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昨天在温泉殿,当他被沈长冀咬住后颈的那一刻时,虽然疼,可青令心中竟罕见生出了,自己他其实也是有用的,是被需要的念头。
而现在,这种被需要的感觉马上就要停止,并且以后再也不会眷顾他。
他会再次成为一个不被需要的人。
青令的眼眶酸了起来,可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阻止什么,因为他不能。
他只能把头压得更低,不让人发现。
而暗自悲伤的他,却没有注意到,屏风后静静注视这一切的幽深的眼。
而正当他估摸时机,正要伸出手把中庸抱入怀中时。
“殿下!”
这时,惜月突然出现,神色颇为紧张。
沈长冀收回手,问:“何事?”
而被躲在屏风后的青令听到惜月恭敬的声音:“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去观远台参加冬猎。”
青令原以为自己最后能和沈长冀相处的时间都没有,心正要掉下去谷底,却听到惜月话锋一转:
“还有,皇后娘娘另外指明,要您带阿泠贵人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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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你们听说了吗?昨日太子殿下在温泉殿宠幸了一位坤泽!”
“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昨天傍晚时分不就已经传遍了整座暮云山吗?也不知道那位有幸被太子殿下看上眼的美人坤泽究竟是生得何等一副样花容月貌,否则怎么会入得了咱们从来不许任何坤泽靠近的太子殿下的眼……”
“可是我听说那个坤泽模样生得极普通,倒是信香有几分特殊,据说是香气极其少见的某种兰花……”
“兰花味淡,能闻出特殊,也算少见吧,可如果只是靠信香的稀有少见,才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睐,那最先不应该是不还是李家那位吗?毕竟人家的信香最为特殊,那可是与高祖皇后一样的魏紫牡丹,更别说人家还是北都第一美女,那张脸,我昨天一见,却是不掺丝毫虚言……”
“我听说太子殿下这些年一直不迎太子妃,是为了等李家那位为母守丧结束,这是不是真的啊……”
“这你也信?太子殿下如果真的有意李家那位,其实一年前其及笄后的几个月里便可向陛下请旨赐婚,可太子殿下他偏偏就没有,一直拖到其母去世了,摆明了就是无意咱们那位北都第一美女!”
“也是,不然太子殿下为何昨日宁愿宠幸一个模样与信香都平平无奇普通的坤泽,也不来观远台见见那位呢……”
“你们再说,我就拔了你们的舌头。”
巨雷一样的声音毫不留情劈下,身形颀长的天乾面色铁青地出现,瞬间吓得挤在一起嚼舌根的坤泽四散而逃。
李沐风还想再骂,李沐瑶在后面扯住了他,眼眶通红,愈发显得我见犹怜:“哥哥,你别这样,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我们呢……”
李沐风恨铁不成钢,“妹妹,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这些坤泽才会欺负你!”
李沐瑶哀默地摇摇头,精神与身体摇摇欲坠,“是我们一开始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李沐风没法再责骂自己的妹妹,只能将怨恨转向另外一个人,“妹妹,你要相信你自己,你的信香是高祖皇后的魏紫牡丹,太子殿下他不会不选你的,你放心,太子殿下拿那个坤泽也不过是当个一时间消遣的玩意,绝不可能会当真,我们去找皇后娘娘,她最疼爱你,肯定会为你撑腰的……”
李沐瑶见兴冲冲拉着她去观远台的兄长,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们来得有些晚了,观远台早已人声鼎沸。
“听说那位美人性子颇为娇纵,今早可将太子殿下拖到辰时才起,之后连洗漱都要太子殿下代劳……”
元后身边坐着好几个官家夫人,远远就看到在七八张嘴里的元后那张表面看无奈,可实则喜上眉梢的脸,“早一两年,本宫还希望太子身边的人容貌性格如何如何,现在本宫什么也不求了,性格娇纵些又如何,只要太子喜欢,愿意宠着便可。”
有官家夫人借机附和:“太子殿下贤明为先,这才未把心放在儿女情爱之上,但皇后娘娘现在也算放心了,太子殿下既然如此宠爱这位贵人,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东宫可能就又有喜讯传出了。”
“别的喜讯吗……”
元后在嘴边念了一遍,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这就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沐瑶,你可算来了,快来本宫身边。”
看到李沐风兄妹,元后招手示意李沐瑶到自己身边。
李沐瑶行了礼后,才来到元后身边。
元后惊呼:“怎么一晚眼睛哭成兔子眼了?”
李沐瑶勉强挤出一抹笑,摇摇头:“回娘娘的话,是沐瑶昨晚想起小时候与母亲的往事,一时有些感情触动。”
“傻孩子。”元后露出心疼的表情,“放心,你日后你不管嫁到哪家,本宫都会是你的娘家人……”
“皇后娘娘,舍妹昨夜并非只为亡母而落泪。”李沐风突然开口,语气毫不犹豫:“还因为听闻太子殿下昨日下午未来观远台,是因为幸了位皇后娘娘您母族送来的坤美人。”
元后神色不变,“太子身为天乾,幸位坤泽美人算不了什么大事,难道同样身为天乾的小李御医,现在房中没有一两位坤泽侍妾?”
李沐风一噎。
元后握了握李沐瑶的手:“沐瑶,本宫是真心疼爱你,外人只晓嫁与帝王家的光鲜显赫,其中心酸,只有局中人才尝得到,所以本宫都宁愿你与你母亲一般,嫁给寻常世家,去享人间百姓的幸福喜乐。”
李沐瑶心思聪敏,怎么会听不出元后话外音,艰涩道:“沐瑶谨记娘娘教诲。”
而李沐风一听这话,则牙都快咬碎。
他想不通,为什么他昨天刚解决了那个影响他妹妹与太子接触的障碍物,又有个坤泽,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都是一样该死!该死!
如果让他李沐风碰见那个坤泽,他一定要……
突然,背后原本嘈杂的人声像被施了仙法般瞬间安静。
李沐风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变得呆滞,齐齐望向自己身后的一个方向。
心里顿时有了猜测的李沐风旋即扭头也去看。
一边转头,他一边心里冷笑暗讽。
好,倒让他看看,那把他第一美人的妹妹都给比下去,还把太子殿下迷得神魂颠倒的美人,能不能把他也立马给迷——
目光猛地呆滞。
第31章
“母后, 儿臣给您请安了。”
沈长冀身为天乾,身姿挺拔高大,五官锐利,一来到观远台, 便有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在场众人无不呼吸小心起来。
反倒愈发衬得躲在他身后那人,身形纤瘦, 腰身不堪一握, 更别说那张戴着半边面纱, 却也已经美得让人心停的脸,轻易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其中也包括李沐风。
可马上,他的脸色就猛地一变。
他是天乾,对其他的天乾的信香格外敏感,而当那人一出现在观远台, 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一股浓郁到了极点的远强于他信香数倍, 且充满占有欲的天乾信香, 便毫不留情地席卷了整个观远台。
而在场一众坤泽也都闻到了那信香,并且注意到了他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纤长后颈。
似被迫承受多次上位者将爱欲化作实质地强势注入。
二者放在一起,其中有不少已经嫁人生子的坤泽, 一眼就看出发生了什么,顿时不由脸热起来。
而根本闻不到自己身上信香, 也就无从知晓那无数如利箭的打量眼神其中含义的青令,只害怕心慌地身体瑟缩一抖。
宛如一只刚走出巢穴,对外界懵懂无知的稚幼雪兔, 浑然不知自己有多么美味可口。
而这时,皇后身边的李沐风兄妹俩却映入他眼中。
虽然事先沈长冀以为为自己想好了一切, 可当自己真的顶着这么多眼睛,来到昨天被拒之于外的观远台之上,青令内心仍旧是无比紧张不安。
而现在看到熟人,担心自己身份会被戳破的青令猛地心一慌,下意识攥住了前面人的一片袖角。
沈长冀似是察觉到,不仅没有阻止,反而立即在众目睽睽之下牢牢回握住了他的手,像在无声告诉他:
别怕,孤在。
而就在青令为的心为沈长冀的回应而安定下来时,并没有注意到到周围齐齐响起的惊叹吸气声。
而在沈长冀行礼后,他身后的人也跟着动作有些笨拙地行了一礼。
但也仅仅只行了一礼,没有开口,便低下了头,重新躲回了沈长冀身后。
这怯弱的表现让元后拧起了眉,“他是怎么了?”
沈长冀将人护在他身后,解释道:“母后,阿泠今早哑了嗓子,已经说不出话,儿臣替他向母后您赔不是,还请母后莫要怪罪。”
此言一出,无数惊愕的目光又再度纷纷落在了天乾身后那道纤弱的身影上。
能让人把嗓子都给叫哑了,昨日太子殿下他昨日究竟是把人给……
可沈长冀的这句话,落在旁人耳中,和落在青令耳中,意思却完全南辕北辙。
虽然是沈长冀为了担心他的声音露馅而故意如此提前设计好,可青令还是不由胆战心惊起来,怕皇后还是会为此责怪自己,甚至牵连到沈长冀,不由攥沈长冀的手攥得更紧。
而就在众人脑子里一阵脸红心跳时,青令对此一无所知,还在兀自忐忑心慌。
而沈长冀这么一句话,同样把元后原本打算盘问青令的话全部给堵了回去,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而这时,沈长冀索性开口:“母后可还有什么事?如果没有,我就先带阿泠回去了,阿泠他胆小,不太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
元后还想叫住他:“太子——”
“儿臣告辞。”
然而,沈长冀已经牵着人,径直离开了观远台,身后的婢女也跟着离开。
沈长冀如此不给面子的行为让皇后面色铁青,在场众人也无不噤声。
皇后“啪——”地拍了下扶手,愤怒无比:“太子他也太无法无天了……”
这时李沐瑶开了口:“娘娘,您别生气,我听闻天乾情期会格外宠护自己的坤泽,尤其是标记完坤泽之后的那几天,殿下他昨日才标记完,今天按理说还是会想要和自己的坤泽多独处,想来殿下他也不是有意如此,更何况,娘娘您不应该高兴殿下他身边总算有个体贴的人了吗……”
这一番话稍微缓和了元后些许怒火,转头看向李沐瑶,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叹了口气:“还是沐瑶你最懂事,最识大体。”
李沐瑶勉强挤出一抹笑,但面色仍旧苍白。
“回皇后娘娘,微臣身体不适,先行退下了。”李沐风这时突然道。
皇后这时注意到他们兄妹俩虽都面色苍白,却细看神色还是有些所差别,但她也没有过多在意,而是允诺道:“去吧,沐瑶便留在本宫这儿了。”
“是。”
见李沐风离去,李沐瑶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她自分化为坤泽,信香还是魏紫牡丹,便被无数人传未来会嫁入东宫,自那之后,但凡有哪个天乾对她表示好感,很快就会莫名其妙远离她远远的。
昨天她见哥哥在听闻太子殿下没空来观远台,却抽空去照顾了青令,便面色极其难看,之后还悄悄离开了片刻,而当天下午,她便听闻青令莫名其妙跌入御林深处的雪坡,并生起了一场大病,病到至今连人都还见不了,当时李沐瑶便对青令突然的遭遇和他哥哥途中的离开是否有关,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