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妹放下筷子,露出笑脸:“那嫂夫郎你就多吃点,等二哥回来我就不跟他告状了。”
宋听竹笑着点头:“好。”
这种温馨的感觉许久不曾有过了,娘亲去世后宋家便不再是家,柳嬷嬷他们虽同自己亲近,但因着做惯了奴仆,心底始终还是把他当少爷看,从不曾跟他这般亲近过。
也不知青禾跟红梅他们二人离开宋家没有,还有柳嬷嬷,自己被悄无声息送出家门,嬷嬷知晓后定会去找宋夫人理论,希望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才好。
宋听竹心里担忧,勺子只一个劲搅着碗里米粥,也不见往嘴里送。
刘小妹瞧见,立马鼓起腮帮子威胁:“嫂夫郎再不肯好好吃饭,等二哥回来我可要跟他告状了。”
宋听竹回神,送入口中一筷子鸡蛋,咽下后称赞道:“味道不错,小妹的手艺果然很好。”
刘小妹被一句话哄好,挠着下巴不好意思道:“也没有很好,跟娘比还差好多呢。”
“你年纪轻,再练几年定能超过。”
小姑娘翘起尾巴:“我也这么觉着。”
夏哥儿举起勺子:“夏哥儿也觉着~”
奶声奶气的声音,听得人心中发软,宋听竹抬手捏了捏小家伙肉乎乎的面颊,笑着问:“你觉着什么?”
夏哥儿眯起眼睛道:“小姑烧饭好次~”
宋听竹打心底里笑出声。
刘小妹望着嫂夫郎笑起来的模样,一不小心看呆了,回过神来忙捧起粥碗,一口气喝了个光。
宋听竹关心道:“慢些,当心呛到。”
“不会咳咳咳——”
刚说完便被打了脸,小丫头脸颊臊得通红,脑袋都垂了下去。
宋听竹眼底含着笑意,有两个小的陪着,不知不觉竟比往常多喝了半碗粥。
饭后三人都有些困倦,待盯着宋听竹喝过药,刘小妹便去将院门闩了,一大两小到屋里睡了个午觉。
阮秀莲跟大儿媳卖完菜归家,三人还没醒。
夏哥儿是跟着宋听竹睡得,小家伙脸蛋儿睡得红扑扑,被尿意憋醒不好意思唤小叔么,小手掀开被角轻手轻脚爬下床,出来瞧见娘跟奶奶回来了,眸子亮了亮。
“娘、奶奶!”
“咋从西屋出来的。”唐春杏揽着孩子,面上有些不高兴,“病成那样,也不怕传给孩子。”
阮秀莲听不得这话,冷下脸道:“又不是疫病哪就能传人了。”
“我这也是关心则乱,我跟猛子就夏哥儿这一个孩子,万一出点啥事我俩咋活。”
阮秀莲吃软不吃硬,闻言也不好再说啥,老大媳妇儿生下夏哥儿后肚子便一直没动静,说到底都是穷给闹得,身子没啥营养这才怀不上。
“瞧这发髻睡的。”唐春杏怜惜地摸着自家小哥儿发顶,“来,娘给你梳一个镇上流行的小哥儿头型。”
“不梳,这是小叔么给夏哥儿梳的。”夏哥儿晃晃脑袋上散开的发髻,跺着小脚着急道,“娘,要尿尿……”
“去吧,把着墙别摔了。”
“知道啦!”
唐春杏瞧着自家小哥儿彻底散落的发髻,皱眉嘀咕:“这才几天两人咋就这么亲近了。”
夏哥儿的头发到底没梳成,整个下午都胡乱的散着,刘猛做工回来瞧见笑话了一通,惹得夏哥儿生了好久的闷气,宋听竹又给重新梳了一个方才露出笑脸。
“媳妇儿,这是俺今天得的工钱。”夜里刘虎将做工挣来的四十文铜板,上交给宋听竹,跟铜板一起递过去的,还有一包带着桂花香的糕点。
“另外五文给你买了桂花糕。四方斋的糕点俺还买不起,等日后俺赚得银钱多了再买。”汉子捧着糕点,一脸局促。
这桂花糕是他从杂货铺子里买来的,两文钱一块,掌柜见天色晚东西也卖得差不多了,就把最后一块折半价卖给了他。
这桂花糕不仅价贱,吃起来还带着碎渣,口感跟四方斋的糕点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也比饴糖好吃,只是比不得媳妇儿在府城吃的精细,万一媳妇儿吃不惯咋办?
宋听竹不知汉子心中所想,接过铜板塞进钱袋,而后拆开油纸,捏了一小块碎掉的桂花糕放入口中。
刘虎紧盯着他瞧,生怕人不喜欢。
宋听竹品尝过后,朝汉子勾起唇角:“很好吃。”
面粉松散、口感甜腻,实在称不上多好,却比过去吃过的任何精致糕点都要合心意。
见他将油纸合上,刘虎着急道:“怎的不吃了?”
宋听竹笑着解释:“留着明日跟小妹夏哥儿一起吃。”
刘虎端着药碗,露出憨笑。
“俺去把碗洗了,顺道打些热水回屋给你泡脚暖身子。”
“等一等。”宋听竹裹紧棉被,有些不自然地问,“家里有木桶吗?”
“有,灶房里搁着呢,媳妇儿你要干啥用?”
“不是水桶,那个太小了。”宋听竹面上有些发烫,别开目光轻声说道,“想擦洗下身子……”
被塞进花轿送进刘家那日,身上便出了好些汗,头两日他身子太差只能躺在床上休养,今日精神头好了些便觉着哪哪都脏,凑近了嗅闻隐隐还有一股味道。
他平日里是个惯爱干净的人,在宋家有柳嬷嬷禾哥儿帮他擦洗,到了刘家人生地不熟,新婚夫君倒是憨厚好说话,可他面皮薄哪好意思张口,今日实在忍受不住这才把人叫住。
刘虎是个憨厚老实的,闻言也没做他想,而是不放心地说:“屋里太冷,俺去把火盆点上,等暖和了再打水给你擦身子。”
“好。”
刘家是有火盆的,只是家里汉子少,兄弟俩整日忙着做工,打柴的活儿便落在了刘大生身上,刘大生早年伤了脚,左腿有些跛,打来的柴只勉强够烧水烧饭用,偶尔点个火盆取暖还成,日日燃就有些吃不消了。
宋听竹刚进家门那日,阮秀莲让儿子点过一回,后来把自个儿屋里棉被翻出来抱去西屋,就没再继续点。
晃神的工夫,汉子已经将点燃的火盆端进了屋。
烧得热烘烘的火盆往床前一搁,烤得人浑身暖洋洋的。
宋听竹把手探出棉被,凑近了烤着,待刘虎把热水打来,瞧着面前立着的高大汉子,脸颊上的红晕越发清晰可见。
外头冰天雪地,他也不好叫人去屋外等,灶房倒是暖,可两人是拜过堂的夫夫,他若是这般说了,刘虎这心眼儿实诚的,心里头指不定多受伤。
宋听竹实在纠结,哪知刘虎压根就没想过出去,他挽起袖口走上前,敦厚的面孔上不含半点私心。
“媳妇儿你坐着别动,俺来帮你擦洗。”
宋听竹头脑轰的一声,顶着一张红透的脸庞,结舌道:“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刘虎拧眉,“不行,你身子弱不能久站。”
刘虎态度坚决,那表情好似宋听竹再多说一句便要将木桶撤走,宋听竹犹豫再三,还是没能抵过爱干净的毛病点了头。
他同刘虎是夫夫,看便看了,没什么可害臊的,何况成亲那晚,刘虎已经帮他换过一回衣裳,一次跟两次也没有多大区别……
可上回他昏迷着,这回清醒得很,宋听竹抓着被角双眸紧闭,睫毛随着刘虎的动作轻轻颤动。
汉子带着厚茧的粗糙手掌不时蹭过脊背,带起阵阵战栗,一瞬间的紧张与慌乱,让他心脏也跟着颤了一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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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画个脑斧
翌日天气晴朗,昨夜宋听竹擦洗过身子,难得睡了个好觉,今日早早便穿戴好衣裳下了床,只是同刘家其他人相比,还是晚了不少。
“嫂夫郎你起啦。”
刘小妹坐在院子里做女红,瞧见他从西屋出来,高兴地打着招呼。
宋听竹扶着墙壁缓步走到跟前,见着小丫头绣的东西,忍不住笑出声。
刘小妹鼓起腮帮子,赌气道:“不绣了。”
“怎的不绣了,这只小猫憨态可掬,可爱得紧。”
夏哥儿在一旁奶声奶气地纠正:“不是猫猫,小姑绣的大毛,这里的花纹跟大毛身上的一模一样。”
“大毛是?”
小哥儿笑眯眯:“村长爷爷家养的狗狗呀,长得可威风啦~”
刘小妹欲哭无泪:“不是猫也不是狗,是兔子……”
宋听竹表情微妙。
他想安慰一下小姑娘,奈何这两物相差太远,哄人的话着实有些说不出口。
倒是三岁多点的夏哥儿,瞪着圆溜溜的眸子,一本正经道:“小姑,兔兔眼珠是红的,不是黑的哦。”
“我知道,我这不还没来得及绣上眼睛呢。”刘小妹摸着自己绣的兔子,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头蔫脑。
思量片刻,颇有些不甘心地说:“是丑了点,但是应当也能卖出去吧,马上就到上元节了,我想攒些绣品到集市上卖,娘跟大嫂绣活比我好,但家里这些活计都够忙活的了,没几个时间做这些,爹腿脚不好,却还要整日上山打柴,我今年都十二了,也该替家里分担分担了。”
夏哥儿举起小手,着急道:“小姑,夏哥儿也能做活!”
宋听竹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儿,“你能做什么活?”
“夏哥儿可以帮小姑烧火,还可以帮娘喂小鸡小鸭~”
“这么乖,那小叔么可得好好奖励奖励我们夏哥儿才成。”
夏哥儿亮起眸子:“什么奖励呀,小叔么?”
刘小妹也一脸好奇地望向自家嫂夫郎。
宋听竹卖了个关子:“待会儿就晓得了。”
他那些书还在,笔墨纸砚应当也在匣子里头,那些东西不值几个钱,宋家应当不会让人扣下。
但还是有些担心,待进了杂间儿,确认过他那些破烂儿也被一同丢在了箱子里,方才松了口气。
幸好昨日刘家老太没将这些拿走,否则小妹跟夏哥儿的奖励便要泡汤了。
刘小妹瞧着几口箱子的书籍,惊讶地瞪大眸子:“这么多书,嫂夫郎你都读过?”
昨天只顾着阻挠奶奶,没瞧见嫂夫郎这嫁妆里竟全是书,都快赶上镇上书铺里卖的了。
宋听竹翻看了几个箱子已然没了力气,倚靠着门板,略带喘.息地道:“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