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们都装进去可以吗?不想赶路。”
听到这里,沈平安打断窦露,“那乌珩负重前行?”
窦露说不讲这些了。
“你怎么解决那个家伙的?”她围着乌珩转了一圈,没受伤。
“哪个?”
“变异植物。”
“没有解决,”乌珩说,“换了株新的。”
“新的?”窦露满脸震惊,“还有备用的?”
沈平安出声道:“应该是之前种在我身体里的那一部分,同源同根,移过去也没问题。”
窦露似懂非懂,“但这样不会对乌珩身体有什么影响吗?还有异能,这难道不就相当于把原来的那一根挖了,种了根小的进去,能力应该也会大幅度减弱吧?”
“能力取决于能量核。”
“那把我种进去也是一样的?”
“……不行。”沈平安已经理解透彻,也有可能是由于他与原住民现居民的身份大同小异,他能感觉到体内比之以前的变化,甚至产生了一种从前没有过的危机意识。
沈平安一边思索着危机意识到底是属于植物还是他,一边给窦露解答疑惑,“你见过园丁修剪花卉吗?或者某些种球植物春发秋谢,表面上的茎叶哪怕被去除得一丝不剩,也不会影响它的二次发育。”
窦露若有所思,她捶了一拳掌心,“那岂不是不死?”
“……又不是真的种球植物,一生二二生一百上千。植物根系只存活在乌珩身体里,他若是死亡,不管是我,还是后面可能会被嫁接寄生的其他人,都会死。只不过要是植物的话,用枯萎形容可能会更适宜。”
窦露比了个手势,表示明白了,“但我还有个疑问,变异动植物的觉醒都是依靠它们的自我意识,现在先前的植物意识消失了,为什么变异植物仍然存在?”
“意识可以转变,所以说,植物其实还是原来的植物。”沈平安说完。
“哈,怎么还是它啊?它真的很坏!”窦露想到之前被拖走的那种感受,不寒而栗,都共事这么久了,对方竟然说翻脸就翻脸!
乌珩的心思被谢崇宜牵挂着,见两人终于讨论完,他才开口,“班长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还能醒吗?”窦露摸着头上钢盔,不确定道。
乌珩疑惑地朝窦露看过去,眼神不自觉地阴沉了下来。
窦露自我感觉嘴快说错了话,指了指门口,“既然你们来了,那你们守着,我出去帮忙。”
“那我也去,这里不用这么多人。”沈平安喝了几大口水之后,看着乌珩,“有需要你就,叫我。”他点点胸口。
乌珩呆坐着,“那就是命令了。”
男生摇摇头,“我不介意。”
乌珩没有反应,他心情不好,沈平安看了他多久,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门被关上了,外面的奋战铿锵暂时都被隔绝,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谢崇宜持续昏迷,乌珩思考得出神,他悲伤地审视着躺在床上的谢崇宜,这是他一早就认定属于他的东西。
虽然他没有宁愿伤在自己身上的想法,但痛楚并没有因此减轻。
少年起身,快步走到了床边,他落眸,心如乱麻也如刀割。
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缓缓爬上了后脑勺,发散至四肢百骸,乌珩一下松开了咬紧的牙关,眼圈发起莫名的热意,是想哭的冲动。
他蹲下来,再次用手指轻柔挑起谢崇宜的碎发,刚刚查看得太潦草,以至于都没太看清,对方侧脸这一部分血肉都被烧得焦黑,完好的部分如墙灰惨白,分界线如同火山岩浆撞上雪山那般清晰又惨烈。
“班长?”他推着谢崇宜的肩膀,但后者没有苏醒的迹象。
乌珩担心他死亡,又担心伤势扩散,他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将下巴抵在床沿,眼神幽幽注视着谢崇宜的每一寸身体,一瞬不瞬。
房间一片寂然。
乌珩平静而又坚决地牵起谢崇宜的手,谢崇宜的手要比他的大一点,骨节更明显,体温已经低得快要赶上他的了。
他将谢崇宜的手腕举到唇边,他心底已经有了打算,但不动声色。
在异常短暂的时间里,乌珩将与谢崇宜的相识相知回忆了一遍,可能也没有相知——不同于相知,两人只会互相揣测猜忌。
谢崇宜会揣测他一点好吗?
因此,少年意识到格外恐怖的一点,他对自己的食物生出了感情。
不过,饕餮自来如此。
对食物没有感情的人,不配享用食物。
乌珩心中百转千回,稍觉安心后,他贴着谢崇宜的手腕,低语,“班长,不会很痛,我会尽量吃快一点。”
“再者说,你现在处于昏迷中,应该也感受不到痛了。”
将所有担忧的地方都消除掉后,他心中顿感雀跃,虽然他没有给予食物一个与味道相呼应的美丽舒适的环境,但他郑重其事的好心情是一致的。
他感觉自己吃完后就会变成一只气球,飘到半空中,砰一声炸开,象征欢庆的彩带就此漫天飘下——谢崇宜值得一场最盛大的欢庆仪式。
乌珩不想用藤蔓进食,也不想把谢崇宜拆得七零八落之后再进食,他要从外到内,一点一点地吃,让对方在完全消失的上一秒钟,都一直保持整洁干净的状态——这是对食物最起码的尊重。
虽然,想到班长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心中仍会泛起一股可惜与心疼之情。
但如果就这么让对方死了,烂了,那他也罪不可赦。
在谢崇宜死亡之前,还是提前吃掉为好。
乌珩用另一只手将男生身下的床单抻平,拇指按到最强有力的脉跳,张开嘴,将齿关压上去。
他一直凝望着谢崇宜,期待又不期待对方能睁开眼睛。
在牙齿刺破皮肤之前,男生的眼皮都没有颤一下,乌珩心中也不是不失落。
在用餐前,他真希望能与谢崇宜有一个正式的充满欢声笑语的告别仪式。
他齿关微微用力,牙齿轻易便刺穿了腕部偏薄的皮肤,就连梦中都幻想过味道的热流迸溅而出,灌进他的口腔。
味道微甜,少年鼻息被温热的血液芬芳强势占据,他改用双手捧着对方的手腕,拼命吸食,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粗鲁得直接咬断手腕。
乌珩埋着头,眼瞳中的灰绿若隐若现,他刚刚分明吃过一轮,可舌尖品尝到谢崇宜血液的鲜甜后,理智马上就处于失控的边缘。
他几乎将谢崇宜的半边手腕都含进了嘴里,平时粉白的唇也变得鲜艳,下巴上更是淌满了鲜血。
少年像极了一只新生的小吸血鬼。半睁开眼睛的谢崇宜看着视野中的这一幕,心想。
“乌珩,不要什么都吃。”
乌珩脊背一僵,他眼睛从未瞪开到眼下这般圆溜过,他的瞳孔都在无法抑制地颤抖,他惊愕地抬眼,床上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看着他。
他什么时候醒来的?乌珩毫无所觉,都怪谢崇宜的味道太好,他便痴迷了。
谢崇宜支起上身,他朝乌珩伸手。
乌珩下意识朝后躲。
男生危险地眯起眸子,他脸色很差,耐心也没那么多,直接掐住了乌珩的下巴,“吐出来。”
乌珩仰着头,比任何时候都将牙关咬得紧。
谢崇宜则是更用力地掐紧,然后食指与中指合并撬开了乌珩的嘴。
他手指刚碰到乌珩的舌面,乌珩身后的藤蔓拔地而起——少年企图攻击谢崇宜,并且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对方。
谢崇宜却不管不顾,手指持续深入。
藤蔓破空刺下来。
千钧一发之时,如箭矢般的藤蔓陡然一软,摊靠下来时,放屋里的桌椅板凳被砸翻一地。
乌珩盘坐在地上的身体也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他皱起眉,也咬住了谢崇宜的手指,接着,他又一踌躇,他用不解的眼神朝上方的谢崇宜看去,还没来得及表达询问,一道热流自腹部沿着食管翻涌而上。
“哇——”黑红的血液从少年口中犹如洪水倾泻,谢崇宜的一整只手都被染红。
乌珩的下巴抵靠在谢崇宜的掌心,他用茫然的眼神看向对方,腹腔剧痛令他失去表情,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食物有毒。” 他含糊不清地说完,又是一口像果冻一样的黑红鲜血吐到男生手心。
而他背后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藤蔓,根部开始发黑。
谢崇宜翻身下床,跪倒在乌珩旁边,一只手拖着乌珩的下巴,一只手按下乌珩隐隐发抖的脊背,他柔声道:“继续吐,把剩下的都吐出来。”
乌珩眼梢已经疼出了泪光,他听话地弯下腰,任谢崇宜的手指插.进自己的口里。
他感觉到自己的会厌在被谢崇宜轻柔又不失力道地按压,眼前发黑,疼痛和恶心一齐涌现,他蜷缩进谢崇宜怀里,连着吐了好几次,膝上地上全是血污。
“为什么会……”乌珩手指按在血泊之中,他不相信自己咽下了谢崇宜这么多血。
谢崇宜声音冰冷,“因为其中大部分都是你体内的组织,不止血液。”
乌珩蹙了眉心,刚想开口,又是一团柔软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从喉咙里挤出来。
既然是自己的东西——
少年手忙脚乱去捡,抓起来试图塞回嘴里。
“乌珩,你再乱吃东西,我就不管你了。”谢崇宜没有动手制止对方,只是风轻云淡地提醒。
乌珩的眼皮都被染红,他捧着一团鲜红,不明所以地看向谢崇宜。
“你威胁我?”
“不,威胁是我需要你做某事。”谢崇宜摇头,“我只是通知你,我会做某事,你随意便好。”
乌珩闭了闭眼,凝结在睫毛上的血珠掉下来。
忽然,他趁谢崇宜没有防备,抬身扑向谢崇宜。
谢崇宜刚苏醒,被乌珩轻易扑倒后,嘴里猝不及防被塞进了一块腥甜得令人想作呕的东西。
他睁着眼,看着跪趴在自己身体上方的少年,担心自己吐出来,对方的手始终捂紧他的嘴巴,不肯拿开。
谢崇宜平静地注视着乌珩的眼睛,嘴里的东西不怎么需要咀嚼,他喉头攒动,咽了下去。
乌珩眼神闪了闪,心中熨帖,这才将手拿走。
“不能浪费了。”他坐在谢崇宜腰上,低声道。
谢崇宜却突然坐起来,糊满血的手掌从后制住乌珩的后脑勺,他的五官还有被毁去的小半张脸在乌珩视野里放大。
同样的味道在两人口中传渡、交织,他们几乎成了血人,空间里尽是鲜血的气味。
植物的自我修复能力使乌珩缓慢恢复,但疼痛仍在,他跟谢崇宜不相上下的虚弱,亲吻时却都用了恨不得把对方吃进肚子里的力道。
谢崇宜冰凉的手掌贴到了乌珩柔软的腰腹,他喘着气,鼻尖贴着乌珩的鼻梁,眼睫下神色阴翳,“等我们都休息好了,我们再来算今天这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