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准备马上带姜落走,去医院。
姜落却忽然上前,一把抱住霍宗濯,在他耳边道:“真开心啊。”
“想通了一件事,原来能这么开心。”
“霍宗濯,我真的觉得好开心啊。”
离开村民家,霍宗濯开车,马上带姜落回海城。
路上,霍宗濯边开车边给王闯打电话,告诉他找到了姜落,又另打了几个电话,做了些必要的安排。
副驾,姜落心情太好,好得都自顾唱起了歌,唱:“春去春会来,花谢花会再开,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让梦划向你心海……”(注1)
声音澈亮,在不大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激昂。
也是一首霍宗濯从未听过的陌生歌曲。
霍宗濯挂了电话,一旁放下大哥大,心里很担心,一直在转头看姜落。
他希望姜落能平静下来,姜落现在的样子让他非常担心,他怀疑郭荣海做了什么,不然姜落不会受刺激变成现在这样。
霍宗濯加紧开车,心里已经把郭荣海千刀万剐了一万遍。
姜落唱完刚刚那首,又开始用粤语唱: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
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注2)
终于,唱着唱着,姜落不唱了,安静了下来。
他靠着副驾的椅背,哼笑,看看一直沉默开车的霍宗濯,说:“我这样是不是显得有病?”
他知道霍宗濯担心,接着便道:“放心吧,我没事,郭荣海没对我做什么。”
“他想报复我,想捅我,想刺瞎我的眼睛,刀都拿起来了,我就拿他在美国在台岛的老婆儿子老妈威胁他。”
“他被我说中软肋,被我拿捏住了。”
“我又说我可以给他钱,帮他去李锋锐那里说情,他说他光脚的不怕我这个穿鞋的,给我解绳子,我趁机夺刀,扎了他的肩膀,还拿凳子砸断了他的腿,让他没办法追我。”
霍宗濯见姜落思路清晰,不再魔怔,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心里略微松了口气。
他伸手,宽大的掌心抚姜落的脑袋和脸:“你确定没事?他没有对你做什么?”
姜落:“没有。”
顿了顿,“不过他有事。我刺了他一刀,在肩膀,没留情,还弄断了他的腿,他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死。”
霍宗濯幽幽道:“他就该死。”
姜落:“他死了,就有点麻烦了。我还真怕他死。”
提议道:“趁着天没亮,我们回去找找吧。”
“别真让他死了。”
霍宗濯这才道:“不用,我安排了人,已经去找了,你不用管,我现在带你回去,送你去医院。”
姜落想到刚刚村里的那个村支书:“你找关系了?报警了?”
霍宗濯“嗯”了声:“发现你不见了,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我就找了人,去调能调的监控,尤其是你停车的先施百货那里。”
“不算报警,私下找的人。”
又说:“放心吧,没让警察去找绑你的那个人。”
言下之意,不会有人知道姜落刺伤了人,郭荣海真死了,也不会惊动警察。
到海城,都没去市里,霍宗濯找了最近的医院,送姜落去挂急诊,做必要的检查。
查下来,姜落身上没别的什么,就是后颈和后脑有明显的外伤,还有一些轻微的脑震荡。
霍宗濯坚持,又打电话找了关系,姜落便进了这家医院的单人病房,临时住一晚。
姜落在病床躺下的时候,有些无奈,反复强调:“我没事啊,还让我住院。”
“住院好歹也回市里啊。”
霍宗濯难得强势:“躺下,休息。”
说着拖椅子,在床边坐下,看着姜落。
姜落这才躺下,看看霍宗濯,笑笑:“我不见了,爸爸你急坏了吧?”
霍宗濯真心不知道姜落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睡吧。”
霍宗濯知道姜落一夜没睡,肯定很累。
姜落看着他:“我睡,你不睡吗?守着我啊,爸爸?”
霍宗濯神色严肃:“嘴闭上,眼睛闭上,睡觉。”
姜落又笑笑,这才不说什么了,眼睛嘴巴都闭上,休息了。
霍宗濯看着姜落,当真守着他,也一直看着他。
等姜落呼吸均匀,睡着了,霍宗濯的面孔流露阴沉,眼底也敛着风暴。
要知道霍宗濯比姜落大整整十一岁,两人出生都不在一个时代。
在姜落的概念中,事情发生了,无论如何,为了不沾染麻烦,郭荣海如何都不能死。
但霍宗濯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霍宗濯权衡过事情发生的地点时间以及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之后,便在心里冷冷地想,绑姜落的那个男人,不能留。
先不说被姜落刺中,流了血,又是深更半夜独自在田地里,能不能活下来,本身就是问题。
再者,对姜落做了这样的事,霍宗濯根本无法容忍。
霍宗濯守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姜落,只要想到姜落失踪的这一个晚上可能受到的伤害和胁迫,就根本没有办法用平和的方式来料理后续。
何况这年头,丢个人,三五个月乃至三五年没人发现,很正常。
霍宗濯来乡下接姜落的路上,就已经都安排好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田地深处,小土屋,门推开,先后进来四个男人,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郭荣海。
郭荣海没有动静,躺在地上,脑袋旁全是血,一地的血,周身还散着摔断的木头条凳,屋内有明显打斗过的痕迹。
四个男人看着,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男人上前,拿手指探了探郭荣海的鼻息。
“怎么样?”
另外一个男人道。
“还有一口气。”
刚刚问怎么样的男人抬手一示意,另外三人没犹豫,默契地去搬郭荣海,其中一个男人还抖开了带来的麻袋。
染血的麻袋不久后被安置在一辆轿车的后备箱。
车身晃动,麻袋也跟着晃动。
轿车亮着灯,行驶在漆黑一片的乡间小路上。
当天际一角泛着鱼肚白的时候,一辆过江的渡船载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渡船上只有轿车,没有其他车,也没有别人。
轿车上陆续下来四个男人,点烟的点烟,晃膀子抖腿的晃膀子,看起来和平常坐渡船等着渡江的寻常人没什么不同。
待渡船行到江中央的时候,有什么噗通一声掉进了江里,根本无人察觉。
渡船还在往江的另一边驶去,江面浊水滔滔,什么都能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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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注1:周华健,《花心》,歌曲发行于1993年;
注2:《红日》,粤语原版发行于1992年
第65章 回城
姜落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 有章香萍、姜建民、苏蓝、赵广源、赵明时,还有拿着刀刺向他、对他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郭荣海。
这些人熙熙攘攘,面孔扭曲, 对他说了一箩筐的话。
然后,这些人全部湮没在了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那场大火里……
病房,清晨,姜落睁开眼睛,转头,看见了正背对他、单手插兜、站在窗前用大哥大打电话的霍宗濯。
姜落意识没回笼, 这时候突然有点分不清这是上一世总对他冷脸的霍宗濯, 还是这一世与他交好的霍宗濯。
反应了片刻,听见霍宗濯对大哥大那头道了两声“好, 知道了”, 姜落这才回神, 想起如今是他的第二世, 他在医院,因为前一晚他被郭荣海绑了, 刚被霍宗濯从苏北乡下接回来。
“醒了?”
霍宗濯转身, 这才发现姜落已经醒了。
他走回床边, 声音温和,语气关切,“我吵醒你了?”
姜落脑子转得有些慢,缓缓问:“几点了?”
霍宗濯抬手腕看了看表:“刚八点一刻。”
姜落便要坐起来:“走吧,回市里。”
霍宗濯放下大哥大,坐到床边,抬手握住姜落的胳膊,认真看着他:“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