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听说过黄泉彼岸花,花叶两不相见,倒还从未听说过冰雪不相融。不过……你们这望舒宫,种着返魂树,飘着傀儡,还有这永不相融的冰和雪,和阴曹地府也没什么不同啦。”
贺拂耽失笑:“独孤兄要是再口出狂言,下次换药,我就要下狠手了。”
“是吗?”
独孤明河无所谓地一笑,“我倒想看看拂耽你能不能对我下得了手。”
*
事实证明贺拂耽不能。
话说得够狠,但每次换药时看见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他都会感同身受。
剧本里没有男主受碎鳞笼之刑的情节,这属实是无妄之灾,这位天道宠儿恐怕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受这种苦。
越是这么想,就越是自责,越是心疼。
这般不辞辛劳地照料着,独孤明河伤好得很快,两天后伤口出的剑气便尽数除去,开始飞速愈合。
贺拂耽放下心来,往客房跑得便不那么勤快,大多让毕渊冰代劳。
独孤明河平生最厌恶傀儡,见了几次那傀儡的木头脸,很是不满,生出几分坏心思来。
每日等无人的时候,他就将换好的药扯下。
仍嫌不够,还要动手再把伤口扒拉两下。
这下贺拂耽又不得不严阵以待,生怕是碎鳞笼上正道剑意与男主魔体相克,还兴师动众地去丹房请医修来为男主诊脉。
好在这两天师尊有事外出,不然他还真不敢这么做。
不过也正因为师尊外出,临行前特意留下大量作业。
忙得实在没办法,贺拂耽只得把作业搬到明河床边写。白天时刻相对,就差晚上和他同一张床睡觉了。
枪灵冷眼看着主人沾沾自喜。
【你之前说要让衡清君生不如死,可是想从他徒弟身上下手?】
独孤明河倚在床上,吃着果脯,看着话本,优哉游哉。
“不错。”
【这好办。衡清君外出,贺拂耽不过金丹,我有一百种办法叫他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你别动他,我自有筹谋。”
枪灵简直气疯了:【筹谋?你每天把药喝了吐、吐了喝,我看你不是在筹谋,你就是馋人家身子!】
独孤明河轻嗤:“笑话,分明是他馋我身子。你没见他为了我几次忤逆骆衡清,连碎鳞笼都敢跳,现在写课业也要和我一起,简直一刻都舍不离开我。哪有人这么对兄弟的?他分明就是对我情根深种。”
枪灵:【……】
独孤明河:“行了,我知道你现在又饿又困。但贺拂耽你真不能动,你以为骆衡清会什么都不做,就把他留在这儿吗?你猜碎鳞笼被他没收之后,现在去了哪里?”
枪灵闻言环顾四周,最终将视线停在贺拂耽露出的一截手腕上。
那是一对幽蓝的玉镯,半藏在宽大的袖口下,正散着莹莹光点。每当主人行走动作时,细镯相互碰撞,叮当作响,那些莹光也随之跃动。
那些光点中藏着一道微弱的灵识,只要检测到敌意,便会张开巨大牢笼将来人锁住。
“若我再进到那里面,贺拂耽就算把腿跪断,姓骆的也不可能再让我活着出来。”
一人一枪都长久地注视着贺拂耽,贺拂耽则毫无所觉。
终于赶在明天师尊回来之前把作业赶完,他正打算休息一会儿,突然发现窗台上已经停满蓝蝶。
他已经许多天不曾看过这些蓝蝶。
伸出手,灵蝶们便飞过来,停在他指尖,依恋地扑扇着翅膀。
“抱歉,最近冷落了你们。“
蝴蝶触须微颤,片刻后俱都化为长长一卷信纸。
多数都是与宗内门人的通信,也有几位外宗友人夹杂其中。
贺拂耽重新提笔开始写回信,他写得认真,连男主来了都没注意到。
独孤明河看着满案信纸,挑眉:“你不是不常出宫吗?怎么会有这么多朋友给你写信?”
贺拂耽头也不抬:“只是笔友而已。我与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不曾见过,比起他们的脸,倒是更熟悉他们的字迹。”
“那他们岂不是也没见过你?”
贺拂耽摇头。
他其实并不是为了交朋友才结交这样多笔友的。
衡清君数十年来为了治他的病,遍寻奇珍异宝,都快把望舒宫库房撑破。
他是必死之人,没有修炼的必要,这些好东西用在他身上实属浪费,何况也根本用不完。
与其放在库房里发霉,不如送给别人。
正好毕渊冰时常出宫办事,贺拂耽便托他找几位有需要的弟子,把东西散出去。
后来怕耽误渊冰正事,就请师尊传授化蝶之法,弟子们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写信给他,他让灵蝶一并带去便是。
独孤明河眼看他快把储物戒搬空。
那些东西有各式法器丹药,无一不是经衡清君手挑出来的珍品,就这么大把给出去,不知道该说他是财大气粗还是不知疾苦。
他心中颇不是滋味。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慷慨的人。莫非你对所有人都这般好?”
“我在宗中辈分高,别看我年纪轻,其实宗内大多数弟子都是我的小辈。长辈送小辈些礼物,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斗米恩,担米仇。你这样有求必应,礼物送出去,恐怕也换不回几分感激。这你也甘心?”
这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他本也不是为了让小师侄们感激才这样做的。
贺拂耽正要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灵机一动。
他回头狡黠一笑。
“我自然不甘心。别看我东西给得爽快,实际上日日都盼望着他们将来出人头地,好让我脸上沾光。不过,独孤兄你就不同了。”
“哦?”
“不用等来日,现在你便可以报答我。”
被这样殷切柔情的视线注视着,独孤明河面上露出几分古怪的、又好似早已料到的神情。
他出身魔界,魔界开放,荤素不忌,后来又去了人间,常年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就算有心回避那些事,也总会在不经意间看到一些。
“现在?现在已经很晚了。”
“这种事就是要等到夜深人静,无人打扰的才好。”
独孤明河干咳一声:“可我们才刚认识。”
贺拂耽满不在乎:“谁说非得认识许久才能做这种事?”
见他还愣在原地,贺拂耽放下笔朝他招手,“快过来呀。”
“在桌上做?”
独孤明河语带质疑,却很听话地提步走过去。
“不嫌硌得慌?”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不在这儿,难道去床上?”
贺拂耽提笔刷刷写了几行字,“你们魔界中人都是在床上写信的?”
“……你是说写信?”
“不然呢?”
贺拂耽把信纸推过去,“之前在师尊面前夸下海口,说我俩有一年笔友交情。喏,该你回信了。”
独孤明河神色恍惚,接过贺拂耽塞过来的笔,写下几个字后突然回神,丢掉笔咬牙切齿。
“你让我给骆衡清编故事?”
“没礼貌,要叫衡清君。咦,字写得不错嘛。不用编得多么精致,就写写你在人间的趣事便可。”
独孤明河定定看着贺拂耽,见他依旧若无所觉,还十分开心地研起墨来,更是气闷。
气罢,还是认命地重新提笔,下笔狂书——
算了,反正是来勾引他的,就当让他开心了。
贺拂耽一边研墨一边看他写,不知不觉就入了迷,墨汁溢出砚台都没发现。
直到独孤明河笔杆轻碰他手腕以作提醒,他才发觉指尖和桌案都已经漆黑一片。
独孤明河看着他手忙脚乱一连使出数个洁净术法,揶揄道:“就这么喜欢看人间的事情?”
贺拂耽有点不好意思:“独孤兄见笑了。我素来没什么大追求,平生唯爱吃喝玩乐,人间与此息息相关,我自然会喜欢人间。”
“小心沉溺于此,不得长生。”
“我本也无意于长生。独孤兄能看出我是龙子,莫非看不出别的?”
独孤明河知道他说的是他魂体不合的早夭之相。
能这样毫无芥蒂地提起,难道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独孤明河突兀又认真地问:“你引我为知己,可知我身份?”
贺拂耽当然知道。
剧情里花了不小篇幅描述男主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