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落:“屁话多,出去。”
薛老头儿于是走了。
出去,恰好遇到有同事要送东西进办公室给姜落过目。
薛老头儿拦住她,示意她等一会儿:“里面忙着呢,等等吧。”
又接过文件,示意女同事先回自己的办公位:“你去吧,等会儿我拿给他。”
女同事解释:“刚刚老板他催着要的,还是……”
薛老头儿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去吧。”
“别打扰他,他设计衣服呢,需要灵感,得集中注意力。”
姜落便这样,一个人在办公室专注地忙了许久。
期间桌上座机叮铃铃地响了,姜落这才从人台上抽回神思,回到桌边,伸手拿起电话话筒,歪头夹在肩膀上:“喂?”
“忙着呢,姜老板?”
那头传来王闯捏着嗓子装模作样的声音。
姜落笑,夹着话筒,顺便低头翻阅桌上的工商副本等材料,说:“我不忙,王老板才是真的忙,最近电话都没一个。”
王闯:“嗨,这不是到处跑关系,忙,没时间么。”
死样。
隔着电话,王闯和姜落都笑了。
两人这才不装了,恢复正常声音,姜落边看材料边问:“怎么样,还顺利吗?”
“不会太顺利吧?大商厦的关系,没那么好通。”
王闯嘚瑟又寻常的口吻:“就那样吧,不算多顺利,但也没有多难。”
“我花了钱,天天酒楼请客,至少人家商厦经理的面,我还都见到了。”
姜落心里有数:“酒没少喝吧?笑脸也没少陪?”
“嗨。”
王闯满口无所谓:“为了生意么,喝喝酒陪陪笑脸算什么。”
“又不是只我喝、他们不喝。”
“他们也喝,一起喝,我有求于人的,有什么不能喝的,喝呗。”
换他问姜落,“你那边最近怎么样了?”
姜落“嗯”了声:“还行,嘉定那边我去过了,小作坊收了一个,还找了个会做衣服的老师傅,最近在打板做样衣了,机器也在采购了。”
……
章宁福这儿,作坊的工作间,几个小工围聚着,纷纷惊叹此刻摊开着摆放在工作桌上的一件水蓝色的长袖女装——
梭织面料,圆领,前身单排扣,收腰设计,裙摆是棉麻材质的白色百褶,质感上呈。
是他们以前见都没有见过的款式。
“哇。”
几人都在惊叹。
……
姜落从办公室出来,恰好薛会计准备去找他。
“文件!”
薛会计见姜落要走,伸手把手里的文件递上。
姜落随手一接,大跨步走了。
薛会计扭头,追他的背影:“哪儿去?不吃午饭了?”
姜落头也不回,手里的文件举起来摆了摆,没正形的样子,“去嘉定,有个机器到了。”
薛会计无语,他饭都打电话订了,这又不吃了。
老头儿有些无奈。
但回自己的办公桌,薛会计又笑了。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姜落这样的。
十八岁,毛都没长齐的年纪,别人没头苍蝇一样不知道何去何从,姜落已经自己当起了老板,一个夏天就积累了足够的原始资金。
“忙死了哦。”
薛会计戴上老花镜,翻自己的账本去了。
姜落到了作坊,安排人搬机器,安装、开机、试用,忙忙碌碌。
等送机器的走了,尚未歇口气,又去里面办公室看出样的几件衣服,就衣服的细节和章宁福又聊了聊,能改的地方继续改。
正聊着,BB机响了。
姜落边聊边从腰间拿起来看了眼。
他如今是真的忙。
过了两天,霍宗濯有事,又要离开海城了。
中午,霍宗濯在和平饭店请姜落吃饭。
饭至尾声,霍宗濯拿了一个盒子摆去姜落面前。
嗯?
姜落低头看了眼盒子,神情很寻常,不怎么意外的样子,“又送我东西了?”
姜落拿起来,有所猜测,打开,果然是表,牌子货。
姜落从表上抬起目光,看霍宗濯:“怎么又送我表了?”
“欧米茄,不便宜。”
霍宗濯的语气神情也很寻常,就像送的表只有十块一样。
他说:“男人么,出门做生意,有块表,方便,当个门面。”
换别人,不管是出于客气还是真的感谢,肯定已经开始道谢了。
姜落不按常理出牌,边把表拿出来戴上,边笑了笑,说:“早想送我了吧?要走了,才拿出来。”
跟着就道:“怕我觉得受不起,要回赠你等价值的东西?”
“怕我破费啊。”
姜落洞悉力很强,一下就猜到了。
霍宗濯抿了笑:“偶尔可以不用这么聪明。”
“挺配我的。”
姜落戴好表,举起手腕示意了下,“谢了。”
他大大方方表示:“现在没钱回赠你,钱都在公司。以后给你买,还你人情。”
“说人情就没意思了。”
霍宗濯笑得温和:“能配你就行。”
“我送你东西,又不是指望你哪天回送我。”
“礼物是心意,不是利益。”
“我知道。”
姜落戴着表,就不摘了,把盒子啪一声盖回去,看着霍宗濯,说:“我懂。”
“你喜欢我。”
突然的四个字,给霍宗濯听得差点心跳都漏掉几拍。
而显然这句喜欢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喜欢,没有别的意思,尤其没有霍宗濯心里想的那层意思。
霍宗濯笑笑,承认道:“是喜欢你。”
“这都被你发现了。”
“你表现得很明显啊。”
姜落重新拿起筷子吃菜:“在静安营业部的时候就借我十万,还请我吃饭,后来又送我BB机,每天给我打电话。”
想起什么,又说:“最早看见我睡在马路上,就不声不响,给我留了件口袋里有钱的衣服。”
“新时代的雷锋,做好人好事不留名。”
“没办法。”
姜落叹:“我可太有人格魅力了。”
“性格好,人见人爱。”
霍宗濯笑得不行。
和平饭店出来,霍宗濯下意识再次关照姜落:“有什么事需要人帮忙,记得给我打电话。”
姜落张嘴就道:“好的,爸爸。”
霍宗濯又好笑又有点哭笑不得。
饭店门口出来,并肩一起,霍宗濯很自然地抬手搭了下姜落的肩膀,说:“我不会走很久,过段时间就回来。”
姜落转头,说:“你是不是舍不得走?”
霍宗濯笑着,搭肩的手抬起,在姜落后脑看似嗔怪实则爱惜的轻抚了一把。
路上,开车回苏城老家,想起姜落,方向盘后的霍宗濯默默笑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