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门投湖的时候,身上带的现金不多,也就五张。
如果明天还要留在这鬼地方,他就不得不提前想一想,明天的房费该怎么办了……
……
星历137年,莎里斯蒂皇室内部人员大换血。
曾信誓旦旦要为皇室献身的几名皇室大臣,因与圣维德关系密切,而爵位被褫夺,大帝身边来往人员洗牌。
星历140年,伊克大帝退位,万众瞩目的新王少年斐西诺登基。
星历142年,斐西诺下令让全星球创立低等到高等的学府,扬言要让每一位公民,从小接受教育。
皇帝人言厚重,自那以后,一个个星球逐步出现适龄十二岁前的低级学府,适龄十二到十五的初级学府,适龄十六到十八的高级学府,十八岁以后的终级学府。
在皇帝声称有直招骑士团成员的打算,并且知名军校将会有皇室亲自奖赏的三亿星币赞助后,各军校无所不用其极,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在这彼此对峙的龙争虎斗中,拉维尔军校默默跻身于热门学府的榜首。至此,无人能及。
……
拉维尔军校的大屏全天二十四小时全自动播放,从不断电,上一期末赛季的冠军有独享整个月半身投屏播放的福利。
傍晚七点多,校门口传来骚动,训练楼里慢步走出来一名穿黑色军装的军校生,霓虹灯肆无忌惮闪在他脸上,照出一副与屏幕上完美吻合的脸。
那是个足有一米九几的男人,他拥有足以遮天蔽日、令人呼吸困难的压迫性身高与气质,脸部轮廓锋利,额发散乱,五官英俊无匹。
男人貌似刚接受过一场训练,领口的脖子青筋尚且充血,但看他神色,依旧轻松,唇角似笑非笑扬起半分,笑不抵达眼底,目不斜视往前走。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避让开辟出偌大的道路,供他行走。没人接近他,以至于他那一块恐怕连空气都是新鲜的。
拉维尔军校有这么一则需要绝对遵守的定律,千万不要直视学生首席的眼睛,他那双青绿瞳孔是恶魔的象征,他总能在与人对视时,找出对方千分之一可能出现的错误。
例如,呼吸吵到他了,眼神让他不舒服,借此理由暴揍对方一顿。那就是个情绪极不稳定的疯子。
需要庆幸的是,这疯子极度渴望变强大,极度慕权,他通常都只待在训练楼里,只要避开他的用餐时间,就能保证不在学校里招惹到他。
“哈哈哈哈你的分析超级对啊,再怎么说慕仑也是个男人,男人哪个下半身不长脑袋上的,果然他再怎么装也逃不过生理本能!”
学校一边的悬浮奶茶店里,两男生嘻嘻凑在一起,止不住捧腹大笑,为自己窥破一个大秘密而兴奋,丝毫没想过收敛音量。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慕仑对外形象从来是不近女色、疑似同性恋的变态,这男生不信邪,偏偏认为是慕仑装清高,只不过是没尝到味而已,尝到了那不得一天到晚厮混在床上,夜御七人。
他们还开启了赌盘——“拉维尔军校学生首席的真实性取向”。
目前为止,猜男的数量呈压倒性胜利,这两男生剑走偏锋,选的是偏离大众的那一条,这几天他们一直在观察慕仑,这一观察,还真让他们找到蛛丝马迹。
其中一男生头头是道地剖析:“你见过慕仑除必要的对抗赛以外,碰过谁没有?是不是没有,但那天,我用两只眼睛都看到他扶了一把B班班长温若桃。”
另个男生:“温若桃?我知道她,贼漂亮,如果是她的话,慕仑会沦陷也理所应当啊。”
剖析的男生嘿嘿笑道:“那是必然,那些人都说慕仑喜欢男的,实际证据又拿不出来。我可不一样,我是有拍到照片的,按慕仑的性格,有人在他身边摔倒,他都能径直走过,但他却去扶温若桃!我敢肯定慕仑就是……”
一只手蓦然搭在肩上。
含笑的声音压低,再凑近,随即响在男生耳边:“就是什么?我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能加上我一起聊聊吗。”
正说得兴起的男生一个激灵,浑身寒毛炸起,他瞪大眼睛,余光瞥了眼肩上的指尖,再转移目光,看向对面犹如死期将至的同伴。
闭了闭眼睛,男生脸色煞白地转过头:“慕、慕同学。”
“就是什么你还没说完呢,也说给我听听啊。”
“我就是开玩笑的……”
慕仑戏谑弯唇,二话不说从大腿绑带里抽出一把电能枪,一个旋转,三指托住枪托,枪口对准男生的太阳穴。
男生顿时魂飞魄散,大喊大叫道:“慕仑!这里是学校,你不能乱来!”
四周聚齐的视线没让慕仑停下来半秒,他没废话,指尖扣下,直直按住扳机:“砰。”
男生摔倒在地大叫,“啊啊啊啊啊。”
男生摔倒的姿势不太雅观,双腿分叉,脚尖直抖,拉维尔军校的裤子是深黑的,这一刻竟替他遮掩了些尴尬。
但空气中的尿骚味却逐渐地扩散开来,渗透进了每一个人的鼻腔。
慕仑收回枪,闭上模拟枪声的唇,欣赏了会男生的姿态,然后才缓慢笑道:“我就是开玩笑的,怎么吓成这样?”
男生已经吓得目光空洞,双手撑着地抖成了筛子,他之前就听说慕仑在学校里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做,原来一点都没夸张成分。
他不敢回话,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微微地并住湿濡的裤缝,只盼着赶紧有个老师过来把这人带走。
慕仑在满脸羞红的男生身边蹲下,他抬手,再一次拍了拍男生的肩膀:“拉维尔里以强者为尊,我是排行榜的榜首,你是食物链的末尾,我就算杀死你,最后也能明哲保身,信不信?所以,我想听什么,你最好第一时间用最虔诚、最殷勤的姿态向我阐明。”
“否则,我会因为你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而心情烦闷,然后气得……打断你一条腿什么的,也说不定。”
男生又打了个抖。
慕仑忽然捂住脸,夸张地叹出口气:“我的心情因为你变得非常糟糕,或许要吃很多蛋糕,才能勉强恢复一点。啊——想想都烦。”
在威胁含义深重的这句话后,男生终于忍不住流着鼻涕哭出声:“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瞎说了,我刚刚是想说,你肯定喜欢温若桃,但我就是乱说的,我其实根本就没看见你扶温若桃。你放过我吧!你想要多少蛋糕,我都会给你买的!”
“撒谎。”
“你的眼睛明明写满了:我不愿意,好想弄死这个疯子。”
男生双手合住不住求:“没有,我真的没有!!”
“不然,”慕仑指尖略略一曲,点到鞋面上,“你给我舔舔鞋吧?我的鞋有点脏呢,今天对战的对手汗腺实在发达,流了好多在我鞋上,让我非常苦恼,如果你能舔干净,或许我心情能变好一点。”
男人的指节极长,轻点鞋面的时候,无名指上闪过的光掠过男生的眼睛。
那是一枚银色戒指,顶端镶着一颗钻石,钻石内部有一根缠绕成结的头发,浓墨似的,凝在钻里。
男生呆愣住。
他对上慕仑认真的双目,脸侧咬肌疯狂抽搐。
漫长的半分钟过去,男生用力地擦了把脸上的鼻涕,双手撑住趴在地上,缓慢地探头朝慕仑的鞋凑近。
在快要碰上的前一秒。
慕仑忽然站起来:“算了,突然又没心情了。”
已经做好准备的男生有点懵,抬起脸来,磕磕巴巴又有点期待地出声道:“慕、慕同学?”
慕仑对他笑了笑:“开心吗?不用你舔了。”
不等男生感激涕零,他又说:“不过,你可以替我做别的。”
“你颠倒黑白的水平不错,下次你可以用你胡说八道的本事,把我和救世主捆绑在一起。例如上次我听到的那个……叫同人文?里面写道‘慕仑压住救世主,射够足足十分钟才停下,事后,救世主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肚子大得如同怀胎五月’。那个就不错。”
“故事里的他,可以哭得再惨烈一点。”
慕仑慢慢收敛笑容,脸色情绪淡化:“因为我是如此的,憎恨他。”
慕仑眼神阴暗,青绿瞳孔如若蒙了半片阴云,他抬起手,将无名指的戒指放在唇边。
宛如轻吻的一小下触碰,仅持续了半秒钟不到,慕仑就移开,在众人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或揣测慕仑与救世主关系的众多复杂眼神中,转身大步离去。
天边阴云密布,慕仑走出校门不久,在一座大厦下面停住,仰起头,面无表情地低喃了句。
“今天的天气有点糟糕啊。”
有点……像十年前的那一天。
……
时间回到十年前——
莎里斯蒂在经历过那场炼狱之后,伊克大帝有放权的意思。
他想让斐西诺这只从小跟随他蹒跚学步的雏鸟,学会自己处理些要事,于是将军队的强化和皇宫的重建,还有未来的规划,全权交由斐西诺处理。
斐西诺从早忙到晚,脚都沾不到地,悯希倒比他轻松许多,只是需要每晚都检查乌庚行和慕仑的学业。
那晚,悯希坐在寝宫的阳台外面,手里拿着慕仑的试卷。
冷风吹进来,让他刚洗过澡的高温身体温度猛降,他不得不去取一条绒毯披在肩上。
绒毯是深色调的棕色,拢在他发尾和肩颈的交界处,只吝啬露出些许雪肤,白得晃眼,如有积雪敷在上面。
他垂眸看向卷面。
数不清的红叉和仅有个位数的分数,让悯希眉心稍蹙。
也才惊觉过来,这些天只有乌庚行每天来他这里查漏补缺,慕仑连面都不露。
他似乎在外面有重要的事情,悯希的教育和期望,对他就是耳旁风,在天枰上的重量远远不如他手头的那些事。
悯希用掌心滑过卷面,脸色有点沉下,这时,他忽然听见虚拢的房门外,飘过轻微的脚步声,同时有人影闪过。
悯希眸光微闪,仅是三秒的考虑时间,他站起来走到前面,指尖扣紧阳台的镂空栏杆。
侧目:“慕仑,你再不进来,我现在就跳下去。”
悯希如此威胁道。
斐西诺给悯希安排的寝宫是全莎里斯蒂皇室风景最好的一间,阳台朝湖,楼下就是一片未经污染过的湛蓝湖泊,早晨推窗还能闻见鸟语花香。
但风景美则美矣,这个季节,这个天,这个气温,人要是在晚上跳到湖里,冻感冒都是轻的。
悯希几乎是在用自己的健康做威胁。
乌庚行和慕仑两人对他有依赖情绪,乌庚行是表里如一,慕仑是外冷内热,但都一样。对他们来说,“你不听话,我就用皮带抽你”,“你不听话,我晚上就不吃饭了”,后者的效果远远比前者更管用。
他们从来只吃后面那套,无论真假。
然而这次,门外却毫无动静。
悯希眼眸垂下,脸上浮出些许震惊……慕仑竟然对这招免疫了。
他指腹轻叩栏杆,没想多久便转身,退到门口的视野盲区处,又抬手搬起凳子,抿唇往外面扔去。
“嗵!”
椅子砸在水面上,立刻砸出狰狞的漩涡。
在空无一人的楼下发出可怖的回声。
水花融回湖面的轻响,和下一秒,有人大步推门而入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身高已拔高几厘米的少年表情微裂,神情恐怖,疾步跑到阳台处,想也不想直接翻过栏杆跳下去。
站在一旁的悯希伸出手,连他衣角都没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