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寂。
这小子……简直是胡闹!
所有人心里都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他们觉得明瑾恐怕是疯了,要么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哪有人在拍卖会这么抬价的?
这可是白花花的两千两银子啊!
“欢迎各位继续跟,但是友情提醒一句,本少爷耐心不太好,”明瑾意有所指地说道,“这老虎看样子是个凶神,虽然本少爷对它现在还有点兴趣,但保不准接下来还会有。”
“所以,希望各位不要有太多顾虑,大胆加价,最好一次加多些,别那么小家子气。”
明瑾大马金刀地坐在二楼包厢正中,撑着脸颊,歪头望着下面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手指点了点额角,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完全看不出心里其实已经慌得要死。
“至于要不要跟,那就看本少爷心情了。”
无人敢应答。
包厢内,孙贵看上去要窒息了。
他捂着胸口,颤颤巍巍道:“果真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我对不住老爷啊!”
张牧同情地望了他一眼。
“放心,不是你的问题,”他说,“这小子本来就长歪了,只是平时看着还挺人模狗样的而已……嘶!”
明瑾面无表情地踩了他一脚。
“少说两句吧,”他说,“差不多该结束了。”
孙贵一共只带来五百两银子,这还是在他作为明家大掌柜,短时间能能动用的资金相对较多的情况下;
而剩下的那些钱……
拍卖场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众人下意识扭头望去,发现那竟是许多抬着箱子的脚夫,正在喊着号子,把箱子搬进来。
“这都是什么东西?”有人皱眉问道。
“放下吧,”队伍里一人说道,“把箱子都打开。”
咔嗒,咔嗒……伴随着一阵阵清脆的开箱声,全场哗然!
这箱子里面,竟全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一箱箱银子,而且还都是官银,整整齐齐地码在箱子内,在灯火通明的拍卖会现场,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每个箱子前都站着一位文气先生,足足有七八人之多,站成一排,齐齐朝着二楼包厢拱手道:“明家钱庄,方掌柜/李掌柜/马掌柜……见过明小少爷!”
明瑾淡淡地“嗯”了一声。
但其实小腿肚子已经在抖了。
在沸腾的议论声中,张牧用高山仰止的眼神看着他:“厉害啊你小子,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明瑾苦笑:“不然我还能有什么招吗?”
这些钱,其实只有最上面那一层是真的,下面都垫着软布。
明瑾赌的就是宁先生不会真想看到他把明家败破产,于是咬牙来了一处空城计。
不管怎么说,得先把在场的人都骗过去才行。
青衫男子见此情形,也很识趣地宣布道:
“明公子出两千两银子,还有更高的吗?”
“两千两银子一次!”
“两千两银子两次!”
台下人群中,那名胡人牙关紧咬,收回瞪着那满箱银子的目光,视线望向笼中情绪愈发不耐狂躁的山神,最终,还是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他猛地起身,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竟从台下一跃而起,直奔虎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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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明同学是真的有当皇帝的魄力和潜质的,甚至还有boss直聘,一步登天[狗头]
奈何他最心仪的职位是:一、不用怀孕的皇后;二、不用上朝的大臣;三、不用割那啥的掌事太监
第37章
“不好, 他要硬抢!”
一看情形不对,明瑾也跟着跳了起来,张牧咬着牙要跳下二楼阻拦, 但被明瑾一把拽住了:“不行, 来不及了!”
张牧猛地扭头:“那怎么办?”
“赌一把!”
眼看着那瓦图尔人就要冲上台, 明瑾伸手从桌上抓起一把肉干,吹了声口哨, 冲下面大喊道:“寅将军, 看这边!”
笼中受惊的母虎抬起头,遥遥地冲他低吼一声。
“叫外面的人进来!把山神带走!”那瓦图尔人高声喊道。
他用的是大雍话,估计是自己也清楚,万一在这里被发现敌国身份,上报官府, 那就真走不了了。
拍卖场里因为这起意外乱成一团, 瓦图尔人的同伙一共有三人, 其中两人都伪装成小厮, 这会儿听首领一声令下,直接从腰间狞笑着抽出了钢鞭, 挥舞之时,桌椅板凳应声而碎。
在场宾客们尖叫着抱头鼠窜,如无头苍蝇般躲避着这几名煞星。
那青衫男子脸色极为难看,喊道:“来人!把这几个强盗都给我拿下!”
但外面似乎也有他们的接应, 明瑾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喊杀声,不由得头皮发麻, 不知道事情怎么会一下子急转直下变成这样。
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硬拼是肯定拼不过的,他们几人里, 也就张牧还能和那几个人高马大的胡人掰掰手腕,剩下的,切吧切吧还不够他们一盘菜呢。
所以……
“寅将军,过来!”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明瑾站在二楼包厢的缺口处,用力将手中的肉干朝下抛去,“快,到我这边来!”
正努力在同伴掩护下,把虎笼抬上推车的两名瓦图尔人,同时被笼中突然暴起的母虎震了一个趔趄,虎啸声再度响起,仿佛远古蛮荒的号角,足以令这世上所有生物胆寒。
不等他们做出反应,轰隆一声巨响,虎笼在母虎的爪下应声而裂。
“怎么会!?”那名瓦图尔人首领瞳孔骤缩,余光注意到虎笼栏杆上的两道浅白痕迹,这才猛地醒悟过来——这笼子竟被人提前动了手脚!
究竟是谁如此大胆?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脱离了牢笼的寅将军仰天长啸一声,突然在众人惊恐的喊叫声中,起身猛地冲刺,纵身一跃,叼住了抛来的肉干,矫健的虎躯横跨大半个会场,跳到了二楼边沿悬垂的帘幕之上。
凭借着优秀的攀爬能力,仅仅几个呼吸间,它便来到了明瑾身边,状态不复先前的躁狂,甚至还温顺地用大脑袋蹭了蹭明瑾的腰窝。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宛如天神下凡的一幕惊呆了。
那瓦图尔首领更是呆站在原地,怔怔地注视着那斑斓猛虎温顺地亲近着身旁的红衣少年,张了张嘴,用瓦图尔古老的祷告语言喃喃道:“山神大人……”
“大人,兄弟们要顶不住了!怎么办?”
场中的瓦图尔人高喊道。
瓦图尔首领猛地回神,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二楼包厢处,正好与扭头而来的明瑾对上了视线。
褪去了先前纨绔的伪装,少年黑亮的眼眸毫无波澜,他抚摸着猛虎,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瓦图尔首领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年轻人。
他有预感,他们将来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撤!”
*
江南自古繁华。自先帝取消宵禁以来,更是车马喧阗,夜夜锦绣笙歌。
但明瑾不愿再委屈寅将军进那憋屈笼子,为了避开人群,他们选择绕路回程,还特意挑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这一次,是陈叔山在前面为他们赶车。
张牧盘坐在车厢里,好奇地用肉干逗着寅将军的胡子,被不耐烦的母虎一巴掌按住手腕,险些一头栽倒。
李司在边上哈哈大笑,被恼羞成怒的张牧一拳锤在了肩膀上。
“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坊主居然都没露面,”荀婴坐在他们边上,沉思着说道,“果然有蹊跷。”
“何止蹊跷?明明是处处都透着古怪,”张牧掀起眼皮说道,“这么大一只老虎,没人知道是怎么运来的,那主持拍卖会的人居然还说它和宫里那位有关,还有那些个胡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边说边忍不住看向明瑾。
自打上车后,明瑾一直靠在车厢上,抱臂闭目养神。
只有在寅将军凑过来时,他才会睁开眼,安抚地摸摸那颗大脑袋。
换做平日他这副做派,张牧早就开始嚷嚷着装什么深沉了,但这会儿在场几人都知道,虽然成功买回了寅将军,但明瑾心情定然好不到哪去,因此都默契地没有去打扰他,甚至还有意放轻了讨论的声音。
“马上要到我家了。”李司忽然道。
荀婴愣了一下:“好像是的。那李兄,咱们就在此别过吧,明日见。”
“明日见。”
李司同张牧荀婴打了声招呼,在经过明瑾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明兄,虽然我没见过你那位宁先生,但今日那个宁逸,我觉得,他给我的感觉,有些像是我小时候在锦衣卫边上见到的白衣男人。”
明瑾定定地看着他,数息之后,微微点头:“多谢提醒,我知道了。”
李司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跳下了马车。
“驾!”
夜色已深,陈叔山驾车把几人都送回了家,最后离开的是张牧,他没说太多,只是告诉明瑾,明日记得按时来书院。
“我在书院等你。”他说。
明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望着张牧的背影消失在门扉后,心中那股茫然的感觉,变得愈发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