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仞缓缓摇头。
褚清钰：“你是怎么死的？你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怨气深重的鬼，应该不是惨死吧？”不过，这鬼魂魂体有损，想来死前或者死后确实遭遇了不寻常的事。
方凌仞想了想，道：“粉身碎骨，算惨死吗？”
褚清钰：“……”那可太算了。
方凌仞见褚清钰眉心处那只鬼眼又在流血，忍不住道：“你脸上的血，不擦擦吗？”
褚清钰：“擦不完的，还脏了手，反正普通人又看不见，我说，你真想不起自己的仇家是谁？按理说，你这种死法，若是死后怨气深重，是会缠着害死你的家伙，直到你怨气消散的，现在你却不在你仇家身边，可见一定是你的仇家对你的尸骨做了什么手脚，让你无法纠缠于他。”
说这话时，褚清钰一直观察着方凌仞的表情，确认方凌仞神情并无异样，更没有对他表露出丝毫的怨恨之色。
方凌仞：“我不知道我的仇家在哪里。”
褚清钰：“若是我这猜测的方向是对你，那么你的仇家将你束缚到我身边，应该是打算让本该咒怨他的你，转而咒怨我，就算不咒怨我，也能缠着我，继而远离他，这样他们就能高枕无忧。”
方凌仞不解：“为何是你？”
褚清钰：“对！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平白无故，为何会是我呢？说明算计咱俩的人，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也该是互相认识的。”
方凌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褚清钰拍了拍自己的轮椅，“来，你先推我下山，我们边走边说。”这破轮椅他是一刻都不想挪了。
第15章 退还
有人……不，有鬼在后面推着轮椅，还不需要消耗他的血，就能解放自己的一只手，褚清钰十分满意。
至于另一只手，还需要托着那断位太“刁钻”的残腿，以免它被二次伤害。
褚清钰是轻松了，独自上山的李二牛，却快要被眼前的一幕吓死了。
一个双眼蒙着白布，坐着轮椅，手里还抱着一根粗滚的男子，在完全不动轮椅的情况下，轮子自己滚动着，还能沿着山道一路前行！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他一哆嗦，正想喊一嘴“有鬼啊”，却又很快意识到，这荒山野岭，他独自上山，若是被发现了，只怕是逃都来不及，于是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可这显然已经晚了。
褚清钰和方凌仞都不是聋子。
在李二牛以为危机过去时，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你好啊。”
李二牛：“啊！————”
眼看着对方双脚在落满树叶的土地上打滑几次，好不容易跑出几步，又“扑通”一下倒地，褚清钰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拜托，他有那么可怕吗？
鬼见鬼晕厥，人见人摔倒。
一定是楚羽把这身体弄得这么惨的缘故！
褚清钰疯狂甩锅。
李二牛这一跤嗑到了鼻子，顿时龇牙咧嘴，眼泪汪汪。
看着这么一个敦实的汉子趴在地上，涕泪横流，这画面着实有些不忍直视。
褚清钰从楚羽的记忆中翻出了这么一个人，鬼眼一亮。
嚯！冤家路窄啊！这就是李二牛啊，正打算下山找他要个说法呢，没想到他自己撞到跟前来了！
李二牛哆哆嗦嗦地嘀咕了一堆的“退退退”，抹开眼泪，终于看清了褚清钰的模样，轻“咦”了一声，“你，你是那位白道君的弟弟吗？”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褚清钰的右腿上，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看花了眼，坐在轮椅上的人不是举着一根粗棍，而是抱着一条腿。
樊佩江当初租下李二牛的那个屋院时，谎称自己姓白，带着弟弟到山里采药，就近休养。
褚清钰：“怎么？刚才没认出来？”
“哎唷，方才是我眼拙了，小公子您这模样看着比之前更俊俏了不少，我一时没敢认呐！”李二牛麻溜起身，心道：是活人就好。
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四周，又是一惊！
等等，不对呀！确实没人推着这小公子的轮椅啊！他一个需要坐轮椅的残废，是如何转瞬间到了他身后的？
越想越毛骨悚然！
“小，小公子啊，您这行动不便，怎么一个人出来啊？白道君他怎么没跟着您？”李二牛小心翼翼道。
褚清钰：“他出门采药了，许久不见回，我便出来寻一寻他，正巧就遇上了你。”
李二牛不知想到了什么，犹豫着道：“小公子，你沿着山路下来，可有碰见其他人上了山？”
褚清钰：“是有一群人，大概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吧，具体有多少人，我也看不到。”
李二牛：“哎哟喂，还是来晚了一步，小公子啊，实话告诉你，那群人我也算认识，他们在几日前就说想买下那间屋院，可你们不是还住着吗？我便和他们商量，说再等一段时间，可他们不愿等，于是他们趁着我不在家，和我哥做了交易，买下了你们现在租下的那个屋院，等我知道的时候，他们都带人上山了，这不，我赶紧上来看看。”
褚清钰：“他们现在就要那间屋院？是有什么急事吗？”
李二牛：“我哪知道啊，我都和他们说了，租下那屋院的是一位道君，可厉害了，他们偏不信，小公子，你说，若是你兄长回去，会不会教训他们啊？”
褚清钰笑容和蔼：“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动手动脚的，万一闹出了人命可怎生是好？大家说清楚就行了，大不了我们换一个地方租，你算一算我们住的天数，把余下的租金退还给我们即可。”
“这……”他搓搓手，“小公子，是这样的，当初收的租金，都给我哥保管了，我得回去和他说说，一定将余下的钱退给你们。”
褚清钰：“我现在回去，是不是会遇上那些人啊？我哥还没回来，万一他们冲我发难，那可就不好了，你先将我送到村子里吧，我给我哥烧一张传讯符，他看到了就会来找我的。”
李二牛：“诶！好好！”
因为无法远离褚清钰，“有幸”目睹了整个事情经过的方凌仞：“……”他是怎么做到张口就来的？
第16章 烧纸
蕃遂山下有一个边遂村，边遂村正好位于两条常有人来往的大路附近，所以每隔几日，便会有走商贩卒过来，摆摊卖东西。
时间一长，这小市就热闹起来了，大家合计约定了时日，三天一圩市，时日一到，不仅是来往商客，连村里的人都会出来架棚子，卖点馒头烧饼茶水肉粥之类的吃食。
褚清钰的运气不错，正好赶上了这三天一次的圩市。
自从魂穿到此，褚清钰是滴水未进，更别提填饱肚子了。
樊佩江熬出来的那碗汤药，褚清钰也不敢喝，现在只等着那只无头鬼把真正的解药给他带来。
刚才什么都没有时，褚清钰尚且能忍耐，现在下了山，靠近村子，路过圩市，那一阵阵的香味，对于一个饿了许久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是说楚羽这身体饿了许久，而是褚清钰。
带队攻入总部可不是容易事，和那些机器人干仗更是难上难。
若非中途不知是哪位活爹给他们开了总控室的门，他们都不知道要打多久才能进去。
和有血有肉的人干架，都不敢和对方说，嘿！饭点到了，咱们先饱餐一顿，再续前缘，更何况是和一群不需要喝水进食，不知疲乏困倦的机器人。
褚清钰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打了多少天，现在闻到食物的香气，看到圩市里面那些摆在摊上的食物，褚清钰的鬼眼都要冒绿光。
许是褚清钰的表现太过热切，在后面给褚清钰推轮椅的李二牛试探道：“小公子，今日正好是圩天，有很多好吃的，您要尝尝吗？”
原本是方凌仞在推轮椅的，李二牛这大活人来了之后，为了不让李二牛觉着奇怪，方凌仞便让开了，只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李二牛总觉得自己身后阴气森森的，在山上时还以为是山里太凉，没想到下山了这凉气还未散，所以他也是故意把褚清钰推到这地方来。
圩天人多，也热闹，或许吃饱喝足之后，就不冷了。
褚清钰当然不会拒绝，先要了馒头和烧饼，又想去吃粉。
李二牛眼看着褚清钰两三口就消灭了几个大馒头和烧饼，仿佛再慢一点就要饿死了，十分惊讶，他买的是两人份。
褚清钰：“你先记下，从退还的租金里扣。”
李二牛心说这也不需要多少，又不是请不起，可没过多久，他就庆幸自己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桌面上很快摞起了八个吃空的面碗，李二牛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又看了看褚清钰那看起来很瘦弱的小身板，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褚清钰终于心满意足，“我好了，你呢？”
李二牛：“啊，哦，哦，那就回去吧，对了，小公子你不是说要给白道君烧什么符，告诉他事情原委么？方才一路下山，好像没见您烧符纸啊。”
褚清钰：“哦，险些忘了，那劳驾李兄再去帮我买几样东西吧。”
一炷香后，边遂村外，褚清钰坐在轮椅上，面朝着他们方才下来的那座大山，手上拿着一堆纸钱，手边放着一个盆。
将用火折子点燃的纸钱往盆里一扔，褚清钰言简意赅的将方才李二牛说的事简述了一遍，边说边往盆里丢纸钱，末了才道：“都烧给你了，你可要一字不漏的听清楚。”
李二牛被褚清钰这一通操作惊得满地找下巴：“这，这样真的能把消息传给白道君么？”
褚清钰：“你说，神仙所使用的符箓，用的是什么纸？”
李二牛：“好像是黄色的纸。”
褚清钰：“你就说这是不是黄色吧。”
李二牛：“……”
方凌仞：“……”你说这是烧给我的我都信。
褚清钰又假做在李二牛给他买回来的那堆东西里摸索了一番，摸出了几件纸衣纸裤，又往火里一扔，在李二牛看不到的地方，冲方凌仞眨了眨鬼眼，唇语道：“衣裳裤子全都烧给你了，我可没食言。”
方凌仞：“……”
第17章 赌徒
褚清钰打算暂且远离樊佩江，当然不可能给樊佩江递传讯符，告知自己现在所在之处。
当然，现在的他也没有这种东西。
李二牛却不知道褚清钰的想法，虽然他心里觉着褚清钰和樊佩江的这种“传讯”方式很阴间，但应该也是有效的。
道君们之间的远距离沟通方式，肯定有他们的道理，他一介凡人就不要过多置喙了。
眼睁睁看着褚清钰烧完了纸钱纸衣，他才将褚清钰推进了村里。
这会儿村里许多人都相伴去赶圩了，不少平日里敞开的院子，这会儿要么虚掩着，要么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