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触及搭在汉子胸前的手掌,话音戛然而止。
“我、你,我没有!”
他面上一红,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转过身子,不愿再多言。
“媳妇儿?”刘虎探头去瞧,只见媳妇儿蒙着半张脸,昏暗中看不真切表情,只瞧见半只红透的耳尖露在外头。
他心头一紧,还当媳妇儿是生气了,着急哄道:“俺让你摸,媳妇儿你想咋摸都行,就是别生俺气,成不?”
宋听竹方才只是有些臊得慌,眼下却是又羞又恼。
他蒙着被子,脸红耳热道:“谁要摸你了,你有的我也有,我摸你作甚?浑身硬邦邦的,有什么好摸的。”
这咋还气得更狠了?
刘虎拧着浓眉,一脸不知所措。
翌日清晨,宋听竹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汉子影子,换洗衣裳被整齐叠放在床边,伸手一抹竟还带着余温。
他抿起唇角,心头暖洋洋的,耳根却不由隐隐发起烫来。
再有一月,他便与夫君成亲一年整,平日里公婆虽未提及孩子一事,可外人没少当着他面说起过,过了年节夫君便二十有一,村子里这般年纪的汉子,但凡成了亲的,哪个不是子女成双。
宋听竹细想一番,村里除了大天哥,跟自家夫君,好似真的再没有第三人了。
他系好衣带,摸着腰上长出的软肉,红着耳根想,是得到镇上医馆走一趟了。
今日没什么事情要忙,吃过饭宋听竹便牵着夏哥儿,与小妹坐着牛车去了镇上。
“小叔么看不见啦~”
牛车上夏哥儿被裹成蚕宝宝,小手费力地扒拉着薄被。
宋听竹扯扯被子,只把小家伙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露在外面。
夏哥儿坐在小叔么怀里,好不惬意,扭着脑袋左瞧右看。
“小叔么快看,麦田都被雪盖住啦。”
昨夜下了场大雪,趁着积雪尚未融化还能去趟镇上,若是化成泥汤子,路上可不好走,虽说有牛车,却也难免会沾到鞋子上,宋听竹爱干净,这种天儿无论如何是不会出门的。
“若是有马车就好了。”他低声呢喃。
夏哥儿听见,扬起脑袋问:“小叔么,你是在跟夏哥儿说话吗?”
“是啊,我们夏哥儿这两日帮小叔么做了不少事情,小叔么想着买些糕点奖励你呢。”
小家伙眸子一亮,眯起眼睛道:“夏哥儿想吃山楂串儿,可以不?”
“可以,不仅有山楂串儿,还有核桃酥吃。”
“好耶,最喜欢小叔么啦~”
牛车上坐着几位相熟的婶子大娘,本是聊着置办年货一事,瞧见叔侄二人感情如此好,便将话头扯到了宋听竹身上。
“瞧着竹哥儿也是喜欢孩子的,你跟虎子成亲这么久,打算啥前儿要个孩子?”
“你大嫂只有夏哥儿一个孩子,再过两年小妹也该嫁人了,这家里头得多冷清。”
“我家成子跟虎子一般大,孩子都抱仨了!”
几个妇人七嘴八舌说着,宋听竹等长辈们说完,方才开口。
“眼下忙着酿酒的生意,我同夫君还没想过这些。”
“糊涂啊,生意便是做得再大没个孩子傍身也是不成的,咱农户人家最看重子嗣,你又没娘家帮衬,不早日怀个娃拴住自家汉子的心,日后有你哭的时候!”
“话糙理不糙,也别怪你三大娘说话难听,府城汉子啥样俺们是不晓得,村里汉子啥样,俺们几个门儿清,哪个汉子不想要孩子,竹哥儿你可别等到虎子领家个小的,那时再后悔可就晚了!”
“当着孩子面胡咧咧啥呢!”
打上牛车一直未曾开口的蔡婶子,忍不住出声呵责。
“竹哥儿崩胡乱听信,虎子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就不是那样的人。”
刘小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是啊,我二哥对嫂夫郎可好了,才不会娶个小的进门呢!”
夏哥儿也瞪起圆眼睛,模样奶凶。
几个妇人不服气,撇嘴道:“俺们说的都是事实,咋就胡咧咧了。”
缩在角落躲风头的妇人,小声嘀咕:“帮家里做起营生咋了,没娘家帮衬就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再生不出孩子,早晚被刘家厌弃了去!”
宋听竹坐在妇人边上,一番话字字不落,全听进耳朵里。
背后造谣讲究他人便算了,现下当着他面,是觉得他没脾气不成?
“大娘莫不是自己过得不顺心,将怨气撒到了听竹身上?”他冷下脸道。
牛车上一行人不晓得发生了啥,伸着脖子张望过去。
“大娘这么说那便是有娘家撑腰了,那为何日子还过成这般?像大娘这种不喜欢过好日子的,听竹当真是头次遇见。”
妇人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道:“你这哥儿说话咋夹枪带棒的,对着个长辈也敢这么说话,真是没教养,也不晓得爹娘咋教的!”
宋听竹面色更冷,“听竹亲娘去得早,自小野蛮生长无人教,大娘倒是阖家美满,背后乱嚼舌头的事儿不也没少干。”
“你!”
妇人被噎的一句话说不出,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牛车后头挤在一处取暖的两个婶子,压低嗓门惊奇道:“还当竹哥儿性子乖软,好拿捏呢,谁成想阴阳怪气起来跟变了个人似的。”
“可不,这府城来的就是不一样,能说会道的,把潘巧嘴儿怼得脸色都变了。”
“姚家的,你这张嘴哟,合该教人缝了去,省得三天两头说嘴人!”
蔡婶子虽没听见她说啥,但竹哥儿待人向来温和,就没见他跟谁红过脸,竹哥儿这般行事,定是被气得很了。
且她潘巧嘴儿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爱嚼舌根子,不用想也晓得是谁挑事儿在先。
说罢又宽慰宋听竹道:“竹哥儿甭跟她置气坏了心情,不值当的。”
“知道了婶子。”
夏哥儿扬起脑瓜,“小叔么不气哈,坏人已经被夏哥儿赶跑啦!”
宋听竹垂下眸子,笑着问:“夏哥儿怎么把人赶跑的,小叔么方才没注意。”
“就这样。”说着瞪起眼睛,学给他看。
宋听竹瞧见忍不住笑出声,低头在小家伙脸蛋儿上亲了亲。
“冷不冷,小脸儿都冻红了。”
“不冷,小叔么抱着可暖啦~”
蔡婶子瞧小家伙眯着眼睛,亲亲热热靠在宋听竹怀里,笑着说:“这孩子跟你可真亲。”
他握着夏哥儿小手,回道:“许是投缘罢,在宋家时没几个孩子愿意同我亲近。”
宋家经营着好几间铺子,南来北往认识的人不少,亲戚也多,偶尔便有幼童误入竹园,只是大都瞧他一眼便匆匆离去,从未有愿意同他亲近的。
蔡婶子知他在宋家过得不好,叹息道:“过去的事儿咱就不提了,你跟虎子好好过日子,孩子的事不必着急,你和虎子年轻,等将来身子养好了再要不迟。”
宋听竹点头。
雪地路滑,牛车慢吞吞多晃了大半柱香,方才进了镇子。
“今儿下午家里有事儿,你们要坐车提前一个时辰来,晚了就得走着回了。”彭老头边拿出草料,边同一行人说。
蔡婶子道:“竹哥儿我到北街置办些东西,咱过了晌午在你彭大爷这头汇合哈。”
“好。”
跟蔡婶子分开后,宋听竹牵着夏哥儿,先是跟小妹去了趟书铺,买了刀黄麻纸,在街上逛了小会儿,给夏哥儿买了串糖葫芦,赶在身子被寒风吹透前,去了南街春晖堂。
屋里燃着炭火,甫一进屋便觉着身上一暖。
方掌柜在柜台前算账,瞧见人笑着招呼:“竹哥儿来啦,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今儿来我这儿,可是又挖见啥稀罕药材了?”
宋听竹道:“方掌柜说笑了,天寒地冻如何能挖得了草药,今儿来是想同方掌柜买些石灰回去。”
方掌柜闻言,奇怪道:“买石灰?竹哥儿莫不是走错了,我这医馆里的石灰是用来入药的,可不是用来腻屋子的。”
宋听竹笑着解释:“没走错,家里这些日子酿了些酒水,想用石灰来制清酒呢。”
“北街石匠那卖的石灰,买回去做入口的营生不放心,又实在不知道路子,便想着到方掌柜这问问。”
“是这样,这石灰也分种类,你便是去石匠那买,他听说了用途也是断然不敢卖与你的。”
方掌柜理着药材,一脸赞赏。
在镇上生活久了,以次充好的勾搭没少见,泥瓦匠那处的石灰同他这医馆里卖的,虽只相差半文,但若用得多了,日积月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许多商贩为省下那几个铜子,良心都不要了。
“竹哥儿需要多少?我让药童去库房里瞧瞧可还够数。”
宋听竹将早先计算好的数目道出:“五六十斤便够了。”
“不多,我这便让药童去取。”方掌柜在他跟小妹之间看了一圈,“五六十斤可不轻快,你跟小妹这身板,怕是没出镇子就背不动了。”
宋听竹道:“劳烦方掌柜帮我分开装,镇口有牛车,我跟小妹背过去坐牛车回。”
“那成。”
小家伙踮起脚道:“夏哥儿也可以帮忙,夏哥儿的小背篓还空着呐。”
“好,方爷爷也给你装上些。”
买好石灰,宋听竹瞧了眼里屋,犹豫片刻让小妹跟夏哥儿在外头稍等会,自己进去请岑大夫诊了脉象。
“岑大夫?”
见老大夫闭目不语,心头一阵紧张。
须臾后,老大夫捻着胡须,开了口:“夫郎身子亏空的厉害,所想之事十有八九不能成。”
宋听竹神情微怔。
“但也不是办法全无,夫郎年纪尚轻,日子久了说不准便能怀上,只是等到将来生产时,怕是要比旁人多遭不少罪。”
宋听竹不怕遭罪,他喜欢孩子,更想有个属于自己跟夫君的孩子,眼下知晓自己这身子是能生的,别提多高兴。
“老朽还是要劝夫郎,将身子养好些再做打算,到时不仅能让自个儿少受些罪,孩子也会更健康。”
宋听竹担心的就是这个,他自出生以来便身子不好,时常生病,也怕自己的孩儿随了他,带着一身病来到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