了过来。
付惊楼掀起眼皮,目光从薄如蝉翼的眼皮底下压出,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对面的陆迩西一眼。
“怎么,怕我下毒?”
陆迩西笑着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坐在付惊楼旁边的卡座里,眼睛在周围一群人里转了一圈,问:
“你心上人呢?”
付惊楼拿杯子的手一顿,偏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柠檬水倒得太满,水面跟着付惊楼的动作,在灯光下来回晃悠,仿佛一朵波光粼粼的浪,然后一不小心,晃了出来,滴在付惊楼手背上。
他感受到那点儿湿润在皮肤上晕染开来,微不可察的柠檬香气淡得像是错觉。
付惊楼的目光压迫感太强,无声胜有声,陆迩西两根手指靠近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我闭嘴。”
付惊楼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虽然那点儿动静在陆迩西看来更像是从鼻孔里喷了点气出来,几近于零。
然后付惊楼开口:
“有事?”
“没事儿就不能来啊?好歹我也是你曾经的合作对象啊,”陆迩西往沙发椅背上一靠,目光往门口看过去,这下她看见李轻池了。
对方手里握了听果酒,食指扣着拉环,被体委搂着肩膀,身形纤长舒展,正笑着微微俯身,听其他人聊天。
“你心还挺大的,”陆迩西突然无头无尾地说了句。
只见李轻池对面那个男生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笑得眉眼弯弯的,露出的梨涡像一个小小的漩涡。
付惊楼安静地将目光从李轻池身上收回来,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
“什么意思?”
忽而眉头一皱,长指握着玻璃杯,看向陆迩西:
“这是酒?”
“果酒而已啦,薄得跟白开水似的,估计就零点五度,”陆迩西拖着调子,语气相当随意,“我反正是忍不了我喜欢的人天天跟别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的,我这人心眼小,嫉妒。”
确定这是酒,付惊楼把杯子放下,不再喝了,开口之前,先往李轻池那边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眼正正好好和李轻池对上了视线。
李轻池的表情有些微妙,嘴角抿直了,在他和陆迩西身上来回转了两圈,然后很快,他就促狭地朝付惊楼挑了下眉,隔空在他们之间点了点。
“你们两个,”他朝付惊楼做口型。
付惊楼不动声色地看回去,脸上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两个人对视一会儿,李轻池先转开目光,仰头喝了一口手里的果酒。
陆迩西跟看热闹似的,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打转,兴致盎然地开口:
“你还没告诉他?”
付惊楼淡声反问陆迩西:“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陆迩西瘪瘪嘴,十分看不惯这人冥顽不灵的态度:
“你就准备跟他哥俩好一辈子?”
这回付惊楼不知在想什么,不说话了。背脊微躬,垂眼看着手机,屏幕的亮光反射过来,映得他的侧脸有些冷淡。
陆迩西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眼睛一转,心里生出点儿心思,忽然朝那边的李轻池抬了抬手:
“李轻池,过来一下。”
2.
她问李轻池会不会唬牌。
“唬牌?”李轻池拍拍付惊楼肩膀,示意他让过去一点儿,自己挤过去坐下,有点儿迟疑,“我们三个吗?”
陆迩西看着他:“怎么,不会啊,很简单的,我教你。”
李轻池意味不明地“啊”了一声,抓了把头发:
“那就玩儿吧。”
现在这个时候,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大家各有各的小团体,唱歌的,聊天的,还有喝酒对吹的,KTV里热闹又嘈杂,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交错着落在这一块,李轻池跟没骨头一样,懒懒散散靠着付惊楼,一边摸着牌,一边问陆迩西:
“赌注呢,输的人怎么办?”
没等陆迩西开口,付惊楼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是嫌对面的位置太宽了?”
李轻池看着灯光悠悠转成蓝色,落进付惊楼眼睛里,变成一场蓝色的海,幽深地略过瞳孔,沉默而宁静。
他突然卡了一下壳,好一会儿,才眯着眼睛开口:
“怎么,你有意见?”
“我是没意见,”付惊楼淡着嗓子说完这句,低头看一眼李轻池拿着满满一扇子牌的手,“只要你不怕牌被我看了个干净。”
“靠,大意了,”李轻池立刻把牌一合,弹射起身,到对面老老实实坐下了,摸摸鼻子,对旁边意味深长的陆迩西开口,“拿牌了吗?我拿了啊。”
……
第一轮陆迩西先出牌,背面朝上,往桌子上扔了一张:
“一个五。”
“这一轮,你们都只能跟我的牌,要么都出五,要么就过,你可以出任何牌,只要没被质疑,如果质疑失败,那你就得把所有的牌收走,懂了吗?”
“懂了,”李轻池点点头,手肘靠着扶手,抽出两张,扔到桌上,“一对五。”
付惊楼跟着抽出一张:
“一个五。”
陆迩西:“一对五。”
李轻池:“一个五。”
……
转了好几圈,等到李轻池又随手扔了张牌出来,陆迩西终于忍不住了:
“开!”
她一边去揭李轻池的牌,一边开口:
“还五呢,两副牌总共就八个五,这一叠都差不多快十五张了!给我开!”
李轻池不说话,眉眼淡淡的,笑眯眯看着她。
结果陆迩西把牌一翻:方块五。
“收走吧,”李轻池把一堆牌往她面前一推,“都是你的。”
“不是,怎么你现在还有五啊!”陆迩西喊了句,等看一眼收回来的牌,里面乱七八糟什么牌都有,就是没五。
她更崩溃了:“这里面哪儿有五啊,全都是骗子。”
下一轮到李轻池先出牌,开口就是:
“六个K。”
陆迩西有点儿想开,但看一眼李轻池表情,又迟疑了。
付惊楼面色平平,修长的手指从牌面里抽出两张:
“一对K。”
“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