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柚皱起眉:“你在说什么?”
“我说……”杜南洲一停,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了两秒,转而有些无奈地摇头,“算了,还是太快了。”
“说完了吗?说完你就走。”沈柚态度冷淡地催促,“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别急,还有一件事忘了问你。”杜南洲却没动,视线突然往下滑,落在他衣领处,“纹身疼吗?”
察觉到对方身形的凝滞,他微微一笑:“听说你最后还是选择纹了字母。但我觉得,你在身上纹我的名字,效果会更好。”
“毕竟,我们是搭档,而你要向他们证明,你是我的情人。”
“……”
沈柚终于没了耐心,偏过头,发出了一点气音:“出去……”
他话音戛然而止。视线凝固在楼梯扶手的缝隙里。
老式楼梯的水泥台阶被磨得发亮,转角处,有一个人影正站在那。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格外平整的校服,领口的扣子系得一丝不苟,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独属于青年人的线条流畅的小臂,骨节分明的手腕上还沾着点新鲜的水珠。
两大袋鼓鼓囊囊的食材挂在他指间,塑料袋勒出浅浅的印子,里面的青菜叶还透着鲜亮的绿。跟随着主人,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
杜南洲走了。
陆续进了厨房,把袋子放下,然后走出来拿起盆里要晒的衣服。
“哥,我来吧。”他说。
沈柚看着他把衣服晾完,又将买来的菜一件件塞进冰箱,随后像平常那样问自己:“今晚想吃什么?我和了面,可以包水饺。”
沈柚屈腿坐在沙发上,身体有些不舒服。当他意识到这是梦境的时候,心脏就开始难受起来了。
“今晚没有很想吃的东西。”他说。
陆续顿了顿,身体从冰箱门后探出一些,望向沙发的方向。
“那明天呢。”他问,“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吃饭吗?”
当然可以。沈柚想。
可是记忆就从这里断掉了,他的梦境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这期间,四年后的陆续开车过了一个减速带,沈柚的脑袋砰地一下撞在窗户上。
眼前变成一团黑暗,沈柚梦见有人在吻他。
对方的动作很生疏,含着他的嘴唇不放。他好像倒在床上,也好像是沙发上,在漫长的亲吻中很短地睡了一觉,醒来还没有结束。
他的脑子一片浆糊。但在梦里却莫名认定,这是与杜南洲搭档出任务的那天晚上,也是陆续从高中彻底毕业的晚上。那天他没来得及出席对方的毕业典礼,而是陷在任务里焦头烂额,最后还喝了一瓶后劲很大的酒。
回没回家,不记得了。但对方的气息很熟悉,让他舒服得不行,他下意识地仰头回应。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衬衣被解开了一颗扣子,那个人的手指小心地按在了他锁骨下面,在纹身上很轻很轻地摸了摸。
知道他纹身的人只有一个。他猛地一哆嗦,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说:“杜南洲……”
他想说放开我。
对方的手指停下了。下一秒,有些凶狠地把他的话堵住了。
温热的气息猛地覆了上来,那只手扣着他的后颈,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急切又激烈,像是要把所有没说出口的情绪,都揉进这个带着掠夺感的吻里。
是梦吗?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沈柚只记得现实中的第二天醒来,陆续就不见了。
他没有手机电话,也没有留任何字条,沈柚找了一整个上午,最后从警局把人领了回来。
和路边混混打架。做了笔录。额头也打破了,流血流得很吓人。
沈柚和他大吵了一架,然后他走了。
什么也没带。
沈柚一个人缩在沙发上,把自己紧紧抱成一团,像尊雕塑一样蹲了一个下午。
直到傍晚,他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一遍,两遍……到第三遍的时候,沈柚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把电话接起来了。
他的声音很累:“喂?”
“……”
对面说,杜南洲叛变,带着档案库里的核心资料逃窜了。
……
陆续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回去的,手里提着刚买的小馄饨。
他开了锁,脑中默默回忆着想了一下午的道歉说辞,推开了门。
“哥。”他站在门口换鞋,“我给你买了馄饨,你昨天说想吃。”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
“哥?”
“……”
他动作顿了一下,忽然拉开了鞋柜。里面原本放着他哥的鞋,现在都不见了,空空如也。
陆续安静了几秒。
然后他猛地站了起来,大步去开卧室的房门,哗地拉开衣柜。
空的。
床上也是空的。只剩下一个枕头。
外面的晾衣杆也是。
浴室的刷牙杯只有一个。毛巾也消失了。
……
所有属于他哥的痕迹都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陆续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眩晕。
他站在门口,一直到入夜,才终于想起来了什么,慢慢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有点疼。
这是他哥留给他的最后一点痕迹。
作者有话说:
本章全是修罗场(x)
第53章 这也是练习吗?
从夜鸮赌场离开,沈柚又逼迫陆续去医院做了个检查,确定毒素没有影响到他,才终于安心回家。
折腾了整整一晚,他睡了总共不足五个小时。第二天起床上班,眯着眼睛摸瞎差点穿错了外套,出门又发现脚上的袜子是坏狗的。
……也不知道怎么混进他衣柜里的,估计是晾完衣服拿错了。
时间紧凑,沈柚来不及换,慌忙上了电梯,去赶公司的早会。
虽然魏城已经蹲大牢了,但他在启明的身份还有用,上级在行动方针上特意叮嘱了不能这么早就被优化,沈柚只好继续哞哞吃草,不过吃得敷衍了很多。
开会时他缩在角落里打哈欠,一边记笔记一边玩手机,看到许辞给他发消息:[沈哥,你要我查的那个号码我找到了,但是身份信息都加密了,看来他人也不一般啊。]
一般而言能对特情局隐蔽的身份,只可能是安全局或者军方的人。沈柚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的医生,顶多是藏得深了点,没想到竟然背后牵扯这么深。
[我知道了。]他慢慢打字,[执政官的事情上面怎么说?]
[许辞]:基本已经排除嫌疑了,昨晚傅折遇刺的事情上面也知道,理事会那边很轰动,尤其是杀手还没有抓到……幸好沈哥你昨晚跑得快,不然被抓到了,特情局肯定也要给牵扯进去,到时候就真的有理也说不清了。
[许辞]:局里也很动荡,都快乱成一锅粥了,高羽的档案被公开发到了网上,现在大家也很慌,说是人人自危也不为过。
沈柚手指一顿,安慰说:[杜南洲手里还能紧攥着不放的也就只剩我和秦之甫的档案了,你让大家别担心。高羽怎么样?]
[许辞]:暂时停职了,现在据说是要遣回总部,要进行重置,但他不太配合。
[许辞]:不仅如此,上面公开的还有他从前和杜南洲的多次私下交易记录。沈哥,我好生气,难怪他一直都那么针对你!看来就是怕自己做的好事被曝光,又嫉妒你没事。
[许辞]:我现在特别担心,他要是破罐子破摔,说不定会反过来找你报复,你最近可得多留意点。
沈柚敲下“放心”两个字,按掉了屏幕,撑着脑袋有些昏昏欲睡。
上面新来的经理还在讲话,好像提到了“荣业”两个字,说对方要派一个驻场过来。话音一晃而过,他也没怎么在意。
会议结束散场,沈柚走在最后一个,去茶水间接咖啡。
前面有不少人,沈柚低着头犯困,感觉今天的地心引力格外大,眯了一会儿头就一点一点的,像捣蒜。
他身后的人很贴心,在他快要歪倒的时候稳稳地扶了一下,沈柚迷迷糊糊地道了谢,勉强站直了一些。等最后一个同事接完水离开,纸杯也正好用完了。
库存的纸杯都放在头顶的储物柜里,他抬高了手臂去拿,还没等碰到,身后一只手伸过来,环过他的肩膀,帮他把纸杯拿了下来,沈柚忙接过来:“谢谢……”
他抬起头,和对方对视后,闭上了嘴。半晌,问:“陆续?”
坏狗手里还提着一份肉夹馍:“哥,你走得太快了,还没吃早饭。”
这种事情发生在梦里感觉会更合理一点,沈柚说:“别告诉我你就是来送饭的。”
而且这家伙打扮得很正经,西装革履,脖子上还挂了启明的工牌。他已经隐隐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然,对方微微低下头,一本正经、公事公办地说:“我的驻场申请批下来了。”
“……”
新任经理从门口经过,扒住门提醒了句:“小李,记得和人对接好!带陆代表熟悉一下环境啊。”
沈柚条件反射地回:“好的郑总。”
说完,他扭过头来,看向乖乖等着参观的坏狗。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伸手,手指捞起对方垂在胸前的工牌,看了一眼:“……拍得挺帅的。”
陆续低头盯着他的手指看。
但沈柚很快就将工牌放了回去:“你的工位在哪里?启明有没有给你分办公室?”
“还没有。”陆续说,“我平时去实验室比较多,办公室比较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