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折:“……”
他和陆续对视两秒,面无表情地把柜门又一把拉上了,发出重重一声。
衣柜在卧室里面的死角,外面的人什么也看不见,问了句:“傅先生?”
“没人。”傅折说,“你们走吧,我也要出门了。”
“……”
过了不知多久,陆续默默说:“哥,出来吧,没事了。”
他拉开柜门,看见屋里已经关了灯,重新陷入夜色,空无一人。
沈柚慢他一步走了出来,心还在狂跳。
“傅折……”他平复了一下呼吸,“他不找你麻烦吗?”
小心眼的执政官肯定会找的。陆续随手把衣柜关上,习以为常地说:“不会很麻烦。”
顿了顿,他又问:“你今晚来这里,是为了调查他吗?因为那天在研究所追踪到的货物?”
沈柚愣了下:“……嗯。”
“我不知道这些信息对你有没有帮助。”陆续说,“但那批器材是被人故意混进仓库的,基地里的内鬼已经抓了,只是还没供出幕后主使。”
“我本来以为是特情局的人想用这样的手段,安一顶帽子,光明正大地调查。”他话音停了一下,“所以,一开始印象很不好,对哥说了难听的话。”
“……”沈柚说,“下次不许乱咬人。”
话是这么说,但陆续递来的这些信息像把钥匙,一下串起了所有零散的线索。结合今晚赌场里的暗杀,沈柚心里那团模糊的疑云已经渐渐散了——
“没猜错的话,是乔谒白他们想拉傅折下水。把那批器材混进傅折的地盘,就是想让特情局的注意力全钉在傅折身上,一来能转移我们对幕后的追查,二来还能挑拨傅折和我们的关系,让他们坐收渔利。所以今晚暗杀傅折也是为了这个……”
想到这里,沈柚突然扭过头,问:“你是什么时候到露台的?”
陆续看着他,平静地说:“枪响之前,我看到他给了你一个酒杯。”
对视片刻,沈柚移开了眼睛:“小心那个人,离他远一点。”
陆续却问:“他是杜南洲吗?”
闻言,沈柚手一紧,愕然问:“你怎么知道——”
“你在梦里叫过他的名字。”陆续说,“两次。”
他说的这些事沈柚一点也不记得:“那有可能是在做噩梦。”
他有心要揭过这个话题,拿出了通信设备,打开,试图联系人接应。一阵刺啦的电流声,随即秦之甫的声音在屋里响了起来:“我在一楼,你那边怎么样了?”
沈柚说:“还没有,有点困难。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有目击证人在,你的身形可能会被认出来。”秦之甫诡异地一停,“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语气很奇怪,沈柚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硬着头皮问:“什么办法?”
秦之甫言简意赅:“你女装。”
“……”
沈柚僵了一下,和对面的人对上了视线。
他深吸一口气:“有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现在整个赌场连只鸟都飞不出去。”秦之甫说,“嫌疑人是男的,门口的守卫只对女士会宽松一些。”
“再说了,你又不是没穿过……”
啪地一声,沈柚把通讯关了。
“别听他乱说。”他勉强干笑了一下,“再说了,这里也没有能换的……”
“有的,哥。”陆续说。
“……?”
“傅折不喜欢别人往他房间里送人,所以一般都会在住的地方备一套衣服做给人看。”陆续慢慢说,“我刚刚在衣柜里看见了。”
“……”
他妈的坏狗。
陆续被赶到了沙发坐着面壁思过。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织物摩擦声,软得像羽毛扫过心尖。他目光偏了偏,视线扫向一旁斜放的镜子,看见他哥正拽着那件从衣柜里拿出来的旗袍,往身上比划了一下。
旗袍是墨黑的,领口滚着圈细窄的银线,顺着颈侧往下收出利落的弧,开叉一路分到大腿,垂坠的缎面贴在指尖时,还泛着点冷冽的光。
陆续默默收回视线。觉得鼻子又有点热。
他又等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对方叫他:“……陆续。”
“过来帮我一下。”他哥语气有些烦,“这个扣不上。”
陆续看了过去。是文胸。
对方背对着他站在穿衣镜前,褪去上衣的脊背线条干净又流畅,肩颈往下是柔和的弧度,连蝴蝶骨都透着层细腻的白,像被月光浸过似的。
黑色的蕾丝贴在那片光洁白腻上,显得料子更软、肤色更亮。最下端的排扣松松垮垮,晃呀晃,他哥的指尖还在背后笨拙地勾着。
陆续从他手中接过,垂着眼,视野里只有那片白。他专注地扣好。
他哥勉强把拉链拉起一半,依旧交给他来做了,陆续默默地把拉链拉好,又把披肩搭上,最后又给对方穿好高跟鞋。
“好紧。回家了还要再脱一遍。”他哥说,“你别告诉我这里还有假发。”
“没有了,戴这个吧。”陆续将帽子拿过来。他站在夜色里静静地看着对方,“一起回家吧,哥。我帮你脱。”
第52章 四年前的最后一点痕迹
赌场的排查还没结束,宾客们被保安引着往后门走。出了这样的事,任谁心里都添堵,抱怨的不在少数,过往的客人脸上都带着被搅了兴致的烦躁。但临走前还要再次接受一遍检查。
门口的保安手里拿着金属探测器,动作没半点松懈。每过一个人,不仅要查看请柬,比对身份,还要搜一遍身。
队伍已经不长了。下一位客人走过来,递上了请柬和身份证明。
保安扫了一眼,又按照规定看向他身旁挽着的女士,目光明显顿了顿。
对方穿着件裁得极贴的黑色缎面旗袍,腰腹处往里掐得很紧,脚底踩着双细高跟,走得很稳,显得身形窈窕,腰细腿长。浅灰狐裘披肩搭在肩头,毛领蓬松地蹭着下颌,头上还戴着顶窄檐网纱帽,朦胧的纱面遮住了半张戴着面具的脸。
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女人,保安心里犯嘀咕。但是从身材上来看又挑不出太大毛病,而且这是二楼的客人,非尊即贵,他不敢多看,跟旁边的人对视了一眼,让对面放行。
他将身份证明递了回去,照常询问道:“这位是……”
陆续说:“我夫人。”
一旁被放行,正往外走的“夫人”脚步一歪,差点绊倒。
等陆续接受完安检上了车,他哥已经坐在副驾上犯困了。高跟鞋和帽子面具这些一同扔到了后座,对方光着脚,头抵在车窗,腰侧和脖颈上的盘扣解开了两颗。
“哥。”陆续说。
“嗯?”声音困困的。
“为什么你穿高跟鞋那么稳。”陆续盯着他的脚看。可能又在思考人体结构的不同以及由此产生的医学议题。
“……”
沈柚有时候不知道怎么跟狗讲道理。他硬邦邦地说:“我练过啊。行了吧。”
坏狗哦了一声,转头去发动车子了。就在沈柚觉得有点饿时,怀里又多了三个烤玉米。
陆续稳稳地抓着方向盘:“有点凉了,我临走前去后厨加热了一下。”
顿了顿,他又说:“哥。刚刚在房间里,我看见你身上有一道洗掉的纹身。”
很浅,但是还能看得出来。像疤一样,在锁骨下方。
沈柚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以前的任务需要。”他解释道,“结束后我就去清掉了,但手术后碰了水,所以色素代谢得不太干净。”
陆续问:“和那个叫杜南洲的人有关系吗?”
没有任何铺垫,沈柚愣了几秒,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敏锐。沉默了许久,他才低声说:“陆续,别问了。”
于是车里又安静下来。
沈柚闭上眼,呼吸不太舒服地靠在车门上,慢慢酝酿睡意。
……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转角的铁栏杆锈得厉害,扶手上的油漆成片剥落,四年前的杜南洲一手撑在门前,视线柔和,用有些无奈的语气说:“我开了好久的车过来。”
阳台外支着的旧晾衣架歪歪斜斜,挂满了洗得发白的衣物。沈柚腿边还放着一盆刚洗完的衣服。
“出去。”他蹙眉说。
杜南洲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地问:“你自己一个人住吗?”他笑了笑,“怎么从福利院出来了,还住在这么破的地方。如果不是有人跟我说,我都找不到你。”
“谁告诉你的。”沈柚说,“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地址?”
“高羽那天看见了你从这里出来。”
杜南洲的目光越过他,往室内望了一眼。
“沈柚,这么多年没见面,怎么变得这么生疏,让我有点伤心。”
沈柚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后背抵上门框,平静地开口:“你找我做什么?”
“任务马上要开始了,我是来跟你商量的。”
沈柚加强了语气:“有什么事明天去总部再说,杜专员。”
杜南洲笑了:“我要做的事和总部没有关系。沈柚,我是来找你的。”
“我一直很欣赏你。在福利院的那天,我一眼就看到了你,那时你在干什么?你把人从轮椅上狠狠推了下去,扑上去咬了来抓你的老师,满脸是血地跑了出来……所有小孩都像被训好的狗一样趴在地上装乖的时候,你满脸是血地跑了出来。”
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新奇。
“我那时候就觉得,你跟他们太不一样了。你根本不该待在那种地方,你该跟我在一起,我们才是灵魂契合的伴侣。”杜南洲往前凑了半步,目光里晃着点近乎灼热的光,“如果这次任务结束,我离开了总部,你会和我一起走吗?沈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