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阿响赶紧澄清:“怎么可能!该不会你想退货吧?我可不会答应的!”
那样子生怕慢一秒谷肆就真的把他给退货了。
谷肆看他着急解释的样子,心里的那点介怀立刻都消失了,表情也柔和起来。谷肆一直认为自己没什么情趣,除了一张脸以外一无是处,不怎么值得人喜欢。
但罗阿响却似乎把和他交往当作了攀高枝,这让谷肆很不舒服。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谷肆问。他问这个问题是真的出于好奇,并没有自视甚高的意思。
“那当然啊……毕竟你之前都是直男来的。”罗阿响嘀嘀咕咕的,不知道是担心谁听见,不过转而声音又大了:“话说你怎么会喜欢我?”
谷肆一挑眉:“怎么,你不是那喀索斯吗?”
罗阿响知道他在调侃自己自恋,气得他在谷肆身上锤了两下。
“切,我可没自恋到觉得自己能把你掰弯。”
谷肆没想到他还会在乎这个,看他着耿耿于怀的样子,大概对掰弯自己存着一些愧疚感。
“我倒是不觉得自己是被你掰弯的。”
“怎么说?”
“毕竟我之前也没喜欢过谁。”
罗阿响对他这说法不屑一顾,觉得谷肆某种程度上比自己更自恋。
谷肆仍然撑着头看自己,这时罗阿响打开自己的书包,掏出了素描本,只说了两个字“别动”,就投入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干嘛啊?”谷肆表情很嫌弃,却听话地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让我练练速写。”
谷肆翻了个白眼,对他这种行为感到无奈,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给罗阿响当免费模特了。
几分钟过后,他的手都软了,有些撑不住,于是抬眼对罗阿响说:“好了没啊?”
“马上马上!”
如同罗阿响答应的那样,一两分钟后就结束了。
谷肆得到许可后,一下松了力道躺在地上,手酸软得不行。
他歇了几秒钟,就手脚并用爬到罗阿响身前,一点一点逼近他。
罗阿响一脸茫然:“你干嘛?”
谷肆没停下动作,仍然不断靠近罗阿响,罗阿响被他逼得不断后撤,直到被抵到墙上,他退无可退了。
“给你当了这么多次模特,我要点报酬不过分吧?”谷肆双目熠熠,脸上仍然是冷淡的表情,却让罗阿响莫名地心跳加速。
“什、什么……”
屋内的空调开得很足,暖风不断吹进房间,罗阿响还是感受到了谷肆逐渐逼近的热气,直到谷肆温热的吐息打在他的侧脸上,罗阿响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
两人从交往以来,一直保持着以前的相处模式,可以说是相敬如宾。
罗阿响不是不想亲近,只是碍于谷肆之前是个直男,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让谷肆反感,所以也就一直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没想到最终是谷肆迈出这一步。
他本来想闭上眼睛的,但谷肆的脸实在是太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了,等他反应过来,谷肆的脸已经凑到他跟前,罗阿响本来想回应一下,他往上凑了凑,谷肆却也在这时有了动作。
谷肆本来只是想亲一下的,但罗阿响一有动作,他紧张起来,不小心往下磕了一下,他的嘴唇含住了罗阿响的下唇,两人的牙齿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
房间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罗阿响几乎快红成煮熟的虾子,蜷缩在墙角。
谷肆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向冷静稳重的他捂住嘴唇,一屁股坐在了罗阿响面前,完全失去了形象。
良久过后,两人的目光交汇,两人都好像刚认识对方,同时移开了目光。
第44章
他们冒失碰撞在一起,不熟练、跌跌撞撞地靠近彼此的样子,在对方眼里都是无限珍贵的存在。
半晌的沉默之后,两人不知为何又突然笑了起来。
他们平躺在凉席上,望着同样的天花板,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罗阿响的手缓慢小心地向谷肆那边移动,手指触碰交缠时,高涨的心跳声几乎要撞破他的胸口。
他与谷肆十指紧扣,不说一句话,只是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享受着来之不易的片刻宁静安稳。
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都在安逸的氛围中昏昏欲睡,罗阿响的余光看向谷肆,只见他闭着眼睛,不停眨动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忽闪不停。
谷肆觉察他的目光,便睁开了眼睛,另一只手拾起罗阿响方才丢在旁边的速写本,仔细翻看每一页,速写本上什么都画,多是班上同学的速写,从某个时段开始,就几乎全部变成自己了。
尽管给别人看自己画的东西会有些不好意思,但罗阿响并没有阻止他,这或许也是让他了解自己的一种方式。
他抬起谷肆的手,和自己的手做比较,谷肆的手指比自己长,手背上的青筋略微突起,已经颇有成熟男性的风范。反观自己的手指,短了一些,手上有许多硬茧,都是画画用笔习惯不好给磨出来的,像小孩的手。
这时罗阿响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有些好奇地问:“下午你用方言跟司机交流吧?”
余城的方言罗阿响是会说的,但学校较为严格地要求老师学生用普通话交谈,所以他平时也没有说方言的机会,他好奇这样的小镇大家是不是都用方言交流。
谷肆偏着头:“嗯,怎么?”
罗阿响:“这边平时都用方言交流吗?”
“学校还是用普通话交流比较多,但这边地铁之类的地方都会用三语播报,本地方言、普通话、英语,也是为了照顾不会讲普通话的老一辈。”
“哦——”罗阿响拖长了声音,“那阿嬷怎么不说方言?”
谷肆答道:“她是后来搬过来的,我也是跟着学校里的人学会一些。”
听到这里,罗阿响来了兴致,他眼睛亮闪闪的。谷肆看着他的眼睛,想起了小时候躺在院子里,漆黑的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
“那你教我几句,我想学!”罗阿响抬眼去看谷肆,他眼中有些无奈,但却没有拒绝罗阿响。
“你想学什么?”谷肆问。
罗阿响思考了一瞬,他提出要求时只是随心而动,没有仔细想过有什么想知道的语言,于是让谷肆教他一些日常用语。
“那你跟我念,siong-ga-yi-li。”
罗阿响学着谷肆的语调:“siong-ga-yi-li,什么意思啊。”
谷肆脱口而出:“最喜欢你。”
原本罗阿响以为是他突然的告白,又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刚刚教自己的方言的意思。而这在罗阿响看来,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告白。
“……为什么教这个?”
谷肆少有地露出笑容:“想听你说。”
有时罗阿响也很羡慕谷肆,他总是那么直接,无论什么都可以毫无介蒂地说出来。
罗阿响躺在凉席上,认真地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学谷肆说话,重复这个过程让他感到有些困倦,不知不觉就在地上睡过去了。
现在是二月,虽说南方冬季没有那么寒冷,却也不是能在地上睡觉的时候。最后谷肆只好将人抱上了床,盖好被子,自己去了阿嬷为阿响准备的客房休息。
第二天早晨,叫醒罗阿响的是谷肆身上的凛冽寒气,像蛇一般钻进暖和的被子里。
谷肆站在床前,身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摇晃着罗阿响,催促他快点起床。
罗阿响不明所以,他虚睁着眼睛,看见谷肆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顿时清醒了大半。
“怎么了?”
“今天去岛上,得早点。”
罗阿响的困意未消,但仍旧挣扎着坐起来,他闻到谷肆身上的薄荷味道,还来不及反刍,就被劈头盖脸的衣物打断了,谷肆正在给他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出发之前谷肆看他带的画具太多,于是建议他不带衣物,穿他的就行,罗阿响当然答应。
罗阿响把自己收拾得整齐之后才下楼,透过开着的大门,他看见这时院子里已经停好了一辆小型机车。
谷肆把一顶冷帽潦草地框在他头上:“吃早饭。”
就着昨天剩了不少的海鲜粥,谷肆早上做了个蚵仔煎,就当一顿简单的早餐了。
罗阿响在蚵仔煎里吃到了鸡蛋壳,他偷偷吐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早上五点起来做早餐的人不应当收到任何恶评。
“哪来的车?”罗阿响看着院子里的机车,有些好奇。
“早上去朋友家借的,上岛比较方便。”谷肆把洗好的碗放在柜上,回答罗阿响。
罗阿响震惊:“你几点起的?”
谷肆却不在意,他看了一眼时间:“四点半?”
罗阿响缩了缩脖子,把最后两块热乎的蚵仔煎扔进嘴里,有些心虚,转而问谷肆昨天几点睡的。
谷肆把剩下一点粥全灌进嘴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催促罗阿响赶紧吃,吃完准备出发。
早上的海风极具侵略性,直接往人骨子里钻,深入骨髓的寒意让罗阿响打了个寒颤,他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几乎把他的眼睛全遮住了。
谷肆又拿了条围巾给罗阿响,趁着罗阿响坐在后座发呆给他绕在脖子上,罗阿响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已经被他围得严严实实,谷肆紧接着又把头盔压他头上,把他冷帽的尖尖压了下去。
直到机车跑起来,他才知道谷肆为什么要给他做这样的全副武装。即便他已经没有一寸皮肤露在外面,他还是感觉自己好像浑身赤裸着被风挂起来在空中飘。
罗阿响紧紧抱着谷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牙齿打颤,整个人缩成一团,像小猫一样躲在谷肆身后。
谷肆和他截然不同,衣角飞扬,自在洒。
这时天还没亮,所有的事物都只有灰黑色的轮廓。隔着头盔的防护,罗阿响看什么都模模糊糊,风声在他耳边呼啸而过,所以他最鲜明的感受就是搂着谷肆时的温度,温热柔软,让他更容易对这个人产生依赖感。
随着天色渐明,路上已经有了其他车辆,罗阿响也逐渐清醒过来。他看着东方日色照亮了半个天空,云朵被染成了橙红色。他们疾驰在这片天空之下,路越走越亮。
在余城他见不到这种景色,每天都在紧锣密鼓地学习、画画,乏善可陈的校园生活也因为谷肆而有了转变。
海就在他右边,喜欢的人被他紧紧抱着。
这可能是他近几年来最幸福的一刻。
机车跑过密林之间的小道,跑过湛蓝的海边,跑过长长的海桥,终于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当罗阿响看到“海岛欢迎您”的牌子时,谷肆的骑车速度就慢了下来,然后在路边停了下来。
罗阿响把头盔摘了下来,海岛的风带着咸气立刻扑面而来。
谷肆认真看着罗阿响,最后拳头抵着嘴唇笑出了声。
罗阿响正闭眼感受海风,谷肆的笑声和风声一起传到他耳边,他诧异地看向谷肆。
“笑什么?”