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唯承今天出了汗还和人打了架,不洗澡肯定会很不舒服,但他手上缠着纱布,自己自然是没办法洗澡的,他原本是想用毛巾擦一擦就行了,忽听到江征这样问,心想洗就洗吧,两人这种关系,也没有必要矫情的说不用,况且以前又不是没有一起洗过,于是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两人回到房间,夏唯承取了两人的浴巾正要往浴室走,江征却拿了一条毛巾过来,帮夏唯承脱了上衣,将他受伤的手臂用毛巾包了起来,两边用绳子固定好,然后才安心的抱着他走进了浴室。
江征快速的脱了自己的衣服,然后伸手过来解了夏唯承的皮带,片刻后两人便坦诚相待了。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但夏唯承还是有些放不开,低着头垂着眼睑,尽量不去看江征的脸,江征见他这样忽然凑了过来,看这他不怀好意的笑着问道:
“夏老师,你看哪儿呢?”
夏唯承立刻明白了他的“哪儿”是指哪里,耳根烧了起来,他忙将头抬了起来,证明自己哪儿也没看,江征看着他急于证明自己的样子,不自觉勾起了唇,打开了一旁的花洒先把自己浇湿了,迅速的涂了沐浴露,用水冲干净以后,取了旁边的毛巾,浸湿了,对夏唯承道:
“我给你擦擦吧,今晚就不用水给你洗了,免得水浸到胳膊里。”
“哦。”夏唯承乖巧的应着。
江征拿着毛巾开始给夏唯承擦身体,他的动作很轻,从脖子一路往下,经过他凹陷的锁骨,平坦的小腹,细窄的腰身……
进浴室前,江征真的一点邪念都没有,只是单纯的想帮他洗澡,但是现在夏老师就这样站在他面前,身上无一处不性、感、撩人,他一个正常的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夏唯承觉察出了江征的反应,再看了看自己,耳朵烧得更厉害了,因为他自己也没比对方好到哪里去。
毕竟眼前的江教授身材是一等一的好,视觉上给人的冲击力太强大了,江教授属于那种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腹部肌肉线条纵横交错,勾勒出完美的八块腹肌,人鱼线更是无与伦比的性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人沉迷的雄性荷尔蒙。
不知道是谁主动的,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吻到了一起,彼此都没有克制身体爆发出来的最原始的欲w,遵循着本能去亲吻、拥抱,亲吻中,江征揽了夏唯承的腰,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因为夏唯承手受了伤,江征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和上次一样,两人用手相互帮着对方,小心翼翼的给予和索要着。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后,两人的理智渐渐恢复过来,夏唯承只觉得脸红心跳,不敢去看江征,江征打开花洒帮夏唯承清理完后,又迅速的收拾好自己,在腰间裹了条浴巾,然后又用浴巾裹住夏唯承,将他抱出了浴室。
回到房间后,江征自己先穿好了睡衣,然后又过来帮夏唯承穿上睡衣。
两人身上都穿着同款的藏蓝色睡衣,然后躺在床上,面对面卧着,一抬眼就能看到彼此,一伸手就能触到对方。
彼此注视了一会,夏唯承轻轻往前靠了靠,江征马上心领神会的将手伸过来,胳膊穿过夏唯承的脖子,将他揽入了怀里,另一只手放在他受伤的手臂下,搂住了他的腰,尽力避免碰到他受伤的手肘。
夏唯承枕着江征的胳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高雅木质香水味,心下一片平静,过了一会他转过身,拧开了床头的小蚱蜢和格桑花,关掉床头的灯,片刻后那片星空缓缓在天花板上升起,夏唯承从新回到江征怀里,将头靠在江征的心脏处,在一片繁星中对江征轻声道:
“我想和你聊聊我的家庭和过去,你……愿意听吗?”
第42章 询问
昏暗的光线里江征脸上的神色一滞, 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聪明如他,当然明白夏唯承选择这个时候来给他聊家庭和过往的含义, 看来江峰今天说的那些话,他已经放在了心上, 他告诉自己他的过去, 同样也是希望知道自己的过去吧。
可是现在他并没有做好把过往和盘托出的准备。
“怎么……你不愿意听吗?”夏唯承见江征一直沉默没有回答,从他的脖颈处抬起头来, 看向江征, 轻声问。
江征低下头, 正对上夏唯承的眸子, 只见那眸子里面波光流动,清澈得如同没有任何杂质的泉水, 江征不自觉在他额头上亲了亲道:
“怎么会不愿意,无论夏老师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夏唯承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轻轻启唇,缓缓的道:
“其实我父母的结合十分的俗套, 简单概括起来就是穷小子为了过上富贵的生活, 抛弃自己的未婚妻,娶了喜欢上他的富家小姐, 我……父亲……”
说到这里夏唯承停顿了一下, ‘父亲’两个字说得特别艰难, 片刻后才继续道:
“这辈子都在追逐名利,在名利和财富面前, 朋友、爱情、家庭、亲人……简直一文不值。”
夏唯承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又无奈的笑容继续道:
“在追求利益这条道路上,他完美的诠释了‘六亲不认、从一而终’这八个字。
原本这场婚姻就是靠利益维系起来的,等到我父亲站稳了脚跟, 我妈妈娘家已经不能再帮到他什么了,他便原形毕露了。
他开始以应酬做借口,在外面找女人,夜不归宿,我妈妈刚知道这些的时候十分愤怒,又哭又闹,但是却毫无办法,最后也只能被动接受了,开始着力清理我父亲身边的女人。
还好我父亲对外面那些女人都是逢场作戏,从来也没动过什么真情,所以只要我妈不太过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年我妈或威逼或利诱,成功的解决了我父亲身边的所有女人,就在她感觉看到了希望时,一个女人出现了。
这个女人叫沈湄,也就是我现在的继母,父亲和她相识于一场酒会,当时她在酒会上做服务员,我父亲一眼便看上了她,后来便给他买了房子,一直养在外面,我妈吵过闹过甚至以死相逼过,但我父亲却没有丝毫退让,还先后和沈湄生下了两个孩子。
我妈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后来就患上了抑郁症,小的时候,我和夏禾在家几乎见不到我父亲,他也从来没有给过我们任何关爱,我妈……她精神状态不好,常做些伤害自己,也……伤害我和夏禾的事情。”
听到这里,江征的瞳孔忽然猛的收缩了一下,夏老师虽然没有说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情,但一个精神状态出了问题的母亲,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都不足为奇,他搭在夏唯承腰上的手不觉收了收,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
夏唯承感觉到了江征的动作,知道他在为自己担心,摸了摸他的脸,对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尽量用平静的语调继续道:
“我妈对我寄予的希望一直很高,其实从我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唯承’唯一继承的意思,在她眼里只要他不和我父亲离婚,外面的女人生再多的孩子都没用,我才是唯一能继承我父亲事业的人,可是她没有意识到,唯承的另一个谐音是“围城”,就像她和我父亲的婚姻,一开始或许还有一条通往外界的独木桥,但她却怎么也不肯离婚,所以那条唯一的独木桥也就断了,自此她便只能被困在这座围城里了。
我妈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可最终我却让她失望了,我对我父亲的事业并不敢兴趣,甚至……十分厌恶。
这大概是因为从小就看我父亲在生意场上和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留下了后遗症吧。
我记得有一个夜晚,下着很大的雨,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小孩跪在我家别墅外,哭嚎、哀求……那声音无比的凄凉,原因是我父亲在公司出了事故以后,把锅甩给了那三个孩子的爸爸,让他替自己去坐了牢,而那个叔叔我从小就认识,他……跟了我父亲十多年。”
说到这里,夏唯承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
“再后来我发现自己喜欢的是男人,那时候不太懂,心里很茫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心理出了什么问题,偷偷查了很多资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同性恋’。
二十四岁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大一的学弟,他主动追我,后来我们便在一起了……”
“他主动追的你?”江征忽然打断了夏唯承的话,声音有些急促,明显带着惊讶。
夏唯承不知道江教授怎么忽然这么大反应,但结合着他平时爱吃醋的表现,想来是听到自己提前男友心里不太舒服了,于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嗯。”
江征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然后调整了下心态,尽量装着平静的道:
“他很好吗?”
夏唯承犹豫了一会,斟酌着如何用词,毕竟在现男友面前提到前男友本来就是一件不太让人舒服的事,如果自己再夸前男友,就更不礼貌了。
“他……已经去世了。”夏唯承沉声说到。
他原本以为江征听到这话会有些惊讶的,但是江征并没有很大反应,还是执着着上一个问题,轻声问:
“他很好吗?你……了解他吗?”
夏唯承一时有些为难,说他很好,怕江教授会不高兴,说他不太好,又是对死者的不尊重,犹豫了片刻,客观的道:
“刚认识他时,只觉得他各方面都很优秀,单纯、善良,有教养,他有个十分叛逆的弟弟,和他关系很不好,经常找他麻烦,甚至有一次还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当初和他在一起时,除了对他有些好感以外,其实更多的是怜惜,后来在一起以后,我发现他很没安全感,性格也比较敏感多疑,不过这些也不是他的错,与原生家庭有很大关系。”
听到这里,江征不自觉动了动唇想要说点什么,但终究是有所顾忌,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夏唯承并没有注意到江征的欲言又止,继续道:
“我们谈了两个多月,后来……他出意外去世了,和他一起去世的还有他父母,当时他家里就只剩下个十五岁的弟弟,于是我帮着操办了丧事,葬礼那天,他弟当着全部的人宣布了我和他的关系。”
夏唯承的声音很平静,就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带过了当时的场景,如果不是江征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夏唯承被羞辱的全过程,他可能完全无法想象,当时夏唯承有多惶恐多无助。
江征还没有从回忆里走出来,就听怀里的人继续道:
“后来这事儿便被我家里人知道了,我就索性给家里出柜了,因为在这之前我父亲正热衷组织饭局,让我和各家的富家小姐相亲,我不想让自己的婚姻成为他锦绣‘钱’程的垫脚石,想着这样就能断了他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说到这里夏唯承的情绪有了明显的变化,虽然他极力的在克制,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
“我妈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整个人都崩溃了……可能觉得人生再无指望了,于是就决定结束这种痛苦,她……当时本来是打算把我、父亲和夏禾都带走的……但最后还是没狠得下心来,后来……她当着我们三人的面,将叉子扎进了自己的脖子,以此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弥留之际她说……”
这段话夏唯承说得十分艰难,中间停顿了好几次,说到这里实在是说不下去了,顿了许久才缓缓继续道:
“她说,她要我们一辈子都记得那一幕,一辈子都愧疚,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江征明显感觉到了怀里的人身体在颤抖,看得出来那人极力的想要平复情绪,但是终是忍不住,将头匐进了他的颈窝,片刻之后,江征只感觉到脖子一片冰凉的潮湿。
见夏唯承悄无声息的流泪,江征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个窟窿,风猛的灌了进来,怒吼着撕扯着,让他的心疼痛异常。
他无法想象,一个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眼前会是怎样的痛苦和绝望,而且他母亲还在临死前说了那样残忍的话。
“别难过,她当时病了,说的话都不能当真的!你别有心理负担,这一切都不能怪你!”江征一边在夏唯承耳边安慰着,一边用手上下抚着他的脊背,尽量的帮他排解着悲伤的情绪。
夏唯承依旧沉浸在悲伤里,四年了他从来没有给人说过这些事,他一直将它们压在心底最深处,他以为时间过了这么久了,想起来就不会那么痛了,可是他错了,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会在记忆里停留一辈子,越是想要忘记,越是记得清楚。
回忆从不曾放过任何一个心中有愧的人!
他有时在想,如果他没有去帮陆源操办葬礼,没有给家里公开出柜,没有掐断妈妈最后的希望,或许她就不会选择离开,至少不会选择用那么狠绝的方式离开。
或许是因为压抑的太久,夏唯承的泪腺仿佛成了开了就关不上的水龙头了,眼泪哗哗的一直流,一直流,将江征的睡衣都打湿了。
或许只有在江教授面前他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发泄心里的难过。
以前他一直是坚强的,坚强到从不敢如此肆意的宣泄情绪。
江征见他这样,捧起了他的脸,迫使他看向自己,然后语气坚定的告诉他:
“宝贝,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自私的、贪婪的、嗔恨的、痴狂的人,别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即使你不宣布出柜,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的,只是早晚的事情。”
说着他低下头,轻轻亲吻着夏唯承,从额头一直往下依次吻过他的眼睛、脸庞、鼻尖和嘴唇。
他的吻十分虔诚,不带一丝杂念。
吻干他脸上的泪痕后,将他抱得更紧一些,低声承诺道:
“宝贝,别哭,你一点错都没有,如果非要你承担什么,那我便和你一起,你要记住,从此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我们永远都是一体的。”
夏唯承眼神朦胧的看着江征,听着他叫自己“宝贝”,在这一刻他这颗一直漂浮的浮萍,仿佛忽然有了可以扎根的土壤,不必再四处游荡,他微微往前,靠向江征温暖结实的胸膛,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然后缓缓继续道:
“她去世以后,我出了一场意外,髋骨上的刀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当夏唯承说到这里时,江征搭在他腰间的手,不自觉轻轻颤抖了一下,脸色也随即白了,好在屋里十分晦暗,夏唯承并没有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而是继续道:
“一群人把我挟持到了一条巷子里,对我大打出手,后来一个好心人路过,便过来帮了我,在混乱里,我被人捅了一刀,原本以为活不了了,那个好心人救了我,他把我从巷子里抱出来,叫了车,送到了医院,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好心人”三个字重重的敲击在江征心里,让他内心无比煎熬和自责,夏唯承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口里的“好心人”就是差点给他引来杀身之祸的人,更不会想到,那个人现在就躺在他的身旁。
虽然已经过去四年了,但那天晚上的场景却依旧历历在目,他冲进巷子里时,正看见那群人将夏唯承摁在墙上,扒拉着他的裤子,嘴里满是污言秽语,说要废了他。
当时自己冲进人群救他,可不是出于好心,而是想要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却没想到会给他带来更大的伤害,那一刀原本是捅向自己的,是夏唯承推开了自己,为自己挡了下来。
“你,没看清那人的长相?”江征的声音很低沉,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没,当时太混乱了,后来他抱我出来,我疼的快要晕厥,便没有注意他的脸,等我在医院醒过来,向护士打听,才知道送我来的人已经走了,并且什么也没留下,真遗憾,都没有来得及谢谢他。”夏唯承回答到,语气里满是感谢和愧疚。
江征听到‘谢谢’两个字时,心上仿佛被猛的扎了一刀,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黑暗里,夏唯承并没有注意到江征脸色的变化,继续道:
“我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月,回去没多久我父亲就和沈湄结婚了,并接回了一对同父异母的弟妹。”
“刚上大学那会而因为家里气氛太压抑,我向学校申请去山区支教了一年,哦,上次带你去那家咖啡馆里的那个服务员就是我在山区教的学生,那一年让我改变了许多,心境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在我看来人想要的东西多了,就会迷失自我,变得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不满足,所以在我父亲接回沈湄和她的孩子以后,我选择了离开那个家。
或许那里也不能称之为“家”,因为它对我来说自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一栋没有丝毫温暖的房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