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那可得去瞧瞧。”
王远扯着嗓门喊,不大会儿工夫便引来不少百姓围观,大伙对着二人指指点点,那带着恶意的目光落在阮锦宁身上,直盯得他脊梁发寒。
“这种不知检点的哥儿,搁在以前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瞅瞅瞅瞅,衣裳都撕烂了,也不晓得是哪家小哥儿,叫家里知道非得臊死不可。”
阮锦宁听得浑身颤抖,有心解释可这么些人,他只有一张嘴如何能叫大伙闭嘴?
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察觉到肩膀被汉子轻轻捏了捏。
即便被人冠上奸.夫的名头,王潇也没有松手而是无声安抚着阮锦宁。
王潇没有试图解释,而是看向王远,神情冷漠如同在眼前的是个陌生人一般。
“原以为经过吕家一事你已经改过自新,不想还是死性未改,你这么做对得起爹?”
王远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狗,张口骂道:“闭嘴!那是我爹,你个野种也配叫爹?当年要不是我爹将你从雪地里救起来你早死了,哪还有命在这跟我抢夫郎!”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说这一遍,我跟宁哥儿清清白白,反倒是你,爹临终前答应过他的话,这么快便忘了。”
“少拿我爹压我!要不是你这个野种的出现,他早就把家传手艺交到我手里了,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野种,老东西比亲儿子还看重,可那又怎么样,死后还不是得由我这个亲儿子摔丧盆,你这个野种连王家祖坟都不配进,百年后就是个孤魂野鬼的命!”
一口一个野种,让王潇眉头紧皱,他冷下脸道:“我本就没上王家族谱,自是不用进你们王家祖坟,至于你,爹在九泉之下,知道亲儿子长成如今这般模样,爬也要爬上来教训你一顿。”
王远怔了下,“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木匠手艺是你们王家祖传的,爹虽看中我,却从没想过要把手艺传于我,是你自己不争气,先是染上赌.瘾,又对吕家哥儿动手,导致两家亲事告吹,爹怕你将祖传手艺输进赌坊,这才将其带进了棺材里。”
“啥?这汉子竟还是个赌徒?!”
“瞧着人模人样还打夫郎,那这哥儿脸上的伤莫不是都被他打的? ”
“我有点印象,这汉子再早时搁我摊子上买过糕点,我瞧这哥儿模样好多看了两眼,然后就见着二人往这头来了,当时就他俩没第三个人在场。”
大伙顿时明白过来,这哪里是捉.奸,分明是想对人家哥儿用强不成,恼羞成怒了啊!
“王家汉子我识得,在清河镇酒楼里做账房先生,说话做事儿是个有分寸的,断不会做出跟弟夫郎勾搭成奸的事儿来。”有去过清河镇的汉子,站出来替王潇说话。
“王家,又是打清河镇来的,前头一个黄了亲事的还姓吕,那没错了,俺娘家那头便有户吕姓人家,定亲前几日被汉子给打了,要不是村里人瞧见救下,怕是就给糟蹋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没有再解释的必要,王潇扶着阮锦宁出了巷子,径直去了医馆,至于王远如何没空去管。
“大夫,劳烦您给瞧瞧。”
坐镇的是个蓄着胡须的中年人大夫,瞥了眼人高马大的王潇,气不打一处来:“打自个儿夫郎算什么汉子。”
阮锦宁面上一热,“您误会了。”
“误会啥,你这脸上的伤,不是你夫君打的,还能是自个儿摔的?”
阮锦宁臊得低下头,只露出一对泛红的耳尖来。
“他不是我夫君……”
“哎哟,那不好意思了,前头刚来个打夫郎的,你二人就上门了。”
王潇道:“无事,劳烦大夫给仔细瞧瞧,别落下疤了。”
“放宽心,一点皮肉伤罢了。”
大夫叫小童取来药膏,给阮锦宁敷药时王潇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手里便多了身小哥儿穿的衣裳。
“大夫,劳烦行个方便,让我弟弟换身衣裳。”
大夫十分好说话,闻言立即答应下来:“叫我闺女领他去里间换。”
“多谢。”
小丫头年岁十三四正是情窦初开时,阮锦宁换衣裳时,忍不住好奇地问:“外头那个是你夫君吗?”
见阮锦宁摇头,小丫头一双眸子瞪得老大,“不是?那他为何对你这般好,这身衣裳可是在云记布庄买的,最低也要半两银子呢。”
“云记布庄?”阮锦宁愣了下,仔细瞧过却是云记布庄制的成衣,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小丫头歪着脑袋,打趣:“你们一定互相有情吧,方才我瞧他领你进门时面上可担心了,看诊那会爹误会你们是夫夫,你还害羞脸红了呢。”
见她误会,阮锦宁着急解释:“不是的,我、他,我们不是你想得那样。”
“好啦好啦,就当我胡乱说的,快些出去吧,不然那位大哥哥该着急了。”
小丫头捂嘴偷笑。
王潇正同大夫说话,见人从里间出来,不由得怔了怔。
“谢谢王大哥,买成衣的银钱回头我还你。”阮锦宁扯着衣角,小声道谢。
王潇没接话,而是说道:“走吧,送你回家。”
“我自己回就成,清河镇离着远,王大哥将我送回家再赶回去天都黑了。”
“无事,你一个小哥儿独自回去不安全。”
阮锦宁见劝不动,便由着他去了。
今日来镇上游玩的百姓异常之多,王潇怕他被撞到,便走在前头用身子替他挡着,阮锦宁瞧着眼前高大宽阔的背影心如擂鼓,直到出了镇子摸着胸.脯悄悄松了口气。
“王大哥,今天的事谢谢你。”他盯着脚尖郑重向汉子道谢。
“不必客气,身为王远名义上的兄长,隐瞒吕家一事本就是我对不住你在先,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我也有责任。”
闻言,阮锦宁抬头看向身侧汉子:“怎么能怪王大哥,你是王家养子,王远的事情你也做不了主,而且我瞧王郑氏与王大哥的关系,好像并没有那么融洽。”
王潇道:“爹去世后我便搬去了镇上,你与王远定亲一事,我也是头一日才知晓,见他对你还不错,只当他改过自新了,不想仍旧是老样子,还差点害你毁了名声。”
汉子话里满是自责,阮锦宁不知该说些什么,生硬地转移话题:“王大哥今日怎会到莲溪镇来?”
“掌柜与四季酒楼有合作,我是来帮着拉货的。”
阮锦宁点头,心中庆幸还好王大哥来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王大哥你……”
“宁哥儿!”
话未说完,身后便响起他娘吴二妞的声音。
阮锦宁有些惊讶,回过身,吴二妞瞧见自家哥儿高高肿起的面颊,怔愣了会儿方才骂出声。
“哪个杀千刀的干的,说出来娘帮你打回去!”
吴二妞深知自家哥儿不是个会主动得罪人的,且他是与王家小子一同离得家,这会儿却不见王小子,哥儿又带着伤回来,虽不清楚个中发生了啥,想也能猜出个大概。
“好一个王家,我好端端的哥儿带出去,满身伤回来,我今儿非去找那王家讨个说法不成!”
不等牛车停稳吴二妞便跳下牛车,急匆匆走到自家哥儿跟前。
“儿啊。”吴二妞瞧着哥儿面颊上的伤,落下泪来,“是娘没打听好草草同意了这门亲事,叫你受委屈了。”
阮锦宁摇头,“不怪娘,要怪就怪王家母子。”
吴二妞心中自责,冷静下来瞧见王家小子他大哥也在,登时又来了脾气。
“你也是王家的,说,接近我们家宁哥儿,安的啥心?!”
阮锦宁连忙拉着他娘解释,“娘您误会了,多亏王大哥及时出现帮了我,不然我便被那王远……”
“被他咋的,为何不说了?”
吴二妞上下打量哥儿一番,发觉自家哥儿换了服饰,心中便有了考量,怪不得方才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她弯腰捡起块石头,怒骂道:“畜生不如的东西,娘现在就领你去王家讨个公道!”
“娘,天马上就要黑了,走夜路不安全。”阮锦宁拉着他娘,朝宋听竹求助,
“二舅母,天色不早锦宁还带着伤,还是先回家安顿下,再另做打算的好。”
吴二妞被三人劝了通,总算歇了心思,可瞧着王潇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走宁哥儿,跟娘回家。”
阮锦宁被他娘拉着,三步一回头,“王大哥,今天的事谢谢你,时辰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吧。”
宋听竹与夫君没开口,向王潇点点头,便赶着牛车送母子俩回了下河村。
回到家,一家子听闻那王家果真心里有鬼,全都变了脸色。
阮外公拐杖敲得砰砰响,“好个王家,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宁哥儿受了这么大委屈,必须得找他王家说道说道!”
阮大牛一个老老实实的庄稼汉,也被气黑了脸,何况阮二牛这个脾气暴的,若不是有刘虎拦着,便要拎着柴刀去王家村,将王远那小畜生命根子剁掉不可。
一家子商量到日落西山,打算明儿一早便去王家村讨个公道,宋听竹夫夫回了云溪村,阮秀莲等人知晓此事,也都要跟着一块去,帮着撑撑场面。
翌日一早,两家人早早起床,赶着牛车到镇口汇合,又一道去了王家村。
而此时,王家母子还不晓得将有大事发生,直到院外传来阵阵急促的叩门声,方才从炕上爬起来。
王郑氏穿着衣裳,面上极为不耐烦,“谁呀。”
吴二妞压着火气没应,叫当家的只管砸门就是。
王郑氏加快步子,“来了来了,再砸门板子都要砸烂了。”
拉开门闩推开院门,瞧见外头乌泱泱围了一圈人,顿时傻了眼。
“亲家母,你这是做啥?”见一群人来者不善,勉强扯起嘴角问。
吴二妞再也忍不了火气,“谁是你亲家母,我今儿是来退亲的,顺道找你们王家说道说道,我好好的小哥儿,还没嫁进你们王家便遭了一顿毒打,这要进了王家门还能有好?!”
王郑氏一听便晓得坏菜了,怪不得昨日儿子回来一声不吭把自个儿关进房里,原是又将人给打了!
她暗骂了句不争气的东西,可谁叫她是个做母亲的,为着自家儿子,只得想法子不叫阮家把事情闹大。
“亲家母都是误会啊,我儿为人如何大伙可是有目共睹的,动手打哥儿是万万不可能的,这其中定是有啥误会。”
说着抹起泪来,“我们孤儿寡母,活得小心翼翼,哪会做那得罪人的事儿。”
“我呸!”周燕儿叉着腰骂,“个老斑鸠少跟老娘在这装蒜,当没人晓得你儿跟吕家姑娘那桩事儿是吧?行啊,要不咱这就去吕家,当面将这事儿掰扯清楚?”
王郑氏面上一慌,刚要示弱解释,便听她儿从屋里出来,嘴里还说着阮家哥儿与自己那便宜养子不清不楚。
这下子可叫王郑氏拿捏住把柄,见有村民听见动静前来围观,抹着眼泪故意提高嗓门,哭哭啼啼说阮家哥儿不检点,她家远儿实在气不过,这才一时失手打了宁哥儿。
大伙闻言无一不震惊。
“不能吧,王潇那孩子瞧着可不像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